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三个老人，锦瑟就看到端木澈阴沉沉快下雨的脸色。
    “安抚老人的言辞，你当真了？”锦瑟轻笑一声。
    在爹拒绝她的提议之后，她就明白爹的意思。若不是她的孩子，嫡脉一系断就断了。
    说实话，锦瑟也不喜欢天生就压着别人，断了未尝不是好事，起码给旁支的那些孩子一个机会。
    “过继是假，娶妻生子却是真。”端木澈的眼神像要吃人一样。
    锦瑟笑靥如花，脚步如同蝴蝶一般轻盈。
    “兄长的亲事锦瑟又怎么会过问，随口一说罢了。”我亲爱的哥哥，你可以有无数妻妾，但千万不要钟情一人，否则……
    溪水找到锦瑟时，锦瑟正在遛猫。
    坐在二楼栏杆上，拿鱼竿吊着块新鲜鹿肉，可不就是在遛猫么。
    “小姐这是打算和它培养感情？它昨晚还蹿到你床上了！”溪水现在想起来还心有余悸。
    “还说，养你们这么多人还不如一只大猫。那么大一条毒蛇，就没一个人发现。”
    想起昨夜的惊吓，锦瑟寒毛都竖起来了。
    “是奴婢失职，请小姐责罚。”溪水双膝一屈，重重的跪下了。
    那条用毒药饲养的毒蛇，绝不是自个溜进来的。
    “昨晚才来了毒蛇，今天祠堂就来人了，溪水你说是不是很巧。”锦瑟托着下巴，看着一跳一跳的大猫，将鱼竿又抬高了一些。
    别说毒蛇，就是这只她让人盯着的大猫都能悄无声息的进了她的闺房，单凭这一点，锦瑟就足以动怒。
    安逸的日子过得太久了，总该让他们重温旧梦一下。
    “溪水，今天吃蛇肉大餐，如何？”
    溪水脸顿时白了，微微颤抖。
    楼下大猫伏低身子，兽瞳紧紧盯着晃动的鲜肉，猛然一跃，将肉片叼走。
    “我能从蛇窟里爬出来一次就能再爬第二次，但我讨厌蛇，讨厌毒，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锦瑟将鱼线收回，挂上肉片甩下。
    溪水紧咬着牙关，嘴里是淡淡的血腥味。
    能留在小姐身边的人，都是从蛇窟里走出来的，对蛇的气息应该是最深刻敏感的，但昨夜，她却没有丝毫察觉。
    “溪水明白了。”溪水重重的磕了三个头，额头都出血了。
    起身之时看了一眼大猫，她决绝的离开。
    “溪风，我是不是过分了？”锦瑟盯着木板上的血迹，心有些堵。
    阁楼之中没有人影，但一个低沉的男声却响起。
    “没有。您方才的那句巧，属下不明白。”
    锦瑟将最后一块鹿肉放下，将鱼竿插在栏杆之间，拿起温茶浅抿了一口。
    “入戏太深连自己都蒙骗了，但台下的观众中总有几个是清醒的。以身试毒，那毒是爹改了方子的。”
    溪风猛然想到了那条毒性诡异的毒蛇，已经明白了。
    “王府之中戒备森严……有些人怕是等不及了。段凌寒留下的人和大猫，谁都不能损了半根寒毛，若是在锦府出了事，我就麻烦了。”
    “属下明白。”
    “这段时间就辛苦你们了。”锦瑟揉揉眉心，看着早已冷却的安神汤，由心寒而生的冷意让她将云肩披上。
    “抱歉，今后的路可能不会安生了。”
    “您是我们的主人，不应该说抱歉。还有，昨晚让您受惊了。”
    “你们也一样。惩罚留后再议……算了，溪木脑袋瓜里的东西我是撬不开的。”锦瑟端起汤药，刚放到唇边就被夺走了。
    一身黑衣还带着兜帽的高大身影不见五官，但从身形和端药的手，不难看出是个年轻男子。
    “汤药冷了。锦爷给她取名叫溪木，不就是因为她是榆木脑袋。”
