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天国(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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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和圣苑潋淑他们回到苍雪城时,冬天已经开始,大雪纷纷扬扬落满天空,一如既往,苍雪城的冬天大雪一落十年。我记得当时,我的子民站在苍雪城坚不可摧的城墙上,高声呼喊,兴奋的情绪难掩于表,他们银白色的长发和长袍一同飞扬在凛冽的寒风里。只是接着传来星璇的死讯,他们告诉我,在我和圣苑潋淑他们离开后不久,火族大军来袭,为了守卫苍雪城,星璇不幸战死。
而星璇留下两个梦境,一个给我,另一个给星晷,虽然我看不清楚星璇留给星晷的那个梦境,但是星璇留给我的那个梦境,却是如此的清晰,就像清晨时突然散开的迷雾,让我好难过。在梦境里,我看到一身银白的星璇,他还是一如既往的俊美,他从弥漫的大雪里走出来,跪在我的面前,双手交叉于胸。
然后我看见他对我微笑,他的笑容,倾城倾国。
王,请原谅我的自私,我不能追随你了。当绎紫倒在我的怀里的时候,我就知道这一天迟早要到来。王,我曾经跟你提起过,在星晷小的时候,我带着她去过一个地方,那个地方叫暗渊,我在那里寻找到了压制星晷体内强大的火灵力的方法,但是我也认识了绎紫和她的哥哥启明,和王你一样,他们也是非常善良的人,只是冰火两族的仇恨在几百年前的圣战中再次爆发,绎紫,她死在我的手中,我记得当时天空好美好美,仿佛让我忘却了所有的悲伤与痛苦。
王,你总是说,我是那么坚强,如同苍雪神山上万年不化的冰。其实,我也很脆弱。
王,你知道吗?当绎紫死的时候,我感觉我的灵魂已经随她而去,如若不是星晷,我早就支撑不下去了。星晷,是那么一个单纯而善良的孩子,我不忍心看到一个人待在阴暗潮湿的地底。
我在绎紫和她之间,选择了她。我是那么的爱她,超越了所有的爱与恨和生与死。
而现在,启明来到了苍雪城下。他告诉我,绎紫还活着,他问我愿不愿意放弃所有的一切和绎紫在一起。而我回答他,我做不到。我记得他当时面无表情,风自他的脚下升起,吹散他的长袍如同撕裂的锦旗。
然后他一句话也没有说,转身离开。而后,惨烈的战争开始了。只是,他再也没有出现。
他最后一次出现在我的面前,是在你们离开后两个月后。他来告诉我,他可以医治星晷的病。他说世界上有一种术法可以将冰火灵力融合在一起,变成更为强大的圣灵力,圣灵力有着起死回生的妙用,而生命是等价的,必须等价交换,而启明就是用这种术法救活绎紫。
他还告诉我,圣灵力不属于这个世界,所以只有一次的使用机会。而且圣灵力的引子早已消失。
当时我问他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他笑着对我说,绎紫死了,我要你随我一同下去陪她。但是冰族又不能不没有和叠爻相抗衡的占星师,所以我要让星晷活下来。
王,我无法拒绝他,请原谅我的离开。也许他说的是对的,星晷更适合留在你的身边。
当我从星璇绝美的梦境里走出来的时候,已经是黑夜了,明亮的月光落下来。落在我的面前,我站在屋顶上,听着从隐雾森林传来的静谧的呼吸声,脸上有落寞的笑容。
我知道,星璇离开了,我不能责备他,一切的对与错在死亡的面前是那么的苍白无力。可我知道,母亲让我复活也是用生命换来的,而叠爻之所以没有被我们提前发现也是因为如此,我也知道星璇留给星晷的是可以消去她的火灵力的圣灵力,而且圣灵力将会从世界上彻底消失,不复存在。
只是这些年轮里隐藏了多少的死亡我依旧捉摸不透,就如同婆婆所说的那样,冰莲终于绽放,双星开始汇聚,命运的齿轮已经开始转动,一切的一切早已命中注定。
时光再次安静下来,无声地随风流淌。
一个月后,圣苑和潋淑向我辞别,我记得当时他们并肩站在苍雪城外,微笑着看着我,雪花和樱花花瓣在的他们的周围纷扬,他们的笑容,倾国倾城。在他们转身离开的时候,我说出了之前我一直深埋心底的疑惑,我对圣苑说,在火族时,你怎么失去往昔的沉着冷静。
然后他笑着对我说,王,你还记得法儆医师吗?他是我的父王。他在临终时,嘱咐我,哪怕是牺牲我所有的一切也要保护你的安全,父王对长公主的逝世一直心怀愧疚。
接着,我无话可说,只是目送着他们从漫天飞舞风大雪中离开。我抬头看见一只巨大的飞鸟掠过苍白的天空,它落下一声嘹亮的悲鸣,然后飞往更高的地方。
第三个离开的是淮淌,她当时抱着幻蝶琴,银白色的长发如瀑布般顺直而下。她告诉我,她已经没有任何留下的理由了,她想四处走走,她说她小时候和箭殇有过誓约,他们会在苍雪城不再需要他们的时候,去苍雪神山隐居,而现在她要去了。
我记得当时的雪特别大,落满淮淌的长发。
而最后我怎么也没有想到,星晷也向我辞别。她告诉我她想去凡世看看。当时我没有说话,我没有挽留她。我早应该知道,几百年了,我都是孤独一人。
后来我回到了阔别已久的隐雾森林,那里依旧仿佛是春末夏初,依旧有参天的古木和一一眼无际的青草,一些漂亮的孩子在溪涧和白鹿玩耍,暖红色的日光在整个森林中缓缓穿行。我走到婆婆的面前,我看见如阳光般温暖的笑容在她的脸上徐徐绽放,如水般蔓延开来,她看着我,对我说,夏泓,你来了。
是的。婆婆。我成功阻止了火族圣皇的复活,可我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原来火族圣皇就是我的母亲,婆婆,我好难过。
王,一切命中注定。
而等我追问的时候,婆婆笑着对我说,她说,王,你该回去了。你已经是苍雪帝国的帝王,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我离开的时候,身后传来婆婆苍老的声音,她说,夏泓,我的王,你终有一天会知道所有的真相。
真的会吗?
