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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好一朵玫瑰花
    玫瑰花儿香,
    情深意又长。
    她是泪水浇灌的花,
    她是心的眷恋。
    风刀霜剑无所惧,
    留得芬芳在人间。
    玫瑰花儿香,
    情深意又长。
    她是鲜血染红的花,
    她是情的梦幻。
    待到春来再相聚,
    愿君珍爱一世长。
    在东平县城较为繁华的大众路口。一座高大的砖房像鹤立鸡群
    般的屹立在西口,屋前分别竖立着四根雕花大圆柱。凸出的墙面上横挂着一面木质浮雕的大字匾,上书“和平戏院”四个镀金的大字。这就是昔日每逢佳节,热闹非凡的和平戏院了。
    戏院的大门紧闭着,门上贴满了各种标语和大字报。标题为:“抵制反动权威,推行革命戏曲:”的大字报贴在大门的正中,十分显眼。
    李贵缓慢地开着拖拉机,避闪那过往的游行队伍,小心翼翼地把车停靠在戏院门前。在此等候的蒋宣委,挪动那胖得圆球似的身子,近前训斥着李贵:“你这浑小子,怎么搞的?害我在此等了半个钟头。”
    李贵急忙陪着笑脸,小心应付道:“我去送货,供销社的人不在店里,我好不容易才找到熟人把货交结了。所以晚了些时候,实在是对不起蒋宣委。对不起,要你久等了。”
    蒋宣委摆摆手,不耐烦地对李贵说:“快点跟我进去找人吧,我下午还要回公社参加重要会议。”
    蒋宣委带着李贵别过大门,绕向右边的矮门走去。门口站着一个臂带红色袖套的岗哨。待蒋宣委亮出证件和介绍信之后,门卫领着他俩来到一排低矮的宿舍。只见那宿舍尽头的两户门口,堆放着大包小包的行李物件。行李后旁的房门紧锁着,还在房门与门框处贴上了三道封条。屋檐下站立着五个人;三老两少,三男二女。他们一个个都耷拉着脑袋,一副诚惶诚恐的神态。
    门卫告诉蒋宣委和李贵:“下放到塔山去的,就是他们两户人家。一共五个人。具体情況我也不清楚,出门的时候,值班室有人交给你们这两户人员的档案资料。你们快开车进来,装上他们的行李,把人带走吧。”
    忙乱一阵后,人和行李都已弄上了拖拉机的车厢里。蒋宣委交代李贵几句后,径自头也不回地走远了。
    李贵翻看着蒋宣委交给他的档案,打量着车上的几个人。心想;那位穿着花格上衣,头顶上盘着乌黑的长辨子,生就白净面胧,眼似丹凤、眉若柳叶、鼻如悬胆、嘴角有些微翘,身段十分苗条的漂亮女子,一定就是谭香玫姑娘了。而挨着香玫身边的那位留着三、七分头的长发青年,他是国字型脸庞、双眼有神、高大英俊的白面书生,那人肯定是肖晖。
    李贵眼看他俩如此依偎在一起,心中涌动一股莫名的酸楚。
    李贵开着拖拉机出了县城,一路返程。待到夕阳西坠的时候,终于又离开县级公路,拐进了塔山那条弯弯曲曲的土道上。
    一路走来,大家沉默了半天,人人都哑口无言。任凭那柴油机刺耳的啪哒声响彻云霄。
    车上的香玫突然捂着肚子,开口叫嚷起来:“师傅,师傅。开车的师傅,请你停停车!”
