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难产(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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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醒来已是第二天傍晚,看着屋内熟悉的摆饰荣秋暗自庆幸。焦灼的灯油散发的刺鼻气味引得他一阵咳嗽,不料想触及伤口钻心的疼痛使他倒抽一口凉气。
“你醒了?”是同房的夏广,荣秋抬头看一眼。
“是阿哥还是公主?”荣秋一脸喜色。
“是…是个阿哥,不过…不过…”夏广面露难色,“生下来就已经夭了,陈妃娘娘伤心欲绝到现在还没醒。”
“什么,怎么可能?太医不说……”荣秋只觉惊雷刮过,一时闷轰。
“太医说只怕日后娘娘再难有孕。”
“果然,”陈妃虽不算明主,到底没苛待过他们,荣秋也只得叹一声后宫无常,并无多言。
“哎主子生不下来小主子那是明摆着,”夏广言一出不由脸色大变,急复道,“我只听太医说娘娘境况不好,断无半点诅咒之意。”
荣秋清笑点头不作他言,夏广也只端了药伺候他服下。一刹过后,夏广方又开口“瑜贵妃霸道你又不是不知,他既肯饶你又何苦驳了他的面子。”
荣秋心道哪有那么简单?上官瑜此刻发落他们就是不欲陈妃好好生产,假使自己不受罚成为众矢之的事小,日后不管陈妃能否安然生产自己日子俨然不会好过。进一步日后有人问起他一句赏罚分明也能堵了悠悠众口。至于在进一步荣秋不敢肯定,但总觉上官瑜似在拉拢自己。如此一石三鸟荣秋却不挑明只道一句:“又不是多光荣的事自然是能逃一个算一个。我皮糙肉厚不打紧,换你我可舍不得。”
夏广面上一红,噻一颗话梅到荣秋嘴里,“就你油嘴滑舌,活该挨打。不过其他人倒是都等着感激你呢。”如此二人调笑一番,荣秋心下大好。
“我说瞧不见夏公公,感情跑这里巴结来了。只烦劳公公以后可否先做好分内之事?食俸禄、尽人事、忠主上,是不是要重回内务府学学奴才本分?”陈妃的随时宫女萼蕊推开门,怒气冲冲直指夏广和荣秋。
夏广忽的起身,一双手慌乱的绞拧。低头怯懦一句,“萼蕊姑姑,荣公公为这咱们受刑不好没人照顾,我才想进来瞧瞧。绝没有偷懒的意思。”
“哪里用得到你,千梓宫一早就打发了人来。呶,这雪参乌鸡汤还请公公趁热饮下。”荣秋瞥一眼萼蕊也不多话,只眼神示意夏广去接。却不料萼蕊手一抖洒了夏广一身。
“呀,小夏子你也忒不小心。这汤可是贵妃娘娘送来给公公养身的,陈妃娘娘也尚不得,你怎敢洒了。”萼蕊尖声细气,“哎,这巴结来的东西也得看能不能消受。天生的下贱胚子,还真以为巴结了权贵主子就变得多高贵吗?”
荣秋也不恼,又捡了一颗话梅细细嚼着,“萼蕊姑娘一番话怎么连自己也绕进去?同为奴才,我与夏广自是那下贱中的。可姑娘你身为娘娘陪嫁如何不自矜身份,说什么下贱奴才岂不是白白连累娘娘?”
