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的时间足以使许多事情发生改变，变得物是人非。
    旧皇驾崩，新皇登基。丞相被更加器重，誉封“国公”。长安城的百姓在谈论了一段时间的老皇帝后，还是偏向了新帝的种种政策，和当今丞相的风光锦绣。
    正所谓人走茶凉、曲终人散，哪怕原是一国之君，亦无法逃离被人们遗忘的命运。
    白蕖坐在一家馄饨铺，要了两碗荠菜馅儿的，便和小鱼一边慢慢吃着一边听着百姓谈论的最近杂事。
    “我听说啊，这丞相有个女儿，长的是诶哟喂那个叫沉鱼落雁……今年芳龄貌似都十七啦，我看呐，定是要收到新皇帝的后宫里头了！”
    “诶？俺听到的咋不是这样的？俺听俺一个在官府里当差的兄弟说啊，丞相夫妇极宠千金，舍不得嫁出去受苦，说是要入赘咧！”
    “呦呵，这两位兄弟，你们说的都不全！我的这个才是真的。去年不是又出了一个新科状元嘛，叫……叫啥子腾来着？”
    “姓凌，凌子腾！”
    “啊！对！瞧我这记性……说呀，这去年的凌相公和四年前的那位薛相公都很着丞相中意，要挑其中一个作婿！不过呀，这千金啊死活不肯嫁其中一个，你们猜这是为啥子？”
    听得这话，众人一阵歔欷，皆目露不屑，这有啥子好猜的？定然是中意了另一个呗。
    说得那人原本太过激动，结果出了这茬子，脸色讪讪，只得继续道：“你们猜出这个又有什么用？里面可大有文章呢！”这人说得是唾沫星子乱飞，简直手舞足蹈。
    白蕖听着，理了思绪，去掉特别夸张不符实际的，大致如下：
    那一年薛相公上京赶考，却不料没赶上，白白要错过良机，眼看又要蹉跎两年时光，薛相公那个是心里郁闷啊。不过正所谓天无绝人之路，就在临走前参加了一次花船比诗，让当年装扮成小小公子哥儿的相府千金给遇上了，一个正处意气风发，一个正处情愫懵懂，好巧不巧，嘿，就给千金看上眼了。
    于是呀，这相府千金就告诉了薛相公她乃丞相的女儿，希望薛相公考上功名前来迎娶她。只要她点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什么都是虚的。于是一直暗中接济，可惜天不遂人愿，政治朝堂之上哪会没有黑暗？两年后薛相公没有考上。倒不是说他考不上，而是没后台叫人给黑了呀。薛相公历经了这一遭。整个人就萎蔫了，他一个没权没势的要考到何年马月？唯一一个说是相府千金的，还等着他自个儿考呢！
    正当薛相公打好包袱想要放弃直接回家种田的时候，重头戏来了！原来呀，丞相千金也是不知道朝堂的黑暗，还眼巴巴的等着良人来娶呢。一打听才知道，原来科举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公平，她的良人怕是等不到了。女儿家嘛，仗着自己受宠，难免就会在心底打打小算盘。想着与被爹爹知道她私自出去还动了春心相比，错失良人的念头可重要得多了。于是干脆豁出去跟爹爹道明了真相，那可把丞相给气的不轻呀。好算歹算没做出啥出格的事，要真出了……要真出了，丞相也只能认了。丞相惧内，内人又独独宠死了这一根金贵的独苗苗，于是，只能密访薛相公。
    不过，要说这薛相公，也的的确确是长得一本正经，风流倜傥的。丞相问了几个试题，得，答得全是精妙。据说啊，丞相去得时候满脸铁青，回得时候诶呦那个满面春风得意劲啊，像是预见了将有一个状元女婿。没几天薛相公就给接到丞相府了。三年后，瞧，也就是四年前，终是高中了。那时候丞相千金可正当是妙龄十三啊，书生平时怎么说来着，什么豆蔻的。哎，我这没文化的可不懂。
    按理来说是可以嫁娶了。只是啊，这丞相千金还真是没想到，成也萧何败萧何，嘿，你们别笑，这句我懂，听说书先生说的多了，我也记住了。哎？刚讲到哪儿啦？哦对，成也萧何败萧何！丞相夫人舍不得自己的心头肉受苦啊，就算是说了入赘，那也舍不得自己女儿受早早当娘的苦。于是又拖到了今朝。
    至于去年那个凌相公嘛，据说的确丞相也看中人家有才华。可是关于谁能做丞相的乘龙快婿嘛，我敢打保票定是那个薛相公！且不说那千金先中意他，光是三年的近水楼台先得月就够了。
    凌相公，没戏——！
    那人说得天花乱坠，途中喝了好几次茶水，到了末了，算是把自己听书知道的成语全用上了。到他讲完，白蕖也正好喝完了最后一口汤水，轻轻拭了拭嘴角，起身离去。一旁小鱼正听得兴致盎然，看见白蕖离去，也只能撇了撇嘴巴，追其而去。
    身后的馄饨铺依旧热闹，人们喧哗着，渐渐远去。
    小鱼跑到白蕖身边，气喘吁吁：“走这么快干嘛！不是还挺好听的么……”白蕖转过身看他，他下意识地摸了摸鼻子。
    如今不过四年，小鱼却已从原本只及白蕖的膝盖到了如今的胸口，根本不是一个孩提四年后该有的模样。长长的乌发被白蕖高高束起，看起来更像是个十二三岁的少年。
    为此，白蕖每一年都要搬过一个地方。自己长年不变的容颜是一个问题，可小鱼疯长的身子是个更大的问题，她可不想有人认为小鱼与“同龄人”不同。
    白蕖目光温柔地伸手摸了摸小鱼的后脑勺，“又到了你长得很快的时间嘛！”小鱼羞赧地转过脸，却没有拍掉白蕖温柔抚摸的手。不过心中倒是腹诽着，再过两年，哼，再过两年……！
    “喂，你摸够了没有啊……”令小鱼忍无可忍的是，这女人居然摸了一炷香的时间了！他可是个堂堂男子汉！
    虽然他修炼的时间比她短的说……虽然他能化成人形还多亏了她的说……虽然他的名字还是她取的说……虽然……
    这样一想，小鱼刚才嚣张的气焰顿时虚弱了。
    “啊……”白蕖仿佛才反应过来，又摸了两下，笑得有如一只狡诈的狐狸，“刚才在想事情忘了嘛。不过……果然还是每当孩提时候的你更可爱些啊……”
    这个女人……！
    想了又想，想了又想，想了又想，曾有人说过遇事要三思，所以他六思后果断决定：算了，我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