    李贵闻声,一脚踩下刹车,停住了车子。他回头看看香玫,有些激动地讨好说:“你这位仙女似的小妹子,管我叫师傅,我听着好高兴。我是塔山大队的民兵营长,名叫李贵。平日里,只听他们叫我李营长或是李司机,很少听到有人叫我师傅的。你这位妹子说话的声音,真的是比唱歌还要好听。”
    香玫听了李贵说的献睸话,不禁一笑,脸上露出一对甜美的小酒窝。
    待车子停稳后,香玫拉了拉肖晖的衣角,轻声说:“肖晖哥,陪我下车,我要急着去大便。忍耐很久了,实在难受。”
    说完这话,香玫红着桃花似的小脸蛋。她见肖晖还在犹豫,又嗔怒地瞪他一眼。急着说:“快点吧!别磨蹭。”
    望见香玫起身抓着车厢后板,已转身正欲抬腿下去。但是,脚刚伸出车外便又缩了回来。肖晖见状,只好近前拉着她的手,把她放下车来。肖晖自己随即跳下车,远远的跟在香玫后面。
    说起肖晖和香玫这一对表兄妹,还真是青梅竹马、情投意合的特别相好。香玫的母亲肖红娟是肖晖的亲姑妈,她和肖晖的父亲肖
    正华兄妹俩人,双双从戏剧学院毕业后,又同时被招入和平戏院从事演艺工作。当时,肖红娟年轻美貌,演技高超。她在剧团红极一时,后来与担任导演的谭国栋结婚生下了香玫。
    肖晖和香玫从小志趣相投,又在戏院里一起长大,相好得如同一个人似的。
    肖晖的父亲是和平剧团的团长。只为主张排练传统剧目《刘海戏金蟾》那部戏,因而遭受质疑。恰逢文化大革命的风口浪尖,被那野心勃勃的副团长乘机告了黑状。将之定罪为宣扬牛鬼蛇神,影射革命样板戏的罪魁祸首。落得与导演谭国栋同时被造反派打成右派,戴上了反动权威的高帽子。
    肖晖的母亲就在那次批斗大会上,心脏病突发而惨死在造反派的批斗会场。
    “香妹子!”这是肖晖对表妹的妮称,也是亲友对香玫叫唤的乳名。过了一阵还不见香玫回转,肖晖心急地呼喊:“别走远了,快些回来,还得趁早赶路呀!”
    待香玫上得车来,天色己暗。走不多远,拖拉机就亮起了灯光。车子歪歪扭扭的颠簸了半个钟头,总算在一棵古树下嘎然而止。这条能通车的土路已到尽头了。黑影中剩下的,便是三条分岔
    的羊肠小道。
    李贵跳下车来,他从车上拿出手电筒,往车上照着开口说:“前面就得走路了,都快下车吧。我陪着你们去塔山寺的经济场先住下,明天到场部去报到听候安排。”
    待人们下车之后,李贵讨好地帮着提了一袋鼓鼓的大行李,亮着手电屁颠屁颠地走在最前面。其它五人尾随身后,踉踉跄跄地走向塔山寺。
    穿过拱圆的寺门,在场长刘德厚的带动下,有几位热心的人也纷纷出屋招乎,并给这两户远道而来的新人送来了搭铺的木板和稻草。一阵忙乱之后,肖晖及香玫他们胡乱地吃了些带来的干粮,各自都疲惫地歇息了。
    一夜无话。次日拂晓,忽听得口哨阵阵吹响。随即有人高声喊道:“准备出工了,今天照旧是全体劳力都去挖红茹。”
    这位催促人们出工的,就是治保主任、也是经济场的场长刘德厚。他不在这里常住,遇事不回家就在场部将就一晚。这段时间,他忙于安排抢收红茹,已有多日不曾归家了。
    场长喊完一阵之后,从上殿的大队部抬腿走下那十八步踏级,来到了下殿大堂的角落。他随手在一堆工具中拿了两把锄头,穿过
    天井的过道直达右边的那排耳房。只见昨晚刚到的两户人家都列队向他迎来,走在前面的是香玫一家子。
    香玫的父亲习惯性地摸了摸脱得半裸的秃头,拖着病殃殃的身
    子,躬身对刘场长自我介绍道:“刘场长你好!我叫谭国栋,身后是我的老婆肖红娟和女儿谭香玫。下放到你们塔山来接受劳动改造,请你多作批评教育。”
    肖晖和父亲肖正华也接着向刘场长作了祥细的交代。
    刘场长轻轻地拍了拍谭国栋那干瘦的肩头,语重心长地说:“你们都是文化人,都是搞艺术的能人。如今下放到这个偏远贫穷的小山村,跟着我们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种田种地,难免有苦头吃了!幸好我们考虑到住房和菜地问题不便解决,所以就把你们下放到经济场来进行改造。我们这个经济场是统一出工,集体开餐的。在这里不但吃住不花钱,而且毎月每人还补助五块钱。比较下放到生产队的人来说,你们算得是幸运的人了。”
    刘场长把手中的锄头交给肖晖和香玫,告知他们:“两个孩子年青力壮,跟着大家去挖红茹;谭国栋体弱有病,原来放羊的王老伯昨天突然瘫痪了,你就替他去放牧山羊;经济场从此增了人,近来宣传队也在场部吃饭,厨房人手短缺,肖红娟就去帮厨;剩下的肖正华,你去养殖组帮着剁猪草。就是把茹藤剁碎,留存日后用作猪饲料。现在,各自遵照安排出工去吧!”