    “溪风，不想说话就别说，小姐心情不好，你特意挤出话来也逗不乐……小姐，榆木疙瘩就那么好笑？”不见其影只闻其声，但从语调的起伏就能猜到声音的主人此刻定是非常郁闷的表情。
    “溪木你回来啦。”锦瑟收起了笑容，但眼中的笑意可没退下半点。
    和溪风一样打扮但纤细很多的溪木单膝跪下：“已经调查清楚了，当年张曼华走的是后门，众人碍于张将军和齐王的面子，没有声张出去。”
    “张将军骁勇善战，口碑极好，有这么一个强势又有主见的女儿，想必白头发很多。”
    “是有不少。”溪木很认真的点头，“还有一件事，张曼华，有孕了。”
    锦瑟眼中的笑意消失，她不得不思考那道圣旨是否还有其它深意。
    “齐王决定娶您时并不知晓，不过现在知道了。知道他要娶妻，张曼华大闹了一场，这才爆出有一个月身孕之事。”
    “这下可麻烦了。”锦瑟歪歪脑袋，“他真不知情？”
    “……据说他当时的表情很精彩。”溪木接着又道：“他都让人准备了汤药，但被张将军拦下了，孩子这才保了下来。”
    锦瑟愣一下，将身体重量交给椅背，十指交叉。
    “还真是个绝情而深情的男人。”许久之后，锦瑟面无表情的吐出一个结论。
    张曼华有孕的事没有掀起波澜，她的身份摆在那里，在孩子平安落地之前，她若聪明，就不会找锦瑟的麻烦。
    但情之一事最是说不清道不明，锦瑟将她摆在需要提防的位置上。
    宫中绣娘手艺极好，动作也快，已经绣好了一套喜被缎面，而新娘嫁衣，却不能由她们动手。眼看准新娘没一点动静，绣娘们不得不找上她。
    锦瑟对她们很客气，在参考了她们提供的样图和近年来北方流行的嫁衣之后，锦瑟心中已经有了大致的版图。
    “北方天冷，齐王特意选了保暖效果最好的雪蚕丝制作的丝绸做内裳，今年上供的纯雪蚕丝做的丝绸不过十匹，都被齐王要走了，说小姐是南方人，不习惯北方寒冷的天气，要多做几身衣服。”绣娘很羡慕，想到宫中娘娘们听到丝绸没了时的表情，就觉得齐王很看重她。
    锦瑟抚摸布料的手指顿了一下，还没过门他就给她拉了不低的仇恨值。
    十匹布，够做几十套衣服的了。
    “这些布料都要做完？”锦瑟看着十几个大箱子，顿时头大。
    “当然，齐王可是下了任务的。不过小姐只要做一套八件式的嫁衣和两条男士腰带就可以了，齐王都准备好材料了。”喜娘打开唯一一个上了锁的箱子。
    “一条皮革腰带，一条丝帛腰带，意喻好事成双。”
    她一眼扫过，制作腰带用的东西一件不少，单玉制带钩就有好几种。
    “一定要亲手？”锦瑟眉头紧锁，她的针脚还可以，但刺绣就只有一般水平。
    “这是北方习俗，齐王也特意交代过的。”绣娘看到她的为难有些不解，南方女子的绣工都是极好的，身为大家闺秀的她应该不差才是。
    那就是一定要做了。锦瑟指着半箱的布料道：“丝帛腰带需要这么多布料？”
    “齐王说您若是有时间，就给他做几身衣服。”绣娘指着摆放在最上面的密封信道：“这里面有齐王的尺寸。”
    “……”她以为，她是三个月后就嫁人而不是三年。
    “我习惯在闺房中做女工，可以把这些都搬走吗？”没人盯着，出自何人之手也就不重要了。
    “当然。”绣娘们很快就将布料准备好。
    “这些都是齐王指定给您做嫁衣的，还托我们转达一句话。”
    锦瑟有种很不好的预感：“……什么话。”
    绣娘的笑容非常标准，“齐王说大少爷的衣服很好看，他很喜欢。”
    预、感、成、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