正文 第二章流云千丈堪醉卧,两情难断是因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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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霭叆叇。
谢夕玦独自沿着小径径自前去,一路却未遇到任何阻拦,连人影也不得见,只有落花汾阳,顺径旁小溪东流去。
心下生疑,面上越发安谨。
解语楼,绝非善地。
恬然的乐声自小径深处传来,闲静淡远。谢夕玦恍然间加快了了脚步,盏茶时刻便是行至阡陌尽头。
玉手挑拨着凤头篌,面纱下的娇美容颜噙着阴寒的笑意,梵姬眼中浮起一抹冷色。就算主上严令不许杀了这所谓安平王世子,但让他丢失些无关痛痒的七情六欲,想也是无碍的。
这座楼,何时成了他人想来即来,想走便走的地界。
江湖人眼中的神台,岂是朝廷有权染指的地方!
谢夕玦无意识地走至梵姬面前。袅袅梵曲,大道天音,凡起灵台,灵犀菩提,弱柳无依,玉琢净瓶,心如明镜,不染尘泥。
四大皆空,六根清净,佛门本训,无悲无喜。
梵姬微阖双眸,纤指轻奏,面上隐含些许得色。
片刻,曲终。
梵姬拂袖回身,便欲回去复命,却听见身后男子温缓的声音。
“梵姬前辈果真好琴技,这一曲菩提往生险些便令本公子自此,永诀情劫。”谢夕玦眉梢带笑,偏偏将“前辈”二字咬得极重。
梵姬略一思量,即知谢夕玦语中冷讽之意,当下着恼,立时便想掌毙这口出不敬的朝堂之人,忽的又念及主上三令五申不可伤他性命,也只得假作不知,细利的琴弦却已微陷入如玉的指尖。
谢夕玦也并不点破,只淡声一笑。梵姬数十载前即任解语楼护法,担守关之责,一曲菩提往生不知拆散了多少自命甚高闯关未遂的江湖鸳鸯。如今虽模样无甚变化,却是恨毒了那些提她年岁之人。先前谢夕玦有意说起以此为嘲,她本已动怒又生生平了火气。。。。。。
目光游离一瞬,谢夕玦心中那番不安更深了些。
这十年,她改变的。。。。。。想也并不少。
“世子既破了我这琴关,也便有了两个选择。”梵姬打断谢夕玦的走神,掩唇轻笑。
不经意地微叠了眉,谢夕玦看向梵姬,煦淡的目光传出探询的意味:“还望姑娘明示。”
“棋局,抑或离开。”梵姬迎上谢夕玦的目光,分明是和缓轻暖的,却不知怎的竟觉春寒又甚了几分,“世子既是这世上第三位听过完整的菩提往生曲尚能堪破情劫之人,梵姬佩服。我现将余下杀局告知于你,只当相报知音便是。”
谢夕玦并不答话,只缓缓颔首,示意梵姬自己洗耳恭听。
梵姬也不在意,美眸中沉溺了些深重的颜色,谨声诉说。
“解语解语,知心解意。这解语楼中,与不同之人自有不同之局,心障愈多则杀局愈多。世子心障有三:一世情,意难平;两相契,风波起;三人命,天下倾。故主上解梦后共布下三杀局。一位琴断两情,在下守局;二为棋判轮回,阎罗守局;三为写墨江山,墨童守局。另有主上自守终局,无生死之忧。破关则成,得解语一诺,反之则败,归回朝廷,不得再踏入解语楼半步。如今离去,再候三年仍可前来。”梵姬微顿了一顿,重又郑重道,“如此,世子可还要今日这解语一诺?”
谢夕玦眸中沉下一抹戾色。
这些事他从未向谁说起却有人当面点破。解梦?解的是何人的梦,又为何解出他的念障?
若说那解语楼主当真是解语化身,能读人心,他却是万万不信的。可如今,这又算的了什么?
他不知,但这样的人若不能归于麾下,便是定然留不得的。
只是。。。。。。解语楼三载只许一诺,他此行只为带她离了此地,定是无法让此人为他所用。
谢夕玦无奈一笑,若她是解语楼主,她也不必想这么多。
但天下人皆知,解语楼主是一风华绝代的男子。。。。。。更何况,他并不愿她承担如此之多。那般娇柔妖娆却心性娴恬的女子,怎能为这些事迷了灵犀。
这些事,他来烦恼,便好。
眼下,破局为先。此后事,此后说。
梵姬静静地看着谢夕玦,目光投注在他稍锁的眉峰。从解语楼中退去绝非难以启齿的羞语之事。。。。。。恰恰相反,或者从解语楼中走出的人无一不为世人传颂,即使这许多人中唯有寥寥数人确是求得解语一诺。
一味求进非是上佳心性,武之一道,不过八字。
有容乃大,无欲则刚。
梵姬忽的略叠了柳叶眉,面纱下唇角扬起的弧度也已渐趋平势。只因谢夕玦微耸的眉已缓缓放下,深蓦的眼底便悠悠漾出一番轻纹。
于是便似临江欲乘风的谪仙,远远自高野荒皑间踏月而来,随同的是清风,雾霭和落花,不经意刹那芳华盛,一念须臾间。就仿若松涛又起云霭翻叠,杳杳今生路,迢迢伴云归,此时却都沉淀入那一波眸中荡起的风华,所谓浊世公子,不外如是。
南轩有孤松,柯叶自绵幂。清风无闲时,潇洒终日夕。阴生古苔绿,色染秋烟碧。何当凌云霄,直上数千尺。
恍惚间,就欲沉溺进那一方风烟潋滟的墨色深潭。
梵姬避开那双亮如寒星的眼,心中也浮上一抹无奈笑意。有这样一双眼的人,又怎会如面上那般倜傥浪荡。。。。。。只是不知如此人物,为何竟会为一个诺言孤身至此,难道他竟不知,解语楼中已有人对他起了杀心。他应当,是知晓的。
那双眼里,究竟藏了些什么?那人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梵姬突然不再那般笃定他的失败结局。他或许,真能求得解语一诺。
“琴断两情于世子本应是最难一局,不知为何调至首位,”梵姬略迟疑道,“依理说来此后两局当无甚凶险,只是主上的心思我也是猜之不得,想总也是有些道理。”
“无妨,”谢夕玦淡淡打断她的话,“姑娘提醒之恩日后再报,只是如今我却是没了退路。。。。。。”
勾唇一笑,温文尔雅笑意清浅:“棋判轮回?踏破,即可。”
语落之时,人已去的远了。
梵姬沉默着看他的背影。白衣翩然矫若游龙,隐隐间与一袭艳袍睥睨众生的人有了些微重合。
“区区阎罗,能耐我何?”
高隽的声音还响在耳边,如今却已有了能与之相较的人。
梵姬愣怔许久,终是笑出声来:“素惜素惜,你机关算尽欲得主上倾心,竟已算计到解语一诺杀局之上。一封密信定要我奏罢一曲,却没想到他听得往生终了仍是堪破情劫。。。。。。”
“素惜,你背着主上做出这等事,莫不真是以为主上高看你一眼?真真是,可笑之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