    听了刘场长对他们如此关照,谭、肖两家都感激得快要流下泪来。
    肖晖与香玫肩扛锄头出得门来,想到刘场长悉心的关照,顿时喜形于色。但经过寺前的土坪,当看到寺堂墙上贴满的标语,心情又沉重起来。心想;文化大革命的风暴,已经波及到这个偏远的山村。今后的形势和自己的命运又该如何呢?
    早晨的太阳血迹斑斓的。红光照射下,人影被拉扯得又瘦又长。秋风萧萧,寒意嗖嗖。
    举目望去,四十多人散落在一片山地里挖红茹,场面真是热闹。叽叽喳喳的讲话声、嘻嘻哈哈的说笑声,此起彼落。他们有的手拿镰刀割茹藤;有的舞动锄头挖红茹。人们口里虽然没闲着,但
    干活都十分卖力。这其中有一位外号叫做“大喇叭”的春香阿姨,四十多岁年纪。她的笑话最多,声音震山响。
    经济场里共有八位女工,人称“八仙女”。个个能说会道,她们都是种植组和养殖组里的能人。
    肖晖和香玫刚到地头,就被春香阿姨叫住了:“小姑娘、后生仔,快到这边来,我教你们怎样挖红茹。”
    香玫答应一声,拉着肖晖高兴地跑了过去。
    还真是应了一句古话;一方水土养一方人。看似贫瘦的红土地里,挖出的红茹大如拳头。
    挖红茹这种农活看似简单,做起来却大有学问。叔叔阿姨们挖出的红茹,没见几个破烂的;而肖晖和香玫挖出来的,没有几个完好的。春香阿姨给他俩边示范边指教,半天下来,倒也有些长进。
    一阵急促的口哨吹响,场长在寺外大声招呼人们;开饭了!
    青壮年的劳力、特别是男劳力,毎当收工时,每人必须要挑一担红茹或茹藤回去的。好心的春香阿姨,将一担装得满满的红茹各倒出一半来,另用空筐接着,分成了两个半担。她对肖晖和香玫说:“你俩必定是未曾挑担的,这两个半担就留给你们挑吧!”
    看得出来,这位春香阿姨是一位热心的大好人。
    肖晖看看阵势,拉住正欲挑担的香玫,急忙从她的箩筐里捧出几把红茹,放入自己身边的箩筐。
    肖晖一使劲,能行!还挑起来了。只是双腿一开步,箩筐就开始晃悠。人也跟着前后左右地摇摆不定。他俩不懂得要抓住箩筐或绳索,只知道用双手紧紧握住扁担。担子在肩上摇摇晃晃,脚步在下面踉踉跄跄。香玫没走几步,“扑嗵”一声,连人带担扑倒在地。更糟糕的是扁担压在了后背上,爬都爬不起来。这场景,逗得
    大家忍不住哈哈大笑。肖晖慌忙放下担子,帮着扯出香玫背上的扁担后,把她拉了起来。
    种植组的凡组长捂住肚子笑着说:“小姑娘,学着点。下回挑担时一定要抓住箩筐,担子就不晃动了。这一趟你就别挑了,空手回家吃饭去吧!”
    想想自己弄得如此狼狈,香玫真是哭笑不得。她拍拍身上的灰土,紧走几步,跟上了大伙。没走多远,忽闻“铛铛、铛铛”的钟声敲响。香玫不解其意,好奇地问春香:“春香阿姨,刚刚吹了哨
    子,这时又敲响钟声,它是什么意思?”
    春香告诉香玫:“口哨声,表示我们经济场出工、收工的;而钟声,则表示学生们上课、下课专用的。因为我们与学生都处在同一个寺庙里,所以就用口哨与钟声来区别各自的作息时间。”
    原来如此。
    外面挖红茹的人还没到家,屋里已有十多个男女,早已捧着饭碗吃上了。香玫一打听才知道,那是一帮宣传队排练的人们。
    现在吃的算是早餐。
    饭碗里装的是掺了红茹丝的大米饭;菜碗里盛的是撒了辣椒面的冬瓜汤。都是先由厨房人员舀好的,各人自取。每人一份,強者不多占,弱者不少分。
    吃罢早饭还没下肚,又听哨声催人出工了。
    宣传队员也开工了,锣声鼓声一阵阵响了起来。
    学生们的读书声;演员们的吼叫声,一浪盖过一浪。这两帮人马,把一座古寺闹腾得轰轰烈烈。
    西边的太阳就要落山了。
    做了一天的农活,肖晖和香玫的手掌都打起了红红的血泡。
    当天晚上,他俩疲惫地坐在寺外那堆土台的踏级上。各自抚摸着手上的血泡,含着满腔的苦水,抬头遥望天空的流云,无限感慨;人生如戏啊!
