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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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得到北玄帝王的命令后,守在门口的太监宫女们方才鱼贯而入。乍一看见原本宽敞空旷的厅堂里满地狼籍,各种各样的残渣碎片到处散放着,其战况之壮观,令习惯了大场面的太监宫女们都有些沉不住气。再见景诏光和君谕尘两人衣冠不整的模样,一帮子太监宫女们更是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神传达着“咱们陛下当真是龙精虎猛啊”的感慨。
“陛下,您……您……不打紧吧?”太监总管王公公尖细的嗓音有些颤抖。
景诏光一摆手:“没事,刚才激烈了一点儿而已。”
一干人等齐齐咽了一口唾沫。
君谕尘一蹙眉,怀疑地审视着屋内的人,不明白这些人的眼神为什么这么猥琐。他还没有琢磨出个所以然来,就被景诏光牵着走入了内堂坐下。
内堂虽然没有正屋那么宽敞,但是用具摆设也一应俱全。两人落座后没多久,就有宫女陆续进来,将碗筷菜肴依次摆到内堂的桃花木桌子上。
随即,景诏光便屏退了侍候的下人。
“陛下今日大驾光临,是有何要事么?”君谕尘并没有动筷,眼眸积雪如数九寒天的冰面。
景诏光扬眉浅笑道:“谕尘前些日子不是生病了么,朕还未见过你,自然是要来看看了。”
君谕尘沉默了片刻,继而抬头莞尔一笑,宛若三月吹拂杨柳的风,只是眼眸深处依旧冰封,:“陛下既已知道,又何必打哑谜?”
“朕只问你,你恨朕吗?”景诏光毫无来由地问道。
这次君谕尘沉默得更久。然后他才淡淡开口:“若臣回答不恨,陛下就会信吗?”
“不会。”景诏光很干脆地否定了,“你是一个骄傲的人,自然心有不甘。换做了朕,朕也一样不服。说到底,你我其实是一类的人。”
“那你问我这个问题有意义么?”
“你总要让朕看见你的诚服吧。”
“你想如何?”君谕尘温润如玉的眼神一下子就锐利如刀。
“在后宫里待满三年。三年里,替朕处理掉一些人;三年后,允你自己选择去留。”
“铲除掉一些祸乱朝政的妃嫔?”君谕尘迅速捕捉到字面下的意思,“为何不找一些容易控制的妃嫔动手脚?以利诱之,以权谋之,没有哪个女子可以拒绝你的。”
“女人不太容易摆脱。”景诏光转动着手中酒樽,桃花眼中尽是深沉喟叹,“或者说是情之一字难逃。朕的母后不也如此?当年不顾一切地下嫁于一个不受宠的皇子,甚至央求权倾朝野的母家助自己丈夫登基。而结果呢,朕的父皇,下令灭她全族,因为她母家的滔天权势已经威胁到了皇室正统。不久母后抑郁而终,父皇追悔莫及随她而去。”
“你是担心日子久了,自己也会对某个女子动情么?”君谕尘沉默了良久,才淡淡地开口。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静和冷清,宛若神谕般没有丝毫的喜怒哀乐。
景诏光不回答,而是反问君谕尘道:“谕尘你呢?如果以后你喜欢上了某个人,但是这人只会于你不利,你会如何?”
“我会杀了此人。”君谕尘回答得云淡风轻,仿佛世间没有什么能够让他多看一眼。
只有杀伐果决,才能够在波涛诡谲的深宫中生存下去。上位者一旦有了所谓的羁绊,只会万劫不复,死无葬身之地。
“你妹妹呢?她对你不利过,你为什么没有杀她?”
“因为现在迟了。”君谕尘淡淡道,“若是当初我知道她为色所惑鬼迷心窍,胆敢出卖自己国家,定当亲手了结了她。再者,她是我的亲生妹妹,又不是我所爱之人。”
听到“为色所惑”四字,景诏光俊脸黑了黑:怎么感觉我好像拐骗小姑娘的采花贼?
“咳咳。”景诏光的面色一正,迅速地转移了话题,“那你同意这个约定了么?”
“陛下不担心这是放虎归山吗?”
“谕尘不担心朕会斩草除根吗?”
