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只是一阵风吹过，天气乍然变冷，前一天下午唐秋还在感叹这年的暖冬，晚上马三就叫醒他，问他会不会太冷，要不要和他到床上挤挤，第二天一早，大雪覆盖了文瀚楼的后堂。
    站在阳台上的唐秋看着雪景，思考着这场雪该是瑞雪照丰年该是天降寒灾，毕竟是一个书生，也想不出答案。
    “进来，把门关上，到厨房里端热粥。”后起床的马三习惯性吩咐。
    唐秋应声而去，这种童仆属性果然很好培养。
    早饭时，马三道：“今天把所有的批文都校对一遍就行了，之后，你就可以回家温习。”
    唐秋点点头，依旧往嘴里塞包子，这里也不错，比学堂清静，还有人指导自己，做的包子也好吃。
    “如果你还想住这也行，二十贯一天。”马三从不愿吃亏。
    唐秋暗念，怪不得学道上的人不与生意人交往，这似乎是一个没有利益往来就熟不起来的人，坚决摇头。
    “五天后就要院试了，从你们学堂赶过来不方便，而且你提前一天到这里还是要找个地方住下的。”马三说道。
    “不了，我还是和文友一起来。”唐秋拒绝。
    马三细看，唐秋的耳朵还是微微红了，补充道：“选完文后，我也要搬出这里，你以后可以到马记当铺里找我，那里还有空闲的房间。”
    唐秋心里一暖，他也不那么绝情，马三继续：“腊梅会的事你因为考试推掉了，总得做其他的补偿一下。”
    唐秋……
    踏雪赶路有点冷，落脚成印，密密地撒了一地。唐秋也管不得太多，满脑子想的都是院试的事。
    又到一年一度的院试，南水城的童生们也紧张，早早地来到县城，把四处的客栈住满了。后知后觉，又因为学堂安排新一年的招学事宜，唐秋等落草的学生询问数家无果，好像只能睡察院，也就是试场了，王川曾经睡过，第二天就感染风寒，迷迷糊糊了一天。
    唐秋想来想去也只想到马三，硬着头皮进入马记当铺，秦雪哼哼，但也只能跟进去。正值特殊时期，出门银钱不够或丢失的人不少，因此生意也十分热闹。即便如此，一伙计看到唐秋，还是放下手中的活，热情地迎上去。
    “唐公子，马爷料您今天会来，特地嘱咐我接您进去。”唐秋看是那天自己当香炉是碰到的伙计，也就跟了进去。
    当铺再进去就是挺大的庭院，正中间一株栀子树，掉了半地的黄叶，点着碎碎的雪花，树上的叶是黄绿参半，枝桠间现出积雪，别有一番意境。
    踩着落叶，伙计把唐秋等引进一间屋，两个大床，桌笔皆具，想来是经过一番布置的。
    马三到晚上才到，备下酒食欢迎唐秋及他的同窗，热情到让唐秋不适应。席上，马三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祝他们第二日能高高进学，因为麻县试第一场就开始了，所以也没有备下酒，带着宿醉，怕是写不出好文章。
    当今的天下，就算是李白去考科考，也该是落榜的。
    两张床，而有五个人，不怎么好安排，马三叫唐秋到自己房里休息，唐秋想想也就跟去了。
    马三房里没有睡榻，两人共卧一张，唐秋略迟疑，马三笑道：“放心，今晚我决不会欺负你，若你能中榜，以后我还要你照顾。”
    唐秋望天，马三为他铺好床，让他睡在里面，自己躺在外。
    这两人的关系也好不到能够抵足，一时之间又睡不着，唐秋特别自觉地默背自己先前写好的文。
    马三突然问道：“明天的试场需不需要我照顾你？”
    唐秋惊奇，“你怎么照顾？”
    “我自有门路。”马三嘴角微扬。
    “不了，我凭自己胸中的墨水，今年应该也没问题了，你说呢？”
