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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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冉昰坐在马车里,掀开垂着的帘布一角,外头正飘着鹅毛般的雪,天地间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坐在一边的公公笑着说道:“四少爷不必担忧,虽说进了宫没什么机会回冉府,但书信总不可能给您扣下的。”冉昰听着心里犯起了苦,面上还是那一副不冷不热的模样,微微朝公公浅笑,后者见着也就放心了,又叮嘱道:“在皇上面前,五少爷措辞可要谨慎再谨慎了,要是一个不小心……”
“我懂,公公不必多言。”冉昰垂首盯着胸前大氅的系带,若有所思。一时里外都安静的很,只有马蹄和人踩在雪地里吱嘎吱嘎的声音。连公公也不再多言,扭过头去不知思忖着什么。
他们一行人才从冉府出来。连公公一直负责着宫中戚阳阁的事务。所谓戚阳阁就是皇帝男宠们的居所,前几日皇帝盛宠的面首去了,总是郁郁寡欢,连公公思索着在寻一个。就找到了京城第一钱庄冉府屋子里。本来也想不到去那儿找的,虽然先前多多少少听说冉府里头的公子哥们个个俊俏的很,可毕竟是大家族,哪里肯出一个做男宠的少爷。不过有人来告给连公公,说里头真真有个妙人,瞧模样不过十六出头,正是长得白皙细嫩的时候。连公公也实在是被皇帝的怒火压得喘不过气,不如就去试试?
冉府老爷见连公公来了,也是笑脸相迎,就算是个公公,也是当今皇上身边的人,不得怠慢。不过当连公公说出要挑个人的时候面子上的笑容就挂不住了。连喜也是左说右说,游说着老爷和正夫人拟安氏,说什么面首的身份也同妃嫔一般,毫不吃亏,只当是嫁了个姑娘给皇上,岂不一乐事?做个太监嘴皮上的功夫最最了得,伴君如伴虎,全靠一张嘴把自己脑袋架在脖子上。
冉老爷认为随便拿个公子出去应付应付就罢了,谁知连喜指名要冉旻,不只是老爷正夫人,几位同五少爷玩得好的下人也变了脸色。“公公……你看,冉旻还小,不如……”冉老爷撑出个笑脸说道。连喜也没法,用着苦肉计说着自己处境也难,最终冉旻终是被请了出来。连喜当场就愣在了原地,连该说些什么都一股脑抛在了脑后。果真……是个妙人。全府上下最疼着的就是这五少爷了,叫人家怎么拱手让人将他送出去?
三少爷冉昊也听说了这件事,怒摔了个古董瓷碗,站在冉旻身后冷冷盯着连喜,盯着后者不寒而栗。冉老爷看了看说道:“公公不如网开一面,府中天生丽质的公子还有不少,怎么就挑着了五子,您看……要不……”说着使了个眼色给下人,将一袋金锭摆上了桌面,也摆在了冉老爷的脸面上。连喜财迷心窍,谁会跟钱财过不去?摸了摸下巴退了一步说道:“那行,老爷就把肯请出来的公子带给我瞧瞧。”冉老爷笑开了花,吩咐了下去,顺便留了连喜一顿饭。
扣安氏听说了这件事,哭的昏天暗地的,嘴里喊着:“怎么可以?为何是昰儿?”正夫人拟安氏将差点跌落到地上的扣安氏扶起,拍了拍她的肩头说道:“三妹莫伤心,要是把身子骨哭坏了可怎么好?本来身子就差,昰儿能被送进宫里去也是好事,保不定今后大红大紫起来……”
扣安氏一字都没听进去,冉昰坐在一边喝茶,倒是不怎么在意这些事。反正在这家里头,他也是可有可无的人,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拟安氏拉着冉昰上了前堂,任凭扣安氏对着刺绣滴眼泪,浸湿了刚绣好的牡丹……
连喜看拟安氏带着个公子过来了,连忙起身,望向身后沉默的公子。虽说长得也不错,不过比起那冉旻是稍稍逊色了一点,顶多是个清秀。连喜若有所思地打量了一番,见冉昰又是个不爱笑的主,不知皇上是什么意思了。不过既然收下了人家的钱财,又蹭了顿饱饭醇酒,也不好再推辞。带着冉昰收拾收拾,在扣安氏隐忍的哭声离开了冉府。