君谕尘勾唇:“陛下都不担心,臣自不会杞人忧天。”
景诏光剑眉斜飞:“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两人击掌为盟。
用完晚膳,景诏光递给了君谕尘一道圣旨和一份名录。
“这道圣旨是你三年后可以出宫的证明。”景诏光解释道,“而这份名录则记载了后宫所有妃嫔的家世背景和入宫年数。以后有人触犯戒律,朕自会让你动手的。”
景诏光素来笑意慵懒的桃花眼中,有凛冽的杀意一闪而过。君谕尘不着痕迹地勾了勾唇:这位北玄帝王果然深藏不露。
君谕尘颔首:“臣遵旨。还望陛下记住今日承诺。”
“自然。”景诏光挑眉笑了笑,“明日朕会下令将猗竹居并入朕的寝宫附近的绮罗宫,如此你便可以自由行走后宫。”
“臣乃男儿之身,陛下不怕臣淫乱宫闱么?”君谕尘扬起细柳叶般的黛眉,说不出的优雅,道不尽的清冷。他对后宫女子不屑一顾,不过厌烦有人背后碎嘴而已。
景诏光戏谑道:“谕尘若有需要,找朕就可以了,何须淫乱宫闱?”
君谕尘光洁白皙的额角青筋暴跳,冷道:“陛下再开这种玩笑,臣担心臣会忍不住弑君。”
“呃,不说了。”景诏光心有余悸地摸了摸方才自己被君谕尘打疼的高挺鼻梁。
君谕尘冷哼了一声,转身迈入内室,准备沐浴睡觉。景诏光也跟着进去。
“陛下,天色已晚。”君谕尘停下脚步,蹙眉看着景诏光。
“嗯,的确很晚了。”景诏光理所当然地走到床边坐下,单手支着下巴懒懒地看着君谕尘,“谕尘,你不困么?你不困,朕困了,朕要睡了。”
立刻有一名太监走过去开始为他解衣。玄色蟠龙祥云袍很快被褪落,通透的明黄绸缎亵衣遮掩下,少年结实的肌肉优美得犹如雕刻,在烛火摇曳下泛着健康的小麦色。
“怎么,谕尘你不睡啊?”景诏光挑眉似笑非笑地问道。
君谕尘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转身掉头就往隔壁一个房间走去:“臣就不打扰陛下了。”
“你我都是男人,谕尘你有什么好害羞的。”景诏光招手示意他过来,“朕又不好男色。”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君谕尘只能妥协了。何况,两个男人睡在一起也的确没有什么大不了,再推脱下去倒显得他婆婆妈妈。
于是,君谕尘从隔壁房间沐浴回来,就看见某个英明神武的帝王,像撒娇的小孩子一样眼巴巴地等着他回来。
君谕尘穿着雪白的亵衣,乌黑长发湿漉漉地披散在略显削瘦的肩头,美玉无瑕的面容因为刚刚沐浴完的缘故而泛着粉色,连一双原本清冷的点墨瞳仁似乎也氤氲着柔和水汽。
景诏光不自然地咳嗽了一声,为掩饰自己方才的怔愣,索性直接把他拉到床上。
“陛下又有何事?”君谕尘毫不领情,一把从景诏光宽厚温暖的掌心中抽出了自己的手。
“没事。”景诏光将君谕尘拉到自己的身旁躺好,自己也挨着他躺了下来,一双桃花眼中尽是笑意,“朕从未和自己兄弟一起睡过,如今倒是谕尘你了了朕的这个愿望呢。”
君谕尘瞥了一眼景诏光,倒是没再说些什么,掀起锦被拉到自己身上和衣睡去。
其实自己不也从未和自己兄弟一起睡过吗?君谕尘合上眼睑静静地想着。帝王家,是没有亲情的吧。手足相残,兄弟相杀,是王侯将相家最寻常的事。景诏光很清楚,他也明白。
近距离地打量着君谕尘沉睡时的精致面容,景诏光的唇角缓缓扬起:“谕尘,你其实是个很容易被打动的人吧。就像你的妹妹背叛了你,你也不去杀她。因为你根本狠不下心肠。”
“杀她又有何用?”君谕尘喃喃地说道,声音很低很轻,犹如洁白的羽毛温柔地拂过心尖,“怨只怨我千算万算,到头来还是错算了人心。何况失败未尝不是一种幸运,起码我知道了哪些人是忠心跟随,哪些人是曲意逢迎。”
窗户外的月光清辉倾斜而入,洒落了满地的凄凉。
千算万算,算得了天时,算得了地利,算不过人心的千变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