    沉黙了好一阵,肖晖抚弄身旁随处可见、顽强生存的野玫瑰。抬手碰碰香玫,苦笑着说:“我的香妹子,看来你这朵美丽的玫瑰花,就要在此落地生根了。”
    香玫顺势把头靠在肖晖的肩上,随口说道:“我若是在这里生根,你也必须跟我在一起开花、结果。”
    肖晖听后激动地搂住香玫,情不自禁地亲了一下她的脸蛋。套用戏文的话说:“就让你我做一朵并蒂红玫,终生扎根在这片广阔的天地里。”
    肖晖那突如其来的亲密举动和知心表白,令香玫惊喜不已。出自少女的羞涩,她推开肖晖。香玫瞪着杏眼,娇声斥骂:“梦里讨媳妇,你想得美!”
    经过几天的共同生活,肖晖及香玫的家人都觉得这里的人们既亲切又朴实。先前的惊恐和愁闷都悄然释怀,心情渐渐地舒展开来。
    这一天。人们还没起床,就开始下起雨来。而且时大时小地下着不停。
    刘场长出门观望,地下到处都在流水。考虑到大家都紧张地劳累了多日,刚好又碰上大雨连绵,宣告大家;经济场全体放假一天。
    今天刚好又是星期日。吃完早饭后,大家就从上殿厢房的教室里搬出櫈子,坐到中堂的大队部两边,饶有兴致地观看宣传队排练文艺节目。
    看了大半天。宣传队员演练的,除了民兵营长表演的快板书;就是妇女主任领队的大合唱。甚是乏味。宣传队的水平虽是低劣,但他们的认真劲儿却表现十足。肖正华领着儿子,肖红娟也带上女
    儿前来凑热闹。他们两家都挤到了前排,坐在乐师的身后认真地观看。
    肖家这几位从城里下放的艺人,都为能在偏远的山村见到文艺队伍而甚感欣慰。
    肖正华发现乐师们身边的课桌上放了一叠厚厚的剧本曲目,随手拿着翻看起来。尔后,从中选出几套剧本来。他近前跟拉胡琴的赵师傅说:“你们戏班为什么不选排一些富有剧情、又精彩一点的节目呢?比如,这套曲目里的歌舞戏《白毛女》、表演唱《老俩口学毛选》。这个戏,它有歌舞、又有对唱表演。排练这些节目上台演出,那就好看多了。”
    正在旁边歇息的李贵听了这番话,抢先搭腔了:“你说的那些戏当然是好,可惜难度太大,对于歌舞、表演我们都没有经验。再
    说,乐师们恐怕也没有那般的演奏水平。听说你们几位都是专搞演唱艺术的能手,给我们作个示范,上去表演一段,好不好?”
    “这——?恐怕有些不妥吧!”肖正华嘴里犹豫,心中却早已活泛起来。
    李贵上前扯起肖正华,诚恳地说道:“反正我们也有些累了,就当是一边休息一边欣赏一会儿。”
    肖正华听到李贵说得恳切,也不便扫兴。他顺水推舟地说道:“恭敬不如从命。那就借用你们的京胡,我来拉曲,让香玫姑娘和肖晖俩人上台表演。在此即兴演唱一曲《白毛女》中的“北风那个吹。”
    肖晖和香玫在学校文艺队时排演过这一段戏,而且还参加过学区大汇演。这些天听得锣鼓声响,心里早已按捺不住对文艺的向往和追求。他俩也不谦让,便欣然上前站定了架式。
    肖正华手把京胡,咿咿呀呀地调好琴音。乐曲的过门一经拉响,悠扬悦耳的曲调就深深地吸引了在座的观众。台上肖晖和香玫那动人的唱腔及优美的舞姿,还没等唱完几句,围观的群众禁不住鼓起了热烈的掌声。大家一个个伸出拇指,无不交口称赞:“唱得好,演得更好!到底是城里大戏院出来的艺术人才。”
    观众那一阵阵掌声和赞扬,使得肖正华急忙放下京胡,起身向宣传队的人员们一一掬躬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大家。打扰你们的排练了。”
    原是妇女主任、又兼任宣传队队长的凡秀英,高兴地拉住香玫的双手,亲热地说:“小妹妹,你演唱得太好了。我想跟你学舞蹈,你能抽空教教我吗?”