时光似乎真的再次安静下来,每天除了批阅大臣们呈上来的奏折,就是在深夜时站在屋顶俯瞰这一片苍茫肃杀的疆域,偶尔有空时我也去冰海深处的轮回殿,我想知道当年雾月为何而死,可总是一无所获,空旷的大殿里只有空空荡荡回旋的风声。而有时我也会去隐雾森林,和那些漂亮的孩子一起玩,教给他们一些好玩的法术,而婆婆她总是站在旁边看着我,如同我年幼时看着我和姐姐一样,她的笑容又灿烂又温暖,如同隐雾森林里永不散开的阳光。
只是我再也看不到姐姐了。我发现我越来越想念姐姐了,我总是在深夜里流着泪从梦中醒来,然后心中一阵一阵的空落。
而时光就这样无声无息走过几百年,安静地流淌几百年。
在我680岁那年,我在轮回殿发现了一样东西,当时我隐隐约约觉得我的身后有一个人,而等我转身回去寻找时,我发现轮回殿里什么都没有,而就在那天,星晷回来了,她从飞扬的樱花当中走到我面前,对我微笑,她说,王,我找到了复活长公主和皇后的方法。
我记得当时苍雪城漫长的冬天已经结束,温暖的春天即将开始,天空上传来霰雪鸟破裂嘶哑的鸣叫,冲散了弥漫在天空上的大雾。
而星晷当时的笑容,倾国倾城。我看着她对我微笑,恍惚间,我想起和我一起在隐雾森林里长大的那个叫雪荃的小女孩,她们的笑容好相似,一样的又温暖又美好,驱散我身边的绝望。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突然想起雪荃,那个坚强的小女孩。
然后我们一起去了隐雾森林,我们来到的时候,婆婆正坐在门前等我们,只是她的脸上再也没有明媚的笑容,只有深沉的忧伤。我记得那时是早晨,森林里静谧的夜里渐渐地被霞光洗去,朝阳在树顶上涂抹出一层闪耀的红色光晕来。一束一束笔直的光线,从树冠的缝隙里刺进森林的深沉,照耀着地面上的青草。
风轻轻地吹,水静静地流。
王,你们来了。婆婆叹了口气,她脸上的表情看上去又悲伤又绝望,看得我的心中翻滚起一阵一阵的难过,多少年了,我原来还是这样。
婆婆抬起头来看着我们,她的目光再次浑浊起来,她说,王,我知道你们要来,而且我也阻止不了你们。在苍雪神山风尽头,有一个地方叫天神峰,那里是神居住的地方,你们口中所谓的圣灵力来自那里的一株草,名为回魂。而如果你们要到达那里,就必须闯过四个区域,分别是无疆、泅海、狱门、天国管辖的区域,他们的强大绝对超出你们的想象,就算你们能登上天神峰,神也不一定会同意你们的请求。
也许••••••
我看见婆婆突然不说话,她银白色的瞳孔里翻滚起强烈的绝望。
婆婆,我没有选择的余地。
后来,我在上朝的时候要去苍雪神山一趟,大臣们没有一个人反对,在他们的眼中,苍雪神山不过是历代帝王隐居的地方,他们怎么也不会想到苍雪神山那么危险的一个地方。而在我和星晷离开苍雪城的时候,我看见圣苑潋淑和淮淌站在苍雪城外,头顶是纷飞的樱花花瓣,他们对我微笑,然后朝着我跪下来,双手交叉于胸,如当年那样,对我说,王,我们的生命与你同在。
星晷告诉我,是她通知他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