冉昃看着冉昰穿着暗色的大氅爬上了马车,沉了沉心,朝马车挥了挥手,心里泛起了一丝痛楚。冉昰这孩子,一直都是默默无言的,喜怒哀乐都不善于表达,或许是家里对他的漠视造成了他的凉薄,也或许是这份凉薄使得他被忽视。冉昃叹了一声,走进了屋里,远远就听见了三姨那儿传来的哭声,心里对自己亲娘拟安氏的做法又多了一分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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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喜下了马车,冉昰挑起帘子的一角,面前是红墙黑瓦的宫墙。马车走的是偏门,守卫着的人很少,见是连喜就放行了。几个人同他关系深一些,还打趣道:“怎么?新的公子?倒是让我们几个悄悄那面目啊。”连喜摆摆手斥道:“说什么胡话!皇上都没有瞧过怎么能让你们几个无赖先偷看去了!”说着走在了马车边,伴着马车进了宫。
冉昰始终挑着帘子,宫道上没有积雪。一路上没有遇到什么人,偶尔遇见一个宫女,也是跪在两边,见不着面目。待马车行过,宫女又说笑起来,带着银铃般的笑声,回荡来回荡去,在这无人的宫道里显得突兀了些……
过了会儿,马车的颠簸消失了。连喜掀开帘子,外头的寒气拥进了烧着暖炉的马车里,“四少爷……先同奴才下车吧。”进了宫连喜的自称就换了,虽然四周无人。冉昰看了他一眼,裹了裹大氅,走下了马车。面前是一栋高楼,上头挂着的烫金匾额提着小篆,写着戚阳阁。
连喜看冉昰盯着匾额许久,心里嗤道:“这公子行为也当真古怪了些,一路上说的字数双手都数的过来,又常常不知盯着什么出神。现在又看着这匾额……唉……皇上要是不怪罪就是最大的恩赐了。”
冉昰悄然叹了口气,揉了揉大氅的绒边,启步走进了戚阳阁。
里头的格局倒是清雅,没有过多的装饰,青得像是白绫一般的帘子,像是青楼一般,楼底下是大堂,平日里大概都坐在这儿喝茶,楼上一圈圈将大堂围住,倚在木栏上向下就能瞧见大堂。
大堂上坐着几个人,见有人进来,好事地转头饶有趣味地看着冉昰。不好事的依旧喝酒的喝酒,喝茶的喝茶,连一眼都没有赏给他们。不过这番作为的,仅此一人。连喜带着冉昰走到了众人面前,他才抬眼瞟一瞟。连喜看了一眼那人,也不好说什么,这人是皇上跟前常宠着的,不好说什么。
连喜自然是先介绍那人的:“这位是童鼓安,皇上面前的红人。”童鼓安对于这样的称赞也置之不理,依旧研究着手中的书籍,冉昰垂眸定视,是乐谱。等他抬起头,发现童鼓安正直直地瞧着他,平静地说道:“若是要我借给你。”冉昰回视一眼,拒绝道:“不必。”二人某些方面还是有些相似的。
连喜随便关照了一下,就离开了。一位叫启平的男子执扇走了过来,靠着冉昰坐下,问道:“冉府也肯送人出来了?”启平一开口就笑,比妃嫔还妩媚几分。冉昰没有坐下,只是看了一眼启平,说道:“肯不肯,从不是我能过问的。”说着想要上楼去自己寝室。上了二楼,往地下一瞟,看见童鼓安正富有深意地看着自己。冉昰推门而入,合上房门前也瞧见那双眼始终盯着自己,又似乎不是。
启平展开纸扇,在冬日里头扇了扇风,对童鼓安说道:“冉家四公子,长得也不过如此。倒是鼓安你标致些。”童鼓安一把合上乐谱,斜睨一眼启平说道:“你自然是不了解他的心思……”
“说的你似乎了解似的……”
童鼓安垂眸,不置可否,却像默认。
童家也是一大家,童鼓安同父异母的姐姐童鼓清是皇上的嫔妃,享尽盛宠,难免有多嘴之人说童家姐弟用巫术迷惑了皇上,也有人说童鼓安是因为童鼓清的庇佑才受到了皇上的宠爱……人言可畏。童鼓安也就开始两耳不闻窗外事了,随世俗之人嚼舌根,自己留的清明便罢。
连喜站在御书房门前,来来回回踱了好几趟,听见里头低沉的声音响起:“进来吧。”连喜这才硬着头皮进去,见祁安明诺站在书桌后,手执狼毫在宣纸上练着大字。“奴才参见皇上。”
“朕看你在外头踟蹰许久,何事?”连喜见祁安明诺写上了一个“寿”字,一旁还叠着许多寿字,不同字体写着的。连喜明白过几日就是祁安太后的五十寿宴。皇上打算写百寿图祝寿。可惜皇上本就事务繁忙,这百寿图也显得力不从心了。
连喜看了一眼祁安明诺的面色,说道:“从冉府来了个公子,皇上可是要……”祁安明诺一听见这事就紧紧地蹙起了眉头,挥手无言遣退了连喜。连喜不知自己哪里犯了错,趁皇上还没有说话的时候赶紧退了下去。
祁安明诺搁置了笔,将宣纸揉成一团扔在一边,起身走出了御书房,见连喜在外头候着,问道:“还嫌冉家钱不够多?”连喜身子颤了颤,想起自己还收了冉老爷一袋金锭。“皇上……可人也进宫了……不好再请出去。”
“三日之后就是太后寿诞,近日朕无暇顾此。”祁安明诺坐上了步辇,打算去祁安太后那儿。连喜抿了抿嘴,心里也对那冉四公子有些愧疚,请了人家来,又讲人家搁置好些时候,当真过意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