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秋篇  第八章抓住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45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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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边阴沉沉的,像是要下雨。
    徐秋随早就做好了晚饭等着苏湛回来,可是快到傍晚,仍然没看到苏湛的身影。闲着无赖,他便靠在标杆上等待。
    法·力被·封住的这两百年,他都没有出过北山,苏湛仿佛是故意一般,要他过关囚居的生活。也没来没提过要带他出去。而诸如油盐酱醋之类一定要到集市上买的东西,自然便由苏湛代劳。
    徐秋随被禁足也不介意,除了想去终南山探望以前的兄弟外,他也没什么别的地方要去,苏湛愿意跑这一趟,也就由他。可是买个盐都能用去三个时辰,便不得不让担心了。
    眼看着大颗大颗的雨点落下来,他去下不安,打了伞,准备下山去寻。
    才走了一段路,就看到苏湛远远地腾云而来,快到山前时,便按下了云头,飘然自云端萍,他眼角眉梢都带着喜悦之色,似乎在回想着有趣的事,抬眼看到徐秋随站在不远处,他的神情便有些冷淡。
    徐秋随心里有些不安,却是故作镇定地走上前去,问道:“苏湛,你回来了,怎么这么晚?”
    “你是在盘·问我么?”苏湛神色有些不悦。
    “如果你不想我多问,那我就不问了……饭菜都凉了,我去给你热一下?”觉察到苏湛的不快,他问得也十分小心翼翼。
    “不必。我吃过了。”苏湛推开他遮住自己的伞,进了门,抖了抖身上的衣袍,捏了个避水决,雨水纷纷落了下来。如果他一路上用了天罡真气,这些雨滴原本是落不到他身上的,可见他心不在焉,连天罡真气都忘了用了。
    “吃过了?在哪吃的?”徐秋随暗暗惊。
    “你管得太宽吧?是我什么人啊?”
    他神色有些尴尬,虽然两个人住在一起,苏湛也默许了他的存在,但即使是妖怪要结成双·修眷侣的关系,也要拜过天地才成。如今苏湛失口否认,他也的确拿他没有办法。
    明智自己此时不应该开口激怒他,但闻到苏湛身上陌生的脂粉气息,却让他忐忑不安,问道:“你在外面是不是遇到什么人了?”
    苏湛冷笑道:“我欠了你什么了,让你这么质问?”
    徐秋随被他问得哑口无言,看到苏湛拂袖进了卧房,他连忙跟了进去,放软·了声音问道:“我没什么意思,只是人心险恶,不得不防备一些。你从未在外面吃饭,也很少回来这么,所以我才有此一问,如果你不愿回答,直说罢了,又何苦说这么重的话?”
    “我说话的语气很重么?”苏湛瞅着他,只是笑,“我不是一直这么说话?”
    心上那根悬而未决的刺终于还是刺了进去。徐秋随几乎晃了一晃才勉强站稳,说道:“你以前不理我,可是却从来没我吵过架,苏湛,告诉我,那个人到底是谁?”他强忍着震怒,语气仍然充满森冷之意。
    苏湛更是不耐烦,虽然早就做了决裂的准备,但徐秋随的反应,仍然让他心烦意乱:“说就说,又有什么了不起?偏偏你就能啰嗦个没完。我回来的路上,遇到柳员外的女儿,将她从山贼的手里救出来,我们俩一见钟情了。送回家时,便向柳员外提了亲,柳员外已答应了。她相貌秀美,身材窈窕,实是胜过你千倍万倍。我们在一起也有两百多年了,你以为一直缠着我,别人就会再有机会,是不是?可惜,你越是缠着我不放,我就越是对你厌烦透顶。”
    仿佛晴天霹雳,徐秋随震·惊了半晌才回过神:“你在哪里遇到她的?好人家的姑娘,又怎么会在荒郊野外出现?何况北山乃是灵山地界,遍地都是妖魔精怪,什么时候有过山贼的?”“灵山这么大,有几伙山贼又有什么奇怪?你是太久没出门,孤陋寡闻了吧?”苏湛冷冷道,“如今我话也说满了,如果你还是要赖着不走,那就等柳小·姐过门吧。她是正室,你这个做妾的,小心伺候她也便罢了,若是不肯,就请下去罢。”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只见过一面,你又怎知她爱上了你?你若是娶她为妻,以后恐怕会有不测……”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么?”苏湛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可是你不但不是我的同类,还是我的口·中之物,我们不也做了两百年的夫夫么?想当年,你对我也是一见钟情,况且还是男子之身,又是一山之主,岂不是更为不配?”