    香玫也高兴地点了点头。
    雨停了,天也即将入夜了。
    晚饭过后,回家的人,已陆陆续续、三五成群地走了。住在场部的,只有家里离这儿路程较远的十几户人。他们不愿白费灯油,早早地闭门睡下了。
    肖晖和香玫还不适应这种枯燥的夜生活,他俩漫步屋外遛跶着。
    现在是月圆时节。虽是雨后的乌云漂浮,但月亮还是透过云层,发出了微弱的光芒来。
    香玫指着山顶那朦胧的大石塔,对肖晖说:“我们登上那座石塔去看看,你说好不好?”
    肖晖点头赞同。俩人沿着石径小道,绕过那明镜似的大池塘,踏着古时人工凿制的石级,一步一步的爬上了山顶。这座石塔的底层足有正房一样的宽大,塔身呈八角圆形,共有
    九层。每层都有七尺高,各层的八面都开着窗口,通体均为大石砣砌成。顶楼上面的天罩为石制的拱形,每一层的地面均以木方搭
    建,有些方木的表面已经腐烂了。塔顶那大如圆桌的周边,建筑着齐腰高的石围栏。
    临近塔身才知道,它是如此雄伟壮观的庞然大物。人们可以沿着塔壁的石梯,直达高耸的塔顶。
    肖晖和香玫摸着塔壁爬到顶楼,早已是累得气喘嘘嘘了。他俩一屁股跌在塔顶的石板上,背靠围栏并肩而坐。他们居高临下,展望远处朦胧的群山,长长地吸了一口气,顿觉心怡神旷。
    肖晖开玩笑地戏说:“香妹子,我俩已置身天外,远离凡尘。与其在人间受苦受难,不如在此修道成仙算了!”
    香玫往肖晖的背后拍了一把掌,反驳道:“我才不愿意修道成仙呢!据说,神仙是不得嫁娶的。”
    肖晖表示不解,他接下话茬:“神仙们若是都不嫁娶,那些小
    神仙都是谁造出的儿女?”
    香玫伸手在肖晖的大腿上狠劲地掐了一把,痛得肖晖“哎哟、哎哟”地惨叫起来。香玫嗔道:“看你还敢不敢跟我贫嘴使坏!”
    肖晖举起双手,边笑边说:“我投降!我的好表妹,我投降还不行吗?”
    香玫停下手,沉思了一阵。她低着头,又委婉地问肖晖:“你就一辈子做我的表哥吗?”
    肖晖会意,转身拉着香玫的双手,把嘴凑到她的耳旁,轻声地说道:“只要你愿意嫁给我,我十分乐意做你的老公。”
    说到这时,他俩同时张开双臂,相互紧紧地拥抱在一起,并狂热地亲吻着对方。香玫被肖晖那毛绒绒的胡须搅磨得周身酥麻,几乎瘫软下去。
    良久,他们依恋不舍地松开手。看看已近子夜了,香玫撒娇地说:“我上山时走累了,现在要你背我下去。”
    肖晖背着香玫,说说笑笑地下山了。
    一天中午收工时。刘场长叫住了肖晖和香玫,告诉他俩:“下午安排你们两人去佈置戏台。今天晚上,县里宣传部的领导、还有公社干部们,都要来这里评审我们塔山的宣传队。我们大队的宣传队员要在此进行汇报演出。这是一项重要的政治任务,你俩一定要把场面摆设妥当。
    肖晖和香玫整整忙活了一个下午,累得腰酸背疼的。他俩又是贴标语、又是扯横幅,还在戏台新立的树杆上挂起了两盏新买的煤
    汽灯。末了,又从教室里搬来十多张课桌和櫈子,整整齐齐地摆在台下最前沿,权当评审人员的专座。
    一切准备就绪,天也渐渐地黑了下来。
    四面八方闻讯前来看戏的,他们大都是陆陆续续、成群结队的往这座古寺赶来,期待着分享这一场稀有的文艺大餐。
    宣传队在大队部日以继夜地折腾个把月,就等着此刻粉墨登场了。
    “哎!打竹板,那个瓜啦瓜啦叫,大家听我来表一表。如今是;祖国山河一片红,革命的热忱**高。。。。。。”李贵首先登台甩打着手中的竹板,在耀眼的灯光照射下,独自演起了开台戏。他站立在台中央,把腰杆挺得笔直。随着手中那“刮哒刮哒”的竹板
    声,他如僵尸般毫无表情的数落了一通。末了,凡秀英领队上台叫响了大合唱。八个男女站成两排,扯着嗓子齐声唱道“大海航行靠舵手,万物生长靠太阳。雨露滋润禾苗壮,干革命靠的是**思想。魚儿离不开水,瓜儿离不开阳。革命群众离不开**党,**思想是不落的太阳!”
