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凌寒拨弄着了下水仙花长长的叶子，一缕阳光从他指尖漏下，一条尾指大的小红鱼正好从那道阳光中跃出，差一点就咬到了叶尖。
    短暂的滞空后重回水中，溅起数滴水花落在浅褐色手背上。
    高山瀑布，幽谷碧潭，倒影在水面上的本该是深谷幽兰，却不想是一株水仙。长势茂盛已经闯出一片天地的袖珍版水仙开着同样袖珍的黄色花朵，浓郁的花香久久不散。
    盯着只有半臂长的险峻高山上和山顶天蓝色湖泊，段凌寒抬手碰触着山顶四周的‘云雾’和‘皑皑白雪’，即使已经看了半月之久还是震惊，鬼斧神工大抵便是如此了。
    川流不息的瀑布源于山顶湖泊，那湖泊的水源是来自底下潭水还是融雪？但不管是湖泊还是潭水，都不曾少过或多过。
    想起曾摆放在他书房中的荷叶形青瓷鱼缸，只有十六寸大小，养了几条小鱼，但因下人的疏忽五天没换水，没一条活下，负责换水的下人也在惊慌中将鱼缸打破，这之后他的书房中就没再摆过鱼缸。
    书房的门突然打开，门口的两人一眼便看到了背对她们的高大挺拔的人影，只见身影的主人飞快转身，脸上的不快在看到门口的人事短暂的停留了一下。
    锦瑟的身体下意识的后倾，看了看熟悉的走廊和摆设，这才慢慢的移回目光。“王爷，这似乎是妾身的书房。”
    书房是很重要的地方，未经主人允许不得进入，她以为这是基本礼仪。
    “……事实上，本王最近住在这里……”眼见对方的脸色在肉眼可见的速度沉下去，他有些气弱的辩解，“养伤。”
    锦瑟的阴沉沉的脸被惊讶取代，她意外的看着面无表情但耳垂微红眼神有些闪移，直白一些就是浑身都不自在。
    “书房简陋不是养伤的好地方。”连张床都没有，只有用珠帘隔出来的一个小小的休憩之地，还只摆放了一张软榻。想到这，她的视线移向软榻，果然，衣架上挂的衣物一看便是眼前这个男人所有。
    她该高兴这软榻是在陵越城添置的而不是她在锦家时的那张只够她身高的小软榻吗？北方姑娘，你的身量都赶上男子了！决计不再关顾那家店，必须的！
    “本王不是客，书房和你的闺房，你只能二选一。”耳垂上的温度迅速退去，段凌寒危险的眯起眼。
    “……妾身身体抱恙怕惊扰了王爷。其实，临渊阁和锦色春秋挺近的。”只要一刻钟的时间而已。
    段凌寒神色莫测的盯了她一会，看到她微微发抖的身体终是无奈的叹了口气，走到她身边出其不意的将她抱起，几步走到软榻前将她放下。
    “刚能使上力便乱跑，这伤什么时候才能好？有什么想要的差人来拿便是。”
    “溪水身体还没好利索，若雨出府办事，府中的丫鬟不知妾身摆放书籍的习惯，想想最后还是自己来拿，也能舒展一下筋骨。”她刚才只是觉得有些冷抖了一下，显然他误会了什么，不过事情的转变倒是挺出乎意外的。
    段凌寒看向门口想进又不敢进的小丫鬟，才十二三岁，看起来力气不小，想来就是她敢任意妄为的主因。抬手挥退她，他走到书架旁，“想看什么书？”
    看他熟门熟路的样子，锦瑟微微眯眼。
    “《山海经》。”
    段凌寒手一顿，很快就抽出面前的书。他意识到《山海经》不是她想看的书，而是《山海经》就在他眼前。
    锦瑟将书端端正正的摆在膝上，右手摩挲着食指，中指上的乌戒散发出微弱的幽光。
    段凌寒的视线一下子集中在戒指上，然后想起一件忘记了很久的事，视线在她的五根指头掠过，最终在拇指上流转了几秒。
    “王爷，这个时候您不该住在这。”锦瑟宛若叹息的道。
    “那爱妃觉得什么时候合适？”段凌寒尾音微微上扬，好听的声音就像羽毛掠过心间。
    锦瑟有些无奈，若她真是情窦初开的少女，说不见就真的迷醉而不自拔了。
    “我们对彼此也算有些了解，妾身便直言无讳了。君小姐好不容易回到王爷身边，王爷又何必做出增加彼此误会的事？王妃这个位置有一半是您促成的，我知晓您是不想委屈了锦瑟，锦瑟感激，也知道拿捏分寸。日后若是您和君姑娘成就秦晋之好，锦瑟终是亏欠您和君姑娘一个名分，锦瑟……不想亏欠太多。”
    “锦瑟知道您担心妾身的身体，更担心妾身再遭遇源山寺那样的变故，这份心意，锦瑟感激。锦瑟身后有爹留下的暗卫，又处于戒备森严的王府中，您可以放心。”
    “娶你，是我的意愿，王妃的位置，是我给你的，你并不亏欠我什么。至于我和涟漪的事，与你无关，你不必觉有愧疚。”段凌寒看着她额头垂下的一缕发丝，垂在身侧的手动了动，然后背到身后。
    锦瑟脸色闪过一抹无奈，“王爷，一个女人若是对心爱的男子娶妻而无动于衷，要么是爱的不够，要么是爱过了头，那便成了恨，无乱是哪一种，都不会是你我想见到的。何况……”
    锦瑟抬头认真的看着他，然后笑弯了眼眸。
    “凤求凰，您就不好奇妾身为何会问您会弹凤求凰否？您难道真以为妾身只是一句戏言？说实话，王爷恰好是妾身不讨厌的类型，甚至可以说得上欣赏。”
    “您若是一直对妾身这么好下去，妾身说不定就会误会了什么……妾身若真动了心，世间就不会再有君涟漪这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