“你,你少胡搅蛮缠。吃里扒外、陷害娘娘的是你!”萼蕊一脸怒容。
“荣秋自幼进宫自问事事对得起良心,服侍过的主子或宠或贬不在少数有何理由单单害陈妃娘娘?倘若你拿了真凭实据指正我吃里扒外只管叫来捉我。万万不可再讹传,宫里素来忌讳攀诬你是知道的。”
“哼,看你能得意到几时!”萼蕊银牙一咬,跺脚离去。
荣秋本就昏聩的头愈发懵怔,周身的酸痛早已按不下纷繁的思绪。本不欲卷溺后宫争斗,此刻怕也身不由己。
“树欲静而风不止。”荣秋凝视窗外良久,方泠然一句。
卧床数日,来探望的奴才不在少数,荣秋推脱不得只得一日日应付。心下暗自好笑,自己一个太监且不是皇后跟前的首领太监竟也能被惦记至此。
只待这一日伤势好全,荣秋趁人不备悄没声的去了趟千梓宫。
青砖红瓦,勾楼描金远远便瞧见直矗云天的千梓宫。绻嵌在高斜的云瓦上,一排溜儿铜铃迎风而动,清脆的铃音荡的人心头舒缓。只待守门的太监一声同传,婉芳便打里头迎了出来,容色甚是倨傲,“我还当外头儿人戏耍,私心想着荣公公为这重华宫操心劳力哪有半分空闲踏足千梓宫正欲出来责问,不料还真是公公。”
荣秋只淡淡笑着一步步跟进,“身上大好,还未曾谢过婉芳姑娘的参汤。”
“要谢当谢娘娘便好,咱们做奴才的哪里能得这名贵的汤药?说到底娘娘待下人最是恩恤,荣公公别辜负就好。”婉芳在前面援引,瞟一眼荣秋复道,“既入的宫做了奴才,自然是六宫娘娘皆为主子。太偏颇哪个都是不好。”
荣秋只作不明不再言语,待进入正殿,绕过紫玉雕镂的扇屏,首当期间的是涂金粉的兽首铜鼎。鼎内撩动的沉香随风扑面,甘冽不似寻常。环顾殿内,椒红色的墙壁上朵朵牡丹雍容开绽,一尾金凤似欲飞下。殿中皆以经年古玩佐缀华贵不失典雅。而正南面上官瑜斜靠在倚案上,只见他周身浣纱罩起略显影绰。一身素白衣服,绾的也是极简单的凌云髻,只箍一根银凤素花长簪倒不似往常端贵照人。
“娘娘万福。”荣秋恭恭敬敬拜倒。
上官瑜也不抬头只一心摆弄着棋盘上的棋子,“免礼,你过来陪本宫落完这一局。”
荣秋应声,进前一步。只见墨玉棋盘上,白子盘错有致。黑子节节败溃,退守一隅俨然已是败退之势。“娘娘,这棋…胜负已经明了。黑子显然已成败势。”荣秋神色如常。
“你且落子便是。”上官宏摆手。
荣秋推脱不得,只在不要紧处又落一白子。上官宏嗤笑一声,抬头瞧一眼荣秋,啪啪填了几颗黑子又顺手撤走几颗白子。几个重要关节一下打通,黑子一扫颓势,几步间已是取胜。
“荣公公输了。”上官宏坦言。
“这……”荣秋面露难色。
“你只想黑子必败无疑,却不料本宫这般诨下反而转危为安吧。”上官宏徐徐啜一口清茶,“倘若有据可依也不算诨下,只后宫这盘棋哪有什么规矩可言?位高手长,多抓几颗棋子也就多几分胜算。不然灾祸也是旦夕之间吧。”
荣秋想起那日太医的涔涔冷汗,如今也身临其境急道:“娘娘匠心独运,奴才既已出局自然晓得观棋不语的道理,还请娘娘放心。”
“匠心独运,昔年先帝的荣太尉何尝不是?只后来妄揣圣意落得个身首异处下场也真令本宫扼腕。”,上官宏一面悲戚瞧着荣秋:“若非经此劫,你哪里落得深宫为奴的悲苦境地?到底是你父亲连累了你。本宫没记错你家中尚有一妹吧,现今也该是待嫁之龄了。”
闻及此,荣秋神色大变。“昔年奴才父亲糊涂,先帝降罪也在理中。奴才虽因此故进了宫廷却万万不敢心生怨怼之心。也请娘娘高抬贵手,不要再追究此事。如此奴才原陪娘娘好好下一局。”
上官宏自是一脸喜色,“这便是荣秋你的好处了。说甚么观棋不语,哪有亲自手谈来的痛快。你身为重华宫总管必定诸多琐事,本宫不好长留你。陈妃小产后身子不大好,你且拿了这几喂补品给她好好补补。只实在不消说是本宫给的,不然她吃的也不安心。”
上官宏此话一出,婉芳立刻捧了一个盒子过来,“公公可捧好了,东西名贵碰坏了任谁也赔不起。”
接过盒子,荣秋一步步退出千梓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