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小鱼无比纠结郁闷的时候，白蕖却停滞了嘴角的笑意，素日里总是淡如琥珀色的眼眸中，染上一抹深深的凝重。小鱼见状，也不再有所玩笑。
    “你是在……担心他吗？”半晌，小鱼还是忍不住弱弱地问道。因为，这样沉默装忧郁真的不是他的风格啦！
    白蕖低下头，冲他浅浅一笑，“嗯。这是最后一世了。”像这样的一世又一世，她早已不知度过了多少个。
    “对啦对啦，这世你终于可以见到他啦！”小鱼不满道。这个女人，明明一直都是他陪在她身边，却只想着那个男人。不过……小鱼歪头一想，他们俩两情相悦，本来白蕖就是为了帮他渡劫而主动下凡的……想着想着，少年模样的小鱼不禁黑了脸：那他到底是来干嘛的？当初到底是为了什么死活都要跟着白蕖下界的！
    结果，还被佛祖整了这么一遭。其实仔细想想，小鱼心中十分明白，当初他只是担心这个从他一出生就陪伴在他身旁的女子，相伴近万年，再冷血也会有感情。他舍不得她在寻找的几千年里，还要孤独一人。当年她吐的那口心头血……
    小鱼眸光不动声色地一闪，“你放心吧，他的修为比你还高深，死不了的。”
    白蕖知道小鱼是在安慰她，虽然没多大用处……笑了笑，“我不是担心以他的修为会捱不下去……我只是一直觉得这一次，很怪，又说不出到底奇怪在哪里……我心有不安。”
    “其实四年前血蝶停在那位大娘的女儿身上，就让我觉得过于蹊跷。”小鱼皱眉沉思，“按照以往的经验，确确实实该停在大娘的身上才对啊。”
    此时的白蕖和小鱼完全没有预料到，正是四年前白蕖在面馆里说的那番话，改变了两个人的命运。而当她明白时，早已为时过晚。
    “停，快停下！”轿子里的妇人突然一声急喝，轿夫们赶忙停下。妇人揭帘而起，匆匆命人先回便急急朝着一个方向追去。
    “白蕖姑娘？是白蕖姑娘吗……”白蕖和小鱼正要回去，却听得一个妇人柔声唤着。
    见白蕖转过身来，妇人诧异了一下，四年过去了，白蕖姑娘的容貌一点都没有变幻。随即又是一阵理所当然般了然。
    “啊，当年离开的时候都没来得及说呢，白姑娘唤贱妇金娘便是。”金娘的变化很大，整个人圆润了许多，原本枯黄瘦削的脸颊变得红润白皙，青丝也不再是拿着粗布简单裹着，而是绾了个高髻，插了支珠钗将之束住。最大的变化，莫过于一身深蓝色华服，虽然素简，料子绝对是极好的，做工也很是精细。
    白蕖对着金娘莞尔一笑，淡金色的眼眸显得格外温和，看来她这四年里过得很好。
    金娘瞧了瞧自己的这身打扮，脸色酡红，眉角眼梢都是笑意。半晌才注意到一旁的小鱼，不确定道：“白姑娘，这……这是小鱼那娃儿？”要不是还是一袭紧身黑衣，金娘还真是不敢开口。虽说至当年已经四年逝去，这变化也太大了？分明是个俊朗的少年啊！
    “对，就是本小爷。”小鱼早就不满金娘一开始对他的忽略了，此刻语气更是傲然。金娘仔仔细细上上下下打量了小鱼，瞧得小鱼浑身冒毛鸡皮疙瘩。金娘笑了：“当年就觉得姑娘定非凡人，没想着小鱼公子也是。”
    虽然加了“公子”二字，不过矫情外加“小心眼”的小鱼才不要这么轻易就原谅呢。
    金娘热络地问白蕖愿不愿意小叙，白蕖想了想，点点头。
    长安城里最为繁华，小贩子吆喝着，卖艺的敲锣打鼓，各家店面无不喧叫热闹。加上今儿个是烧香的好日子，长安大街上可谓是人山人海熙熙攮攮。金娘也是拜佛回来，在轿中看街上风景时发现了向一条小巷走去的白蕖二人。
    找了一家清净点的茶馆坐下，金娘开始絮絮叨叨讲述四年间的所遇。
    原来那日金娘沿路问去相府，正巧碰上了府内的管家，见她一个孤身妇人还带着两个孩子，怪不容易，怜她辛苦便同意了留在相府当厨娘。不料，金娘不但人的脾性好，厨艺更是十分精湛，丞相大人吃得很是欢喜。相府夫人在三年前染了重病走了，后来丞相又见自家千金对这个厨娘也挺喜欢，就开始心里有了打算，想娶她做小。
    虽是妾，但也比厨娘来的好。再者相爷的确是十分关照金娘三人，于是金娘也就默认了。这不，三年的守丧一过，一年前丞相就纳了她。自此金娘三人过得更是锦衣玉食，与府上千金也相处甚欢，与金娘的子女合欢、合庆更是姊妹姊弟相称。
    今天金娘就是来拜佛求菩萨保佑一家人可以永永远远和和乐乐的。
    “金娘的女儿……合欢？”白蕖不露声色问道。
    “是啊……说来又是一段故事呢。不过都过去了，忘了就好。”金娘显然不愿谈及，白蕖也不便多问。只是她突然觉得，也许正是合欢这个名儿，使得血蝶最终停留在了当年小女孩的胳臂上。
    白蕖淡笑望着金娘，温柔的话语给人以格外安心的感觉，仿佛从这个女子口中道出的话便是天意，便会成真。“金娘心地善良，恪守己分，佛祖菩萨若有知，定会保佑和成全。”
    “是啊，你都这么说了，不会成真才怪……”不甘愿被忽略的小鱼又顽强地冒出了头，轻幽幽道。
    白蕖嗔了一眼捣怪的小鱼。金娘听后倒是非常欢喜，她就觉得这个女子说出的话，有一种奇特的感觉，她描述不出，但她可以感受到那种轻轻柔柔的安心感。就像是那双淡如琥珀色的眸子般，给人以温暖安心的感觉。
    又坐了一会儿，白蕖问了问金娘的子女，两人就别离了。离去前，金娘还嘱托着白蕖有空去相府坐坐，说两个孩子也很是想念白蕖二人。白蕖只是微微点了点头，没有说会否造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