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位 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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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远昔带着明楚兵士杀上城墙的时候,君钺手里明晃晃的长剑映着傍晚日光,刺痛眼眸。
“君钺。”
“远昔,远昔,你知道吗,姐姐刚刚……走了。”
远昔低头,默默闭了闭眼睛:“知道,你也……你也不要太伤心。”
“远昔,你该下去陪姐姐的。”
话音落,长剑突然刺去。远昔知道他身体不好,又怕自己出手没轻重伤了他,遂只肯闪避。然而这剑也足有五尺长,远昔又怕他自己伤到自己,不得已迎着剑势递上左臂,君钺不想他竟自己送上来,虽砍了一刀却也马上收了手。而远昔手轻巧一翻砍上君钺手腕,君钺手腕吃痛,长剑咣当一声砸在地上。远昔至此也不敢放松,因知此时帘墨方逝,君钺恐恨他入骨。让他打骂倒也没什么,只是怕他伤到自己了。只好拉住君钺手腕,脚下步子一转,从后面抱住君钺,将他死死锁在自己怀里。
“君钺,是我负了帘墨。”
“姐姐放你走,你为什么还要带兵回来!攻破淇都的人为什么会是你!如果不是你姐姐不会……不会自杀!”
远昔紧紧抱着君钺,苦笑道:“父王下令,月释王与王后,王妹凌月王姬帘墨,格杀勿论。得此三人首,授千户。”
“我宁愿姐姐是死在你父王手里,而不是因为你。”
“君钺,你有没有想过,千户是多大的封邑,多大的诱惑?你跟帘墨是双生,容貌一般无二,所以有多大危险?再说你身边,未必没有叛徒。”远昔唇边笑容愈发苦涩,心下道,我若不在这军中,不知道你安全无伤,如何安心。
君钺侧过头去,不肯说话。远昔心下也知道此时自己说什么也没有用,恐只会让君钺更怨恨他,遂对旁边军士道:“这位是王室旁支,带下去吧。记得搜身,不得携利器。衣食不得缺了。”
语罢,转身走了。也没敢看身后军士如何对待君钺。自己碰他一下都会觉得心疼,这些军士大概也只能做到不伤他了吧。
君钺冷笑。
你对我有意,我便助你夺此王位。
然后毁了明楚,为我月释复仇。
一旁的两军士狠狠反剪了君钺双手,上了镣铐,推搡着离开。
点清月释国库,籍吏民,也大概闹了半个月才忙出头绪。远昔看着各宫的册子,道:“凌月宫内怎么几乎什么都没有了?”一边的军士道:“臣下不知,我等攻入凌月宫的时候,里面就已经是……”
什么都没了啊。亏他……还想着留着凌月宫里的东西,带回明楚哄君钺的。
“远昔殿下,有人求见。”
远昔放下笔,抬起头,恰是故人。
“远昔殿下,臣月释沈枫,殿下没忘了吧。”
沈枫,月释的国师,也是令月姊弟的师父。自己被软禁在月释的时候,也曾与他切磋的。
“沈枫先生。”远昔拱了拱手。
沈枫笑道:“凌月宫所有古董陈设均系君钺殿下下令赏了逃离的宫人做盘缠了,远昔殿下不必再查,若是不信便去问君钺殿下便是。”
远昔点了点头,道:“是君钺的命令就不必再查了。这几日实是太忙,未能有空关照君钺。不如沈枫先生与我同去?”
沈枫摇了摇头:“殿下自便,沈枫有些累了,不过是因凌月宫之事特来转告,免得殃及旁人。”远昔心系君钺,只对沈枫揖了一礼,唤了人道:“在城墙上俘虏的那位王室旁支呢?引路,本王要去见他。”
军士愣了半晌,始终想不起来。远昔心里咯噔一下。明楚国人怕是恨毒了月释国的王室,此时君钺怕是不妙!
