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二章别君几何时 君无相思否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2954  更新时间:14-03-30 12: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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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绿叶初成阴,院子里安静的只听得见蝉鸣。
    放下手中的半卷古书,陆昭漓已不知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多久。
    他的伤势已好了大半,父亲却替他告了假,命他在自己的萧然院好好反省,不得出门半步。
    “少爷,您先用晚饭吧。”
    柔桑将饭菜在院中的石桌上摆好,唤陆昭漓过去。除了送饭,老爷不许任何人进来。
    芙蓉蛋卷,荷叶蒸排骨,清炒芦笋,肉沫豆腐,还有一份鲫鱼汤。
    “柔桑,我都说过了两个菜即可,我一个人吃不了这许多。”
    “少爷得多吃些,您看您最近都瘦成什么样了?”柔桑又往他碗里夹了块排骨“可是少爷······”
    “但说无妨。”
    “老爷已经为您定了亲事,他说,等您身体一好,就必须娶周小姐过门。”
    定了亲事?他在父亲心中,还真是,犹如棋子。
    “少爷?”
    “我听到了。”
    “您就这样听之任之?”
    “那我,又能如何?柔桑,我很羡慕大哥。”
    陆家的子息,从小便被严加管教,只能听从,不能反抗。
    他的兄长陆昭炎,从小就只按自己的意愿来,虽然没少被父亲打,却也无拘无束。
    而他,只能一世虚生虚过不是么?虚生虚过,正合父亲的意。
    无非真是越来越像陆昭炎了。
    看着在庭院为花草浇水的人,百里清绝笑道:“无非那日出府玩得可开心?”
    他指的,自然是有雨那日。早就料到,无非不是什么狠心之人。
    “陆少卿多日未出现,殿下可开心?”
    陆昭漓已是多日不见,想必是让陆尚书下了禁足令。
    “本王也不知陆尚书想要做什么,逼走一个陆昭炎,还不够么?”
    “陆公子若是当初服软,也不会落得而今下场。”
    “无非以为,错在炎兄?”
    “他,过于执着了。”
    错?何人有之。
    “原来如此。”
    无非,你也一样执着。
    “殿下,你意不在此。”越过花架,无非道:“陆少卿那边,殿下不去看看么?”
    “自然要去,但不是现在。”
    陆尚书,又岂会容我进府?理由借口,恐怕陆尚书已准备了许多。
    夜如三更,陆府上下早已歇息。
    陆尚书毕竟是读书人,陆府的家丁根本不值一提。
    脚尖轻移,身影很快闪入萧然院内。
    陆尚书真是为官清廉,禁足了陆昭漓便连个佣人都不给留。也好,省去一件麻烦。
    萧然院。
    院中槐树下,有一潭泉水,寒凉异常。
    以前,他常来这里与陆昭漓观书治学——观书,不过是为自己找个见他的理由罢了。
    陆昭漓总是坐在潭水边,念些璧坐玑驰之文给百里清绝听。虽然最后,百里清绝多半会在读书声中睡去。
    如今,院内一切皆未变过,人已不同往昔。
    难道真要,物是人非事事休么。
    浸在院中潭水里的身体,单薄无依。
    水流蔓延全身,犹如雪窖冰天,透入骨髓,动弹不得。
    “昭漓?昭漓?”
    有人在唤他,悲悲戚戚。
    自己恐怕,又做梦了。这断不会是那个人的声音,那人叫他名字的时候,总是满心欢喜。不似现在,孤寂无奈。
    “昭漓?你这是为何?”
    声音与拥抱来得真真切切,比以往任何一场梦境都要让人沉迷。
    “我不知道。”不经意的呢喃:“清绝,我不知道。”
    为何?
    身体一好,就必须娶周小姐过门。
    不想。不愿。
    若是一直病着,就可以不娶亲了吧。
    “清绝······今生所欠,我怕是还不了······”
    终日怕君辜负我,奈何今日已负君。
    得此苦与伤,是我陆昭漓自作孽不可活。
    伪装太久,我以为没有感觉了,却对你的温暖如此贪念。
    来生,我还你一世,哪怕到时,你视如沙土瓦砾。
    “我不会怪你。”
    百里清绝替他换了衣服,又找了厚厚的被子为他盖上。不知他泡了多久的冷水,手脚冰凉,额头却是滚烫,一直迷迷糊糊,说些话语。
    “清绝,我发过誓的······”
    “什么?”
