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六章 道似有情却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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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过得辰时,雾气渐渐散尽了,隐隐有些晴光,却并无暖意。贤妃从皇后处问安回来,本应依原路回去,这一日,却偏绕了远路,往太液池行去。
身边的丫头自是纳闷,便多问了一句。
她便道:“早上吃得多了些,此刻正好消消食。何况原先那路子走得倒烦了,如今往别处走一走,倒也新鲜。”
众人听了,不疑有他,只是跟着往太液池行去。一时走得累了,便就着亭子里的凉石凳坐了。外面风大,丫头们看她兴致高,便也不敢劝回。
不多时,乐安公主正进宫来,恰路过这里。见了贤妃,便上前请安,笑道:“外面这样冷,娘娘坐在这里也不怕冻着了么?”
贤妃笑道:“每日窝在宫里,竟闷了。出来看看那些忍冬翠树,也觉着不那么沉闷了。”
乐安公主倒似笑非笑:“娘娘真是好心致!”
贤妃又道:“公主若无事,倒也去我那里坐坐才是。我还想着和公主好好说说话呢。”
乐安便道:“这是自然,只是你也晓得,我这几日为了清映那丫头的事正闹心呢。等得了空,自然要去的。”
贤妃安慰道:“清映那丫头一看便知是个好命的,公主且放宽心吧!”正说着,缓缓从手腕上褪下一只镯子来,道:“我瞧清映丫头真是喜欢得紧,却总是没什么由头送她些东西。这镯子倒是个不错的物什,公主不如带去给你家丫头。”
乐安公主见那白玉镯便知是极好的东西,应是她珍藏之物。便推辞道:“这如何使得,这样好的东西,清映那丫头年纪轻轻,也没什么身份,如何配得!”
贤妃只将那镯子塞入她手中,道:“这是我的一番心意,你若要推辞便是不给我脸面了。还当着丫头们呢。再说,公主眼界高,识人准,我还指望着公主给止儿寻个王妃呢。”
乐安哪里不明白她的意思,便含笑将那玉镯子收入袖中,道:“既然娘娘如此好意,我便替映儿收下来了。”又道:“这会子,我可该走了。”
贤妃作了作揖,道:“好歹请公主将此事放在心里些。若我们止儿能得个好王妃,我定然记公主的好。”
乐安公主遂拍了拍她的手,转身自去了。
贤妃长吁了一口气,瞧乐安走得远了,方想起回含明殿。外头那样冷,她身子近来已渐爱疲乏,这时才觉得寒意阵阵。不过才五十的年纪,却已觉得有些力不从心。
皇后早得了乐安公主进宫的消息,心知必然是来见自己。便已命人预备上新茶糕点,独坐在偏殿等候。
乐安公进来时,她正手捧茶盏要饮茶来着,只是那茶微烫,正要将浮在面上的茶叶吹开,便听得乐安下底下行礼,“乐安见过皇后娘娘。”
她虽年纪比皇后小,但因是当今皇上的姑母,皇后的长辈,私下见宫中妃嫔,从不跪拜,只是站着行了个拜礼。然她今日瞧着,语气不善,隐有怒意。
皇后本身子不好,又为清渊王之事忧心,昨日夜间更是少睡。用了早膳,仍觉得头重乏力。此时她来,少不得要好言待之。一面让坐,一面又问:“公主一早来,可是有什么事吗?”
乐安瞧了眼案上的新茶,却并不去碰,只是沉声道:“我为什么来的,难道皇后娘娘不晓得。”
皇后垂了垂眉,并不答话。
她又道:“当初皇上皇后定清映同九皇子婚事,便未知会我同侯爷,说定便定了。如今说忽然说要取消,这倒也罢了。凭皇上皇后做主便是。只是,倒闹出这一件事来,只怕现如今满朝没一个不知道的了。婚约尚未解除,这是要置清映、置温家于何境地呢?这诺大京都,不知有多少等着看笑话。我们虽是臣,却也不该被胤玄一个小辈戏弄。此事若没个说法,我该如何交代温家的祖宗。他们可都是世代为朝廷尽忠的,哪个先辈身上没有功勋?若泉下有知,知道后辈受此屈辱,只怕也不安宁。”
皇后听了,忙劝道:“哪里有公主说的这样严重,再怎样也不会叫外面的人知道去!此事确是胤玄胡闹,不知分寸。但公主是长辈,是我和皇上的姑母,哪里敢戏弄公主呢。必然有人胡乱说话。我原也料不到会出这样的事。但既出了,皇家必然会给清映丫头、给江城侯和公主一个稳妥的交代。”
乐安冷笑了一声,道:“倒不是我胡说,也不知是谁碎嘴,此刻此事必然早传得朝廷皆知了。若叫百姓知道了,还不知如何说皇室的孩子没分寸呢。既然那两孩子已经私下结亲了,必然早已……我要一个说法,也是替皇上考虑,若不好好处理此事,不知要有多少人议论纷纷。”
皇后忙点头道:“公主说的是,不给清映丫头一个说法,旁人也会笑话皇家苛待功臣。只是这事昨儿个夜里我和皇上才知晓,这一时半刻竟还想不到好的法子。”
乐安见她神色烦郁,不便再追问,便轻笑道:“胤玄那孩子呢?”
