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东林晃进了教室，一眼看到了惯常爬桌上睡觉的孟宪涛，走过去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轻轻地说了一声，“谢了。”
    孟宪涛没搭理他，连动都没动一下。
    黄东林自我解嘲地笑了笑，摸出牛奶和面包，津津有味地吃起来。
    也许是周姨自己烘焙的面包太香了，也许是黄东林咀嚼的声音有些诱人。
    睡觉的孟宪涛捂着肚子翻了个身，坐起来，表情木然地看向他。
    黄东林把手里还剩不少的面包递过去，“吃么？”
    孟宪涛的脸上浮现出被侮辱的表情。
    “哎，我没别的意思，感谢你不成吗？”黄东林诚恳地说。
    “感谢？”孟宪涛迟疑地开口。
    “当然，感谢你刚刚出手帮我啊。”黄东林自然地笑起来。
    “所以，是酬劳？？”孟宪涛盯紧那面包，嘴上喃喃发问。
    “可以这么说，就像你为了酬劳帮人当打手一样。”黄东林道。
    孟宪涛一把夺过那剩下的几个，恶狠狠地往嘴里塞。当他吃到剩下最后一个时便自觉地留了下来，宝贝地把那个最大的包好，胡乱抹抹嘴巴，连声谢谢都不说，继续爬着睡。
    黄东林对他的行为坦然接受。这小子虽然穷，可自尊心异常的高。何况都说了是‘酬劳’了，对方没必要和他说什么‘谢谢’。
    黄东林想着，如何把这小子拐上自己的船。他可不想在现在这个年纪把自己给暴露出去，最好身边有个帮忙做事的，孟宪涛虽然野，却是个有原则讲道义的家伙，只要利益相得益彰，应该能控制。
    他爷现在处于半退休状态。家中的事业主要由职业经理人在打理。只要把方建国那家伙给排除在外，年内应该不用担心发展。
    不过……一想到方建国他心里还是放心不下。这家伙自己有一个小公司，也算是有点关系门路了，如今他爷爷不管那件事，这家伙难道真能甘心？
    从前那一世的经历明白地告诉他，姓方的早就在打他们家主意，而且后面还有人支持。他还是得多留点心。
    下午上完课后，黄东林出了校门上了自家的车，就吩咐小司机往市中心开。
    他们家‘CMZ’集团在市中心CBD地段有一整栋二十二层的高楼，那里，也就是他爷爷以及太爷爷辛苦积攒，两代人的奋斗，在这个城市创造下来的产业。
    若不是父母早逝，这会儿早该由他爸接管了。就是因为看中了老爷子年纪大，儿子儿媳都去了，孙子又小，才有人敢把贪婪的算盘打到他们家头上。
    黄东林在心里冷冷念着：以前是我蠢，败了整个家族，这一回，谁都别想从我们家占去一分一毫，以前吞下的也会让你们一点点地吐出来的！
    他在公司外面下车之后，阻止了小司机的通知，自己往大楼内部走。
    走到门口便被穿制服的保全拦下，“干什么的？面试从旁边走，登记台登记后才能进入。”
    黄东林看了一眼富丽堂皇的正大门和旁边的小开门，不解明明有这么宽的门为何不让人走。正在这个时候，保全把他推开，又是点头又是哈腰地双手拉开大门，向一位从里面往外走的西装男人献殷勤，“方先生您出去啊！车已经准备好了，您稍等！”
    黄东林暗中打量着这位二十来岁的年轻男人，长得不高，也不帅，穿着打扮倒还挺高端，身上散发着一种浓浓的古龙水味，有一双像羊一样的虚眯眼儿，气质很一般。
    方先生！哪个方先生？黄东林心中盘算着。不管哪个方先生，在他黄家的地盘上似乎也太受礼遇了吧。
    感受到黄东林的视线，那位方先生转过头来，打量了一下黄东林，羊眼中光芒一闪，正准备上前来说话，保全请黄东林往侧门走，“进去往左转，面试的全都在那里等。”
    黄东林自觉地走进去，找到了所谓的面试地方，见外面坐了一排等待的人，他扫了一眼后，在人群中发现了一个有意思的人。
    丰泽海扣着一副无框眼镜，穿了一件白衬衫加西装裤，故意把头发上了定型全部往后拢，打扮得像个才出社会的大学生，正带着一部电脑和简历排在人群后头。
    “嗨！”身边传来了打招呼的声音。
    丰泽海抬头一看，吃惊不小，“你怎么在这里？”
    “这也是我要问你的问题。”黄东林朝他晃晃手指头，“跟我来！”说着，不由分说地抓了这小子往里头的安全通道走去。
    进入了安全通道，黄东林才放开丰泽海的手。“你还是高中生吧！高中没毕业就出来工作？”
    “你这口气说的好像自己不是高中生似得。”丰泽海嗤笑一声。