    用热毛巾敷上他的额头,满是担忧。
    “今生若不能伴你左右,陆昭漓······终身不娶······”
    那人语气认真,不似儿戏。
    眼睛疼得难受,又听陆昭漓道:“清绝······我不要娶什么周家小姐······”
    “那便不娶。”
    俯身堵住那还要说话的嘴唇,抵死缠绵。
    陆昭漓,我可能要输了。可是我,听到你那句话,便够了。
    若不能与百里清绝在一起,陆昭漓,终身不娶。
    曦王府琼樱歇去,木正青青。转轴拨弦,琵琶声声。
    殿下自从那日进宫回府,便是这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调子竟弹错了,花影,何事扰你心神?。”
    百里清浅看着满园的绿枝,并未看向身侧的佳人。
    花影定了定心,答道:“只是因为琼樱落尽,略有感伤罢了。”
    “花影,你并非会为落花感伤之人。”
    花影不似一般女子温柔娴熟,反而是倔强坚韧。
    “花影只是不懂,殿下为何要留在相侯身边?”
    为何这样,闷闷不乐。殿下,没有思念之人么?
    “花影,你越矩了。”
    他不似那人情长,他只看得到当下。这里,只有一个沐云踪。
    “这曲子不好,换一首吧。”
    风,不知疲倦,吹得叶子哗哗作响。
    百里清浅卧于矮榻上闭眼小息,耳畔,已不闻琵琶莺语。
    “花影,这是何故?”
    “花影姑娘想是不忍打扰曦王,独自寻落红去了。”
    朗朗稳重之声,定是沐云踪无疑。
    “为谁开?为谁落?何苦孜孜?”
    语调慵懒,并没有要起身的意思。
    “为谁开?为谁落?何苦孜孜?吾来问:汝有私?”沐云踪慢慢靠近,将人往怀中一抱“这支月照庭·问花倒是甚好。可惜曦王便问花,也无解。有道是,花无恩爱犹相并,花却有情人薄倖。”
    无恩爱。人薄倖。
    百里清浅,你我之间,到比不上繁花。
    “相侯何时认为,本王可欺?”
    沐云踪自宫中那日以后,总爱这样拥着他,力道极大。这矮榻倒也能容两个人并排躺着,可毕竟是夏日,让人紧紧抱着闷热得难受。
    “曦王又为何以为,在下欺你?”
    沐云踪原来也这般耍赖,不觉好笑。
    “清浅,你累不累?”
    累了,便告诉我,我不会强求。
    “何出此言?”
    “有感而发罢了。”
    “相侯莫不是,也为入夏感伤?”
    沐云踪不语,一笑了之。
    我只是为我自己而已。
    陆府。萧然院。
    日已西斜,陆昭漓方清醒过来。
    “清绝······”
    声音嘶哑,无人应答。
    陆昭漓一愣,这是陆府,哪里会有百里清绝呢?眼前这光景,多半是柔桑扶他回来的。
    “少爷醒了?”柔桑端着药碗进来,担心道:“眼见您都快好了,怎又发起热来?”
    昨夜将自己浸入潭中,也只是求一场风寒罢了。昨夜的事,柔桑竟不知道么?
    “若是老爷打的伤又疼了,少爷该唤人的,这样忍着把再自己咬伤了可如何是好?”
    少爷昨天夜里就不舒服了吧?那嘴角都咬破了。
    咬?
    陆昭漓半信半疑接过柔桑递来铜镜,嘴角有伤口,已经结痂,还未消肿。
    像极了当初百里清绝为昭示所有权,留给自己的痕迹。
    “少爷,您自己把红豆串好了?”
    视线落在腕间,红豆串珠,完好无损。再往上看,自己穿的里衣并不是昨夜那件。
    “清绝······我不要娶什么周家小姐······”
    “那便不娶。”
    昨夜抱着他的体温,竟确确实实存在过。
    陆昭漓哑然失笑,咽泪装欢又有何用?百里清绝一眼便将他看得透彻。
    柔桑不明所以的问道:“少爷,您在笑什么?”
    “笑我自己。”
    笑我自己畏畏缩缩,不敢反抗。笑我自己一错再错,不知悔改。笑我自己自以为是,弃他不顾。
    笑我自己······浮云遮眼,未曾看透。
    我若是早日看透,又岂会,一再伤人伤己。
    黎王府。
    池塘水阁,茶香依然。
    “殿下今日倒是高兴。”
    “你既知道原因,何须再问。”
    不比无非的一贯淡漠,今日的百里清绝倒是喜行于色。
    “若殿下这个样子让群芳看了去,哪里还会有满楼**招?”
    “本王得一人足矣。”托了珐琅茶盅在手,嗅过茶香,百里清绝慢慢道“陆羽有云‘千羡万羡西江水,曾向竟陵城下来。’陆羽是茶圣,无非亦是懂茶之人,不知无非所羡何物?”
    “无非岂能与茶圣相提并论,无非只羡——他日有枝可栖。”
    不再漂泊无依,流离失所。
    不羡黄金罍,不羡白玉杯;不羡朝入省,不羡暮入台。
    不愿富贵,不愿权势,这倒是和顾昭炎有几分相似。
    花枝一直都在,不知鸟儿何时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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