皇后略顿了顿,迟疑道:“想来上朝去了,这个时辰未过来,必然是被他父皇唤去了。”
乐安听罢,方不言语。只觉口干舌燥,便将案上的茶取了来饮。只见得皇后靠在金丝蹙凤引枕上,只用根缕金簪挽了发髻,未饰任何繁复钗环,面色黯然,凝眉不语。只用手细细揉着额角,竟似比她自己更烦心。
她心中亦微有些不忍,便道:“不知道皇后娘娘心中究竟是怎样想的呢?”
皇后微微绽了绽眉,道:“不瞒公主,我心里想着,那云拂公主虽然是公主之尊,又事关两国交好。可那孩子实在有些恃宠而娇,我近日瞧着,又有些跋扈爱妒,实在作不得王妃之选,日后不知内府要起多少事端。我心里仍然看中清映那丫头安静沉稳,当得起王妃,甚至……”她略顿了顿,轻声道:“所以我私心想着,仍旧是娶清映作王妃,纳那云拂公主为侧室也便罢了。虽然委屈清映丫头些,可日后,胤玄若能有大作为,这一点委屈便也不算委屈了。”
乐安公主自然明白她话中之意,心中竟微有些动摇,语气也软了几分,只是问:“云拂可是一国公主,纵然皇后娘娘有这心思,只怕她也未必肯,夏冶国更未必肯。”
皇后听了,只皱眉道:“我也正为此事烦心。”说着,一时也没了言语。
两人正无言坐着,便听得外间通传说皇上来了。两人忙起了身,已见皇帝行了进来。
乐安瞧他,渐显了老态,双眉紧蹙,神色不悦,若非朝上之事,必然为的便是九皇子。忙俯身见了礼。
他见了她,容色稍缓,也不问别话。只是道:“公主也来了,坐罢。”说着,一径往正首凤榻上坐了,皇后忙命人捧了茶来,又去预备手炉,脚炉。
他却摇了摇手,道:“不必如此麻烦,朕这就要走的。”
皇后便问:“什么事如此行色匆忙?”
皇帝凝眉道:“也不知是谁传出去的。如今胤玄和云拂公主的事已经在京城里大街小巷传开了,听说连茶楼酒馆里说书的,都现编了段子,在议论此事。”
皇后便忙问:“可有查出来是谁传出去的。莫不是什么阴谋?”
皇帝道:“朕已派人去查了。只是事情已经传开,要扼制却难。”
皇后听了,心中已去了三四分主意,只是叹道:“这可如何是好?”
皇帝凝眉默了会子,向她道:“朕不会允许有损皇家体统的事情发生。”说着,又向乐安道:“朕知道公主此来是想问什么。公主是父皇亲妹,朕的长辈,江城侯一门又对朝廷有功。朕不会做出那等让人耻笑朕薄待功臣的事情。”
乐安心知他素来是个极重视皇家颜面的,心下稍安,便笑道:“皇上说笑了,臣不敢要求皇上给臣一个答复。仅凭皇上做主。”
皇帝略点了回头,道:“朕回去了,你们聊罢。”
皇后知他有要事,不敢挽留,忙起身恭送他离去。
乐安又坐了会子,见皇后神色不好,只恐是为招待她勉力撑着,便也不便多留,自请去了。
因这几日乐安公主忙着预备年节,兼并烦心清映婚约一事,江城侯又忙于外事。池英便乐得无人管束,兼同楚胤籍两个又是一样脾气,颇有相见恨晚之意,便日日在外喝酒听曲,斗鸡走狗,竟再闲散不过。
可巧那一日,偏偏在酒楼里喝酒,不想就听着说书的编了个新鲜段子的,说的正是当今皇上的第九子不顾婚约在身,同异国公主私定终身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