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难产(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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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五月光景,温煦的风拂过,带给荣秋的是彻骨的寒。遥望一眼,周遭柳树早已被盎然的春意打磨的雾绿蒙蒙。时令花草团簇在一起,或娇艳欲滴,或含芳吐翠。本就娇娆的黄鹂儿或三两的清啼一声,恍醉人心神……荣秋已不晓得多久没注意过这撩人的春色,或许十年前爹爹或罪入狱开始吧。曾几何时,他何尝不是不是愁滋味的富家少年郎?经此一事,旧日的亲朋,昔年的忠仆疯狗一样的欺霸他家的财产时候,荣秋已经淡看了世间的冷眼。不惜以残缺之身入宫为奴也只为年幼的妹妹能安然生存。只是这次…荣秋小心的握着锦盒,如捧炭火,颤巍巍回了重华宫。
陈妃痛失爱子,身心俱损以至香消玉殒。阖宫震惊,太后久不理事,如今也传出懿旨:厚葬。重华宫一干奴仆伺候不周,亲近者一律丈杀,其余遣散出宫永不录用。
得闻这个消息时,荣秋已因为失手打碎陈妃最爱的琉璃灯盏而在辛者库待了五日有余。别人都道他因祸得福,荣秋也只是笑着擦擦额前的汗继而抓起一块兜裆布认真清洗。
太监被阉割后往往不能控制排便,故而垫一兜裆布。荣秋被贬在辛者库做的就是洗兜裆布的活计。只因他做事认真且不埋怨管事的公公也甚少难为他。
“公公可知道有个叫夏广的夏公公可是被贬出去了?”荣秋小心翼翼问一句。
“死了,听说陈妃娘娘死前喝的是他送的药。造孽哦,要说平时一碗药有什么打紧,只怪他赶得这么不是时候。”老太监神色幽幽,“被打折了两条腿关到豹苑里去了,那地方你也知道,拖出来早就七零八落了……”
荣秋手一哆嗦,盆里的水溅了一身,一个劲陪着笑脸。
皇上南巡未归,皇后又尚在病中。陈妃一场葬礼虽说隆重却也只仓促了三五日。丧葬过后的第二天太后在宜兰宛召见了瑜贵妃。
宜兰宛风光独好,宛中株株墨兰霖霖绽放,绰然似美人嫣然一笑。极清幽的香味在宛中馥散,。太后上官沐风执一把银剪漫修着兰草。只见他穿着打扮甚是朴素,暗红底子描金线的云锦衣袍,外面罩一素色朝服。不饰珠翠,任一头青丝铺散开来。温良如斯,眉眼间尽是昔年风采。
说起当朝太后,便是先帝的德源贵妃、孝昭仁皇后的弟弟。虽不能说倾国倾城但也是十宗的妙人儿。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尤擅琵琶。传闻异域汗王不远万里来京朝贺也只为听他素手一弹。先帝亦赞他“琵琶金翠羽,弦上黄莺语。”只因兄弟情深,在先皇后入宫不久后也毅然进宫相伴。后得幸抚养当今圣上,先帝薨山陵也就成了名正言顺的太后。
“这粟玉是爹爹托人送进宫的,臣妾听闻太后近期不能安睡,特意取了来给太后枕着安眠。”上官瑜端坐在下首,将手中的玉交给了太后近侍丝琴。
那边太后似是不闻,只咔咔剪着花枝。良久,睨一眼,“倒是好玉。”
清冷声调一起,上官瑜面色暂缓了缓,复开口:“太后娘娘最会修剪花枝。臣妾记得早年在家中爹爹总是赞不绝口。臣妾也只央了爹爹讲上好久才算完。”
闻及此,上官沐风语气稍淡,“胡乱修剪几下,哪有你说的这么好,你父亲惯会夸大。”
齐刷刷又剪下几支,只剩一支独绽枝头。并几个零星的花苞,偌大一盆兰花稍显没落。
“可还好看?”上官沐风问一句。
“一枝独秀,倒是别有情致。”
上官沐风先是满意的点点头,转眼便将最后一支也剪了下来,随手递给一旁的奴才,“哀家差点忘了,捡水晶瓶插起来,送去懿福宫给刘太妃观赏。”只待内侍离去,惋惜道,“刘太妃一早就向哀家讨要。若不是忘记了,提早剪一支给他也不至现在一支不剩。当真是可惜了一盆兰花。”
“太后若是喜欢,臣妾命花房在培植几株便是。”上官宏坦言。
“便是一百株又有什么意思?花开复又谢,新人逐旧人。本就短暂的生命,何苦过多的干预加速其灭亡。就如方才的兰花,一枝独秀是好,终也是太扎眼。一旦祸患来临连个转圜的余地都没有。”
上官宏眼中精光一显,神色一变,“如此道理孩儿怎不明白?只是这花不及早打理,他日旁逸斜出难保不伤及根本。”
“当真是目光短浅,未及长成的确是好打理,你就不怕一着不慎反伤及自身?”太后陡然变色,气氛一时急惶。“哀家老了,左右顾不过来,有些事你好自为之。”
“娘娘夜夜不能安寐,又为着陈妃的事操劳许久可不就显老了。法华殿法师方才送来祈福的经文,吩咐只要亲近之人一日抄录一遍,七七四十九日便可安神大好。方才贵妃娘娘送了粟玉足可见对您的淳孝之心。奴婢私心想着这等大事娘娘一定不会推诿。”丝琴是时接过银剪,笑道。
“既是为叔父祈福,孩儿自是喜不自胜,怎有推诿一说。只是苦于身兼六宫事,如此一来怕是兼顾不全。”上官宏坦然迎上太后投来的目光,甚是为难道。
“不妨事,你有心便好。皇后那边现下已经大好,哀家的意思是后宫琐事交由他打点,你且呆在宫里安心抄经便好。”
“太后圣明。”上官宏面色难看,只陪上官沐风闲话了几句家常便拿了经书跪安离去。
“当真不知死活,耍着这些个登不得台面的手段。他是当哀家是傻子还是还是皇帝是傻子?”太后望其背影,一脸的深恶痛绝。
“贵妃娘娘他年轻气盛,太后多提点就是了。”丝琴宽慰道。
“何尝少提点了他?这几年皇上对他和上官家的忍耐无非是顾忌这哀家。皇上愈是退让一分,哀家心里就愈没底一分,日后清算起来怕是……”上官沐风叹一声,眼中闪过一丝狠戾:“上官家风光世代,绝不能尽丧他手。”
“太后一番苦心,贵妃他定能理解。”
“但愿如此,皇后病了这么多天也该好了。丝琴你替哀家去坤宁宫走一遭。皇上即将南巡归来,如今事事都得打算起来。”太后若有所思,吩咐丝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