    徐秋随被他说得神色尴尬,心里也不知是恼怒还是羞耻,低声道:“苏湛,人和妖毕竟是不同的。”
    “人不过百岁寿命,再怎么奸诈狡猾,只怕也是有限罢?”
    “人外有人人,天外有天,你不必妄自尊大。你和她在一起,早晚有一天你会后悔的!”
    他越是苦口婆心,苏湛就越是不耐烦,将他狠狠一推,撞到墙上。
    苏湛动了真怒,这一撞下意识地用了法·力,那墙又是被符阵加持过的,坚·硬逾铁,徐秋随被撞得肩膀都快碎掉,疼痛难忍,几乎晕厥过去,只能勉强拍案着肩膀,靠着墙,才能支撑着让自己站直。
    苏湛冷笑一声:“我此时道行法·力都已用过你,你又有什么资格来指责我?你一介大妖,不思进取,反而委身于人,岂不是更为可笑?我看应该反省的是你吧!”
    徐秋随脸色苍白,低声道:“原来这么多年来,你一直惦记着……我的法·力比你高强么?”他低低地笑了几声,那笑声难听之极,“那么,我可不可以问你一句,你封住我的法·力,是不是为了超过我?”
    你等了他两百多年,以为终于能等到苏湛明白感情,会对他动心,却没想到,苏湛终于对人动心了,那个人却不是他。
    苏湛从始至终,对他只防备和忌惮。
    被他看出了心思,苏湛不由得恼·羞·成·怒,可是徐秋随的样子过于恐怖,他也不知是发·怒是怕,恶狠狠地道:“是又怎样?你法·力高强,终南山又离北这么近,我又怎么知道,如果我一个不慎被你害了,你和你那帮兄弟不来一个里应外合,占据北山?”
    “我心里喜欢你,又怎么……会害你?”
    “是么?”苏湛极轻极淡地一笑,“可惜我却对你喜欢不起来。你以前没有害过我,但是以后呢?我一直不喜欢你,难保你不会因爱成恨,翻·脸无情。我这也是未雨绸缪,你别怪我。”
    徐秋随紧紧闭着嘴唇,长年没有法·力的身·体早就已经变得和普通人一样,又经常被苏湛任性折腾,这一撞之下,竟让他受了内伤,刚才勉强自己说那几句话,已激荡得自己气血翻涌,他甚至怀疑自己开口,会不会呕出一大口鲜血。
    他脸色苍白地看着苏湛,却始终不能说出一句话。
    长久的静默让苏湛也冷静下来,看到他这个样子,心里也不由生出几分恻然,缓和了语气:“徐秋随,我们好聚好散吧。这间房子我不会在住,待会儿我就收拾东西搬出去。大概我们会有很长一段时间不会见面了。希望下次见到你时你能相通。想通以后离开北山吧,到时我会给你解·开封印。”
    徐秋随仍是一言不发,但眼底尽是伤感,痛苦和绝望。
    “就此别过吧。”苏湛丢·了一句话,像是不愿面对他此时的表情,逃也似地出了门。
    本来以为很难办的事顺利解决,苏湛松了一口气,心下又有些难言的空虚。他一路上都在琢磨,到底要怎么和徐秋随开口,但想不到摊牌是这么容易,却也这么……令人难受。
    本来以为会和徐秋随过着乏味的日子直到天长地久,谁知道还是让他找到了令他浑身血液沸腾的感觉,那是源自本能的征服感和掠夺欲。那个温婉多·情的女子。完全不同于徐秋随的不知廉耻,她看他时万分羞怯,半掩着袖子,只偷看他那么一眼,便又低下螓首。而莲步轻移时的姿态袅娜,又远非男子的身段能比。
    徐秋随对柳姑娘的猜疑,他并不是没有想过。但是柳家姑娘完全是个弱不禁风的普通女子,身上一丝妖气也无,长得又是国色天香,又怎么可能会不怀好意?