找了半日,才在俘虏营中找到君钺。比他想的还要好一点,至少,给了君钺一辆单独的囚车。
一身素色纱衣早就污得不堪,双手被镣铐锁在身后,整个人背身对外,靠在囚车的角落里,气息也微了,不知生死。
“君钺!”远昔喊了几声,君钺似是知道有人在喊他,神智却仍是不清,微微嗯了一声。远昔心下又急又气,怒道:“开门!本王说过不得缺了衣食,你们这是公然违背本王谕令!”一旁的军士唯唯诺诺道:“小的自是不敢的,只是……上将军江修的军令,俘虏与下层军士同等,小的还特地请示过上将军,也说了是殿下关照的。上将军……上将军说不必……”远昔气急,道:“废话那么多作甚?!开了囚车门!”军士看他怒了,自是更加害怕,道:“禀殿下,钥匙都在上将军手里……即令有了钥匙,这囚车周围也都是上将军的人……”至此远昔也明白了。城破之前江修碍于面子对他不错,再者也颇为轻视他这个自幼生长在王室的王子。而城破后,自己锋芒太露了,江修大概也是在故意挤兑他。心里只恨自己还不是一国之王,能够护着那人。一怒之下干脆拔出剑来,狠狠劈开门轴,推开一旁的军士钻进囚车。待看到君钺,整个心都沉下去了。
带他走,不管怎样,带他走。
远昔右手握了剑,左手抄到君钺膝弯,右手护着他肩背,横抱着他走出囚车。
此时外面已围了一圈的将士。远昔冷哼一声,道:“本王乃是明楚王子,你们胆敢和王室对抗?!”语毕,右手长剑指地,左臂虽受了伤,却也毫不费力的夹着毫无生气的君钺,杀气凛凛。
一旁军士慑于他这凛然杀气,只瑟缩着不敢上前。远昔乃是王子,虽然是幼子,却也比一个将军更靠近王位。若是真伤了他,自己当然性命不保。攻破月释这一战,远昔立了大功,前途更是无量。
远昔冷哼一声,带着君钺回了自己的营帐。
经过刚才一场折腾,君钺气息越发微了。远昔把他放在床上,想叫人替他换了衣服,又怕这军营中军士手下没了轻重。待要自己换……嗯……自己换……这样真的好么?
脱下这身看不出颜色的纱衣,眼前这熟悉不过的身体上竟满是触目惊心的各种伤痕。有的像是掐的,有的像是打的。先时看到君钺唇角干涸血痕,本只以为他本来身体不好,以前也曾见过他吐过血。未想……远昔狠狠把那身纱衣扔到地上,这群军士也太大胆了!
军营中没有女子,相貌清秀的俘虏也会成为军营中某些人轻薄的对象。君钺身体不好,那些军士又不像自己怕伤到他,不过竟下如此狠手!
远昔一行在心里责怪自己,要是自己勤去照管,怎么会这样,一行又洗了巾帕替君钺擦脸擦身。巾帕碰到那些青紫时,君钺在睡梦中也抽着凉气。远昔心里越发难过了。
好不容易替他擦完换了睡衣,远昔给他盖好被子,叫人熬了粥来,便坐在君钺身边。
不多时,外有人求见。远昔怕吵到君钺,也不叫对方进来,自出去了。
是自己的暗卫,这人跪下道:“殿下特意提过凌月宫什么都没了,属下也觉奇怪,遂追查下去……”
“哦,此事?没什么,君钺把这宫里陈设全部赏给逃跑宫人了。”远昔不在意的轻轻抚弄着宝剑的穗子。
“属下斗胆,并非如此。”
“哦?”远昔若有所思的皱着眉,若是旁人动了这宫内东西,他是必要查回来的,”是太监宫女们卖掉了?“
“并非如此。属下一路追查,沈枫先生疼爱君钺殿下,城破之时殿下率众杀上城楼可曾看见沈枫先生?君钺殿下生来即受王室暗卫都尉绿绮保护,当时殿下应也未曾见到绿绮。”
“不错。”
“凌月宫中根本没有宫人叛逃,从城破时王宫就被包围了,就算有宫人叛逃也是极为少数。据小太监宫女口供,当时,沈枫先生与绿绮就在凌月宫。召集30各级暗卫首领,宣君钺殿下口谕,不愿跟随君钺殿下的,赏盘费百两,自行离去。暗卫忠心,几乎全部宣誓跟随君钺殿下。再请口谕,殿下令所有陈设变卖一半赏暗卫,另一半不知去处!”
沈枫撒了谎,君钺收买暗卫,目的不言自明。暗卫以十五人设以首领,君钺手下至少有400暗卫,当时救出君钺也不是不能,只是损伤惨重。君钺拼了被凌辱也不肯调动暗卫势力,只怕是因为他要这暗卫也并不是为了在此时保护自己。凌月宫内陈设比王宫正殿更为华贵,一半费用不知所处,君钺如果只是跟着自己走绝不需要这些钱。那么他是为什么?
那暗卫低头拱手,道:“殿下要小心,此人狼子野心留不得。亲姊因放走殿下而坠楼身亡,国家又被我明楚所破。君钺殿下之心恐怕……属下还请殿下早做决断!”
远昔转身负手。
他知道啊,君钺只怕是要复国,复仇。
杀掉君钺?
他可以负了帘墨,负了月释国人,负了父王,也不能负了君钺。
父王把少年的他送到艰难万分的异国,生母也不过拿他当上位的棋子罢了。君钺,只有君钺……
刚到月释的时候,他满心不平,如果不是君钺……可是他却逼死了帘墨。
帘墨的死成了两人永远无法解开的结。
他挥退了手下,靠在旁边的旗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