    马三轻笑，道：“若一切正常的话，进个学，做个秀才也容易。我的话，卖你个案首，如何？”
    科场作弊不是什么容易的事，但唐秋相信马三的能力，不过，他是什么人，刘夏的高才子弟，当然拒绝了。
    马三轻笑，替他掩掩被角，让他早点安睡。
    次日一早，唐秋还在们梦中，就感觉身旁的人已经下床，睁开眼，那人正在穿衣，回过头，笑道：“还早，你继续睡，我还有事。”
    唐秋没管太多，翻身对着墙，继续睡，马三笑笑，出门了。
    不知又过了多少时间，王川等叫唐秋起床准备应试。
    已经是第二次，唐秋对这些也比较熟了，开始前到察院大堂领卷子，看堂中主坐上的还真是那个钱姓人，还冲自己笑了一笑，小唐顿觉时运不济。
    归号答题，试题还算简单，《论语》中一句“我欲仁，斯仁至矣”，不出马三所料。对于这个，他做了比较多的准备，下笔也快。
    不出两个时辰，唐秋就出来交卷，学道依旧坐在堂中看卷，这个到还好，问题是一边为学道指点文章的竟然是马三，这关系是怎么攀上，什么叫财可通天，这就是。
    唐秋把卷子交上去，钱永中把卷子放在中间，说道：“小唐都这么大了，我一定要好好看你的文章。”
    唐秋不能答话，红着耳根下去了。
    等回到住处，王川已经回来了，又等一个时辰，其他的三个人也都交卷了，秦雪依旧撅着嘴抱怨，倒是说今年的试题太简单，看不出个人的才气。
    王川明白他的脾气，上前劝劝，大家就商量着出去好好吃喝，庆祝一番。
    而在府里的幕客房中，马三坐着看唐秋的文章，暗叹，真是一点新意都没有，太中规中矩，还不如秦雪的好。
    钱学道上来看了唐秋的问，说道：“文如其人，我那时就喜欢小唐的规矩懂事，字写得也谨慎。”
    “老先生对小秋有兴趣？”马三挑眉。
    “旧时相交过，少不得照顾一点。”钱学道也不是那么有节操。
    马三道：“以他的才学，也不需要你照顾，还是少插手的好。”学道默然。
    此时，一身明晃晃的官服的知府来邀马三，马三无语看向端着酒的那人，估计喝了点酒，已有醉态，只能道：“沈大人，今天可是考学的日子，不要失了常态。”
    沈知府半闭着眼，对着看考卷的人大喊：“什么进学不进学，我告诉你们，读书本来就不该作为考功名用。本大人，当年是县里的案首，乡试……”
    未等他把话说完，马三就一把把他拉出门，在这种时候发酒疯，怪不得会被发配到地方上。
    沈知府问：“老马，你要带我去哪儿？你我私奔如何？”
    马三……
    “汉时，哀帝可以让位董贤，这小小的地方官，我也不屑！我不屑！”沈知府高声叫喊，马三只能拉他出官府。路上，知府还在抱怨着什么，马三觉得异常丢人，正无奈间，看到小唐一行人出来，王川上来问候并热情邀请：“马公子，我们正要去喝酒，一起去如何？”
    同门之间庆祝，为什么要拉外人？秦雪不满地掐了王同学一下。
    “多谢好意，只是我朋友醉了，先送他回去休息。”马三推辞。
    “有一个醉汉，喝酒才更热闹，一起去。”王川不等马三继续说，就拉走沈知府。
    马三汗颜，引他们到无定楼。楼前，秦雪举足不前，这个可不是正经的读书人该去的，正要好好责备一番，一群人却已进去，也只能不情不愿地跟进。
    来服侍依旧是粉衣女子，见沈知府吃了一惊，问道：“这位可是府中的大人？”
    “红衣想多了，他只是一位戏子。”马三冷静回答。
    “没错，人生如戏，老马说得好。”沈知府举酒斜眼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