    黄东林夺过他手上的简历翻了翻，“你有大学学位？MIT的？”
    “喂喂，这样很不礼貌啊！”丰泽海把他的简历重新抢了回来，随即才神秘兮兮地说道，“假的！”
    黄东林瞪圆了眼睛。这什么人啊！不光敢假冒社会人士，还能作假学位证书？他又霸道地抢回那证件，仔仔细细地翻看了一遍，“这么逼真？”
    丰泽海有点得意，“那是，也不看看是谁的手笔。”
    “你自己做的？不会一查就破吧！”黄东林充满了怀疑。
    “保证能在官网上查到。”丰泽海似乎很不满意别人对他这手艺的怀疑。
    黄东林眼珠一转，悄声问道，“你是黑客？”
    丰泽海捂上他的嘴，“小声点！”
    黄东林把他的电脑也一把夺过来，推开安全门往外走。
    “喂！喂，你干嘛抢我东西！”丰泽海追在他身后轻声喊道。
    “不想暴露身份就跟我走。”黄东林回头看他一眼笑着叮咛道。
    “你这人怎么这样啊！”丰泽海欲哭无泪，“我还要面试呢。”
    黄东林不理他，紧紧地搂着电脑走出了那座大楼。
    丰泽海回头看一看面试的队伍，又看看黄东林头也不回的背影，跺了下脚追了出去。
    两人在附近的咖啡厅坐下，喝了一杯冷饮后，听着黄东林不咸不淡地提出要求，咬着吸管，毫无形象的丰泽海大惊失色，“你雇佣我去查‘CMZ’？”
    黄东林竖起一只手指在嘴唇前，“那是我们家的产业。”
    “你们家的？”丰泽海又大叫起来，激动的差点掀翻桌子。
    “别激动！”黄东林朝他笑笑，“坐下来……我们慢慢谈。我相信你一定会对我的提议和酬劳感到满意的……”
    和丰泽海谈完之后，那位装模作样的小帅哥完全崩溃了——激动的崩溃。他最后抱着电脑离开时，脸上全是一片中了大奖的茫然。
    黄东林没有离开，仍旧在茶座里坐着，看着外面来来往往的车辆。马上就是下班时间了，已经跟小司机说了自己回去，他打算在外面解决了晚饭，再慢慢走回去。
    当然，首先还有重要的事等着他观察。
    下午六点过后，商业金融区开始热闹起来，下班的白领们有说有笑地从附近每座大楼里走出来，而黄东林所坐的位置斜对着‘CMZ’的大门，可以看到从里面出来的不少人。
    等了约摸半个多小时，一辆奢华的玛莎拉蒂开了过来，保全打开门的同时，从公司里头走出了两个人，其中一个不出他所料正是他的目标——方建国，另外一个则是位穿着套装的年轻女人。
    方建国和那女人有说有笑，一起坐车离开了公司。
    黄东林手撑着下巴，一点点地点着脸颊。觉得自己今天突发奇想来看一趟的决定真是做对了。
    那姓方的竟然能趁着爷爷不在的时候进出他家公司，似乎还在这里有一席之地，不知道爷爷心里怎么想的。
    方建国虽然跟着爷爷几十年，可他自己创立公司后，应该杜绝此人再在他们家担任重要职务了啊。
    黄东林觉得他爷应该是念着旧情，而且也不会想过自己身边养了几十年的助手会反骨吧！
    正好！这位年轻人脑中有个计划飞快成型。对于这种‘白眼狼’一般的存在，必须毫不犹豫地将其一击毙命，否则，留下来总归是后患。
    东郭先生与狼的故事还是十分有道理的。他上一辈子就是当了回东郭先生，还自我感觉良好，为自己的正义行为自得。结果，养了几年的小林子翻了白眼，他才知道那原来是头狼。现在想来，自己蠢笨，也怪不得别人。
    方建国！怪就怪你上辈子负我爷太多，亏欠我黄家太多。别怪我这一回，心狠手毒了！
    黄东林买了单，抱了一大杯冰可乐，懒洋洋地走在回家的路上。
    途径一片新开发的商业中心附近，他停下脚步，看了看楼上挂着的那凄凉的招商宣传广告。
    这里是Q市规划的新城区，才规划没两年，基础建设都还差些，因为资金链的问题，有大量的空楼盘和烂尾楼，不过，八九年后，这里将会寸土寸金。
    也许，这才是他应该抓住的绝佳机会。
    走到一座正在盖建的商贸中心附近时，他听到里头传来了哭天抢地的呼喊声。
    “摔下来了——有人从鹰架上摔下来了！！”
    “快叫救护车——喊老板！！”
    黄东林停下脚步，站在门口围起来的简易栅栏外，看向里头那拥挤在一起的建筑工人。
    抬腿要走时，他听到里头有人在喊，“去叫小孟——叫他来！他爹摔了，孟宪涛——叫他快点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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