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晚上连悦没有做饭，呆在房间里，柳絮絮陪着她。
    白衫收拾东西的时候还在不停的落泪，路一寒站在门口看着，不出声。这样子柔弱的母亲他是第一次见到的，哪怕在与父亲离婚时也没有这样激动的时候，他喊了一声，“妈妈。”
    白衫停下手里的动作，有些僵硬的看他，红肿的双眼，泪还没有干，他走过去，轻轻拥住她。白衫在儿子的怀抱里嘤嘤的哭起来，路一寒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把她抱的更紧了。
    过了一会儿，白衫才恢复了过来，去简单的洗簌了一下，就招呼路一寒坐在床边，拉着他的手，没有上妆的面容到底还是老了。
    “我以前不知道你喜欢同性，我一直觉得你是乖孩子，哪怕话越来越少，跟我也不再那么亲近了，可是，妈妈知道，你优秀，你懂事。我和你爸爸感情不好，经常吵架，家里冷冷清清的，没有人情味儿，我不喜欢，你也不喜欢，你总是找机会逃离，这些妈妈都知道。”这是一个母亲的肺腑，她竭力的想要做些什么，但是又感觉是那么的无力。
    “我，你父亲，你连悦阿姨，柳叔叔还有莫冰的父母，都是大学同学，这种关系是很微秒的，尤其是在那件事以后，你是不能想像我在看见你和那个孩子接吻时的震惊的。”说着，她从床头柜里拿出了一个牛皮纸袋，打开，从里面把一摞照片拿出来，“就是这一张，拍得真好。”
    路一寒接过来，那是在海边，他第一次吻莫冰的时候，他不知道，原来那一天的海洋和夕阳是那么美，安静却又亲密的两个人像在画里面一样，微微的刺痛他的眼。
    “这照片在是我来这里的前三天收到的，我惊慌，错乱，最后又只能叹一句造化弄人。我不知道这是谁寄的，但是，那个孩子，他是知道我的，他平静的告诉我你们的关系，眼里是不屑和探究。我多害怕啊，我的儿子为什么要平白的卷入到这里面去，你多无辜啊。”白衫说着泪水又掉下来了，颤抖着手抚摸着儿子的脸颊，“你那么乖，为什么要来承受这一些呢？”
    “妈妈。”路一寒握住她的手，“你们上一代的事我不清楚，也不想弄清楚，我不在乎真相是什么。我只想你放下过去的一切，好好的生活，离开了父亲，你照样活得很好，你的生命里有很多东西，这些东西可以伴着你走过慢慢岁月长河，熬过深夜寂寞。”
    白衫摇头，“怎么可以放下呢？你和他出了这样的事，莫韵他知道了会如何？你们以后又会如何呢？一寒，你只是孩子，你还只是一个孩子啊，这些东西不应该你来背负和承受的啊，断了吧，你们还小，年少轻狂，犯些错误改掉就好，明天就跟我回美国吧，好不好？”
    那对眼眸里带着深深的渴求和热切的希望，路一寒把头偏转，倨傲着下巴，轻轻摇头。
    白衫瞬间崩溃，不再看她，缓缓站起身，手边的照片随着她的动作滑落在地上，“你有没有想过你父亲知道了会怎样？”
    这句话说得很轻，不带一丝感情，莫名的让路一寒打了个冷颤。
    “你以为你可以对你父亲说不吗？”
    “那个孩子，你父亲会轻易放过吗？”
    “你知不知道他对你父亲意味着什么？”
    外面的天空，是黑色的，房间是安静的，照在玻璃上的灯光反射在对面墙上的是两团黑影，有一些阴霾，看不见，却又无处不在。
    第二天，路一寒随着白衫回了美国，当天下午莫冰回国，去了A市。
    临别的时候，路一寒牵着莫冰的手，冰凉，却黏腻，他们走在经常溜达的小路上，原来盛开的月季已经荼蘼，空气中有一种腐朽的味道散开，他们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安静的走，安静的看，安静到慢慢放开了手，最后慢慢分离，彼此不见，分道扬镳。
    柳絮絮在整理房间的时候在垃圾桶里看见了被刻意丢弃的照片，她捡起来，一张张的看，看着看着，眼泪就流出来了，怎么也止不住，她的一场青春，在张扬中度过，最后，却在这样的两个少年身上远去。
    连悦是沉默的，连莫冰走的时候都没有送，只是对着花瓶里的百合发呆，有一些泛黄了的回忆，不经意之间就这样点点溢了出来，毫无预兆，也躲不过，她想，也许，在她的有生之年都不可能从那个阴影之中走出来了，那两个孩子，也过早的尝到了痛苦的味道，那么残忍，那么直白，却是连泪水都不可能有的。
    盛夏已经走过，剩下的都是夏天之后的余味，太鲜艳，太碍眼，太浓烈，他需要的是一场狂风暴雨，冲刷走这一切的味道和，洗掉这浓墨重彩的画布，这是一个太浓烈，浓烈到不得不去摧毁的夏天。
    蝉声在夏末的时候渐渐藏匿起来，风，悄悄的吹来，带着点儿清凉，这大概是一年之中最让人喜欢的时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