    黄道吉日选在了下个月初九。日子看起来是赶了些,但想到那个端庄娴雅的女子时,心中便有万种柔情,恨不得立刻就能在一起。
    婚期未近,苏湛一刻也不愿呆在北山,便去为自己的假身份和聘礼忙碌。他总觉得自己一停下来,就会忍不住想起徐秋随,想起他最后凝视自己的目光。
    不管他心里怎么想的,但他也已不想回头了。再勉强下去,只不过是浪费彼此时间。而徐秋随离开自己以后,也会为别的美男子动心吧。
    心里这么想着,便觉得有些不痛快。
    习惯真是一件可怕的事情。自从徐秋随在他身边后,他几乎忘记了独自修·炼是什么感觉。仿佛从一开始他就存在一般。
    但这种平淡的关系,一千年一万年也是一样,并没有维持下去的必要。和柳姑娘即使只有百年的相处,也会成为他一生难得的记忆。
    他对柳家谎称自己是游学的读书人,家中父母俱已过世,柳家对此深信不疑。
    柳家住在城西比较偏僻的位置,是没落贵·族之后,这或许是柳员外肯将女儿下嫁给一个普通书生的原因。
    婚期即将临近,可是时不时地,他眼前会浮现出徐秋随最后看他的神情。
    心烦意乱之下,他便去约柳姑娘见面。也不必让柳员外知晓,只从柳家的后门唤了丫鬟出来,递了口信,约了在柳家后院相见。反正柳家所有人都知道他们会结为夫·妻。
    第二次到柳家时,他却发现这个地方有些古怪的凄清之感。虽然到处张灯结彩,悬挂着大红灯笼,但柳家内外的人手少的可怜,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仆役而已。而这几个仆役都是一副凝重之色。
    他在后门等了许久,柳姑娘才匆匆忙忙地出来,钗鬓像是匆忙插上,还有些乱,神色也很慌张。
    “不知在下唐突前来,是否惊扰了柳姑娘?”柳姑娘扶了扶发钗,垂下衣袖道:“苏公子不必客气,是小女子傍晚身·体微恙,所以早些睡下了,不知公子召我相见,所以略有匆忙,还请公子见谅。”
    “在下心里想着姑娘,所以就来了,打扰姑娘安歇,心下委实不安。姑娘若是身·体不适,不如早些休息。能见姑娘一面,心里已是万千之喜。”苏湛缓缓说着,自然而然地握住了柳姑娘垂在身侧的冰凉的手。
    “认识这么久了,还不知道姑娘的芳名?”柳姑娘的指尖微微一颤,垂下头,轻声到:“小女子的闺名不足挂齿,待到我们成亲后……自然会告诉公子。”
    那手上微微带着汗意,想必是因为她生病发了虚汗,苏湛心中更增怜意,将送她回到柳家,看着她进门去,回眸朝他一笑。那腰·肢极细,便如苏湛同类一般。
    果然,他的口味还是更倾向于同类一些。
    苏湛心中一片空茫,也不知此时去往何处,却见柳姑娘又折身出来,怯怯地道:“公子深夜前来,想必是未吃过宵夜,奴家到厨房盛了一碗莲子黑米粥,公子用过再走罢。”
    苏湛地接过了碗,只见黑米粥黑不见底,汤色极浓,并且放凉了,看起来并不大好吃。
    他心不在焉,看到柳姑娘满脸期望之色,便吃了几口。
    一碗黑米粥还没吃完,他便觉腹痛如绞,浑身法·力丝丝散尽,不由大吃一惊:“你给我吃的是什么?”
    柳姑娘尖·叫一声,转身往门内跑去。他发足欲追,才走一步,便双·腿一软,一头栽倒在地。“这妖怪法·力很强,现在都还没有错过去,内丹定是有些年头,也不知道有多少用处。”一个冷漠的声音响起,只见一个道·士自远而近,走到他面前。苏湛此时还能勉强支持着不晕过去,发觉这声音熟悉之极,定神一看,这道·士竟然是柳员外!
    “柳姑娘”此时勉强镇定下来,却仍然躲到那道·士的身后,迟疑不定的看着苏湛,“道长,既然你已经拎了他了,我是不是……可以走了?”
    道·士从怀中摸出一个小包,递给她,“这是你的酬金,去罢!”
    她此时哪还有羞怯之态,熟练地打开了小包,露·出里面两锭成色极好金子和一小叠的银票,她脸上现出狂喜之色,向那道长敛衽一礼,笑吟吟地道:“多谢道长!”拿了钱,一扭身就离开了。
    那道·士踢了浑身无力只能软在地上的苏湛一脚,笑道:“怎么样?没想到你的未婚妻子竟然是名妓罢?可笑你竟对她你情我浓,妖怪就是妖怪,真是没见识,一个妓·女就能把你迷得失·魂落魄的。”
    苏湛满腔仇·恨之心,恨不得将这道·士生吞·入腹,却连法·力也无法凝聚,他六百年的道行竟像是全都被禁·锢在自己的内丹里,无法施展。那道·士看到他狼狈的样子,不由得纵声大笑:“我本来还打算在半个月的喜堂上布下天罗地网,却没想到你这么早就送上·门来!可惜啊可惜,丹炉还没到开炉的日子,还能留你半个月的性命……”
    那道·士再说些什么,他已是听不清了,眼前一阵阵地发黑,他终于无力坚持,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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