    唱完这首三岁小孩都能哼唧的歌曲,又是李贵的快板书《文化大革命就是好》;快板声一毕,再又回到凡秀英领唱《**的书我最爱读》。。。。。。
    如此来回反复地折腾了个把钟头。坐在前排的评审干部们,一个个都摇着脑袋、绉着眉头,在下面骚动起来了。
    身为县革委宣传部长的李志雄也阴沉着那张刀削脸,觉得大为失望。他忍不住起身走上戏台,把李贵和凡秀英叫来身旁,气愤地教训他俩:“你们怎么搞的?就只排练了快板合唱、合唱快板的吗?净挑这些节目,今后还怎么去参加县里的文艺比赛?要知道,下面坐着的那些干部,就是特意下来进行评审和选拔参赛节目的。
    一听这话,又见李部长很不满意,凡秀英急中生计,她陪着笑脸向李部长解释说:“我们还有好节目——歌舞剧《白毛女》。”
    李志雄疑惑地质问:“你们排练了《白毛女》?那是一曲经典的歌舞剧。怎么还待着?赶紧去准备演出。”
    听完这话,凡秀英扯了一下李贵的衣角,使了一个眼色。李贵半晌才明白过来,尔后对凡秀英急切地说道:“快去把肖晖和香玫他们叫来。”
    凡秀英携同李贵,急忙跑下戏台。四下流窜着找到了肖晖和香玫,并把肖正华一同拉到旁无人处。凡秀英以请求的口吻对他们说:“今晚那些干部,是专程来评审和选拔节目,前往参加全县举行文艺比赛的。我们以前排练的那些节目,他们都不满意。为了争取得到参赛演出,请你们赶快上台去救救我们。你那天演唱的那一段《欢欢喜喜过个年》,实在精彩,肯定能使他们满意的。”
    肖正华沉思一会儿,对凡秀英他俩说:“你我都是搞文艺的人,俗话说救场如救火。既然你们不嫌弃,现在又同是一个大队的人,我就跟你上台去表演。为了塔山大队的宣传队,也得去全力争取参赛的名额。”
    回到戏台。凡秀英走近台前,大声为观众报幕了:“下面,我们为大家演出的节目是——歌舞戏《白毛女》唱段;欢欢喜喜过个年!
    随即,后台的琴声响起。肖晖和香玫双双顶起脚尖上台亮相,盘着戏台以优美的舞姿绕了两圈,然后伴随着音律的节奏蹁蹁起舞。香玫单独近前手舞足蹈地演唱着:“北风那个吹,雪花那个飘。风吹那个雪花,在门那个外。风卷那个雪花,在门那个外。风打门来,门自开。我盼爹爹快回家,欢欢喜喜过个年。欢欢喜喜过
    个年!”香玫唱罢这一段,拉着肖晖的手,双双旋转着欢快的身姿。她深情地望着肖晖,又接着唱道:“人家的闺女有花戴,我爹钱少不能买。扯上了二尺红头绳,把我扎起来。哎嗨哎嗨哎,扎呀么扎起来!”肖晖爱怜地望着香玫,抚摸着她的头发,摇晃那手中的红绳,起身又歌又舞地演唱道:“人家的闺女有花戴,你爹我钱少不能买。扯上了两尺红头绳,把我喜儿扎起来。哎嗨哎嗨哎,扎呀么扎——起——来!”。。。。。。
    后台里琴声悠扬,戏台上歌舞宛转。肖晖和香玫载歌载舞,整整演唱了半个钟头。
    “啪啦啪啦。。。。。。”台下观众响起了经久不息的掌声。坐在前排那些县里的和公社的干部都拍着巴掌、站起身子,跟
    随李部长列队来到台上。李部长大声宣布:“演得很好!就以这出戏作为我们塔山宣传队的重头戏,去参加县里即将举办的文艺比赛。肯定能拿大奖。”
    所有的评审干部们都点头附和着,不断地予以夸奖;想不到李部长的家乡竟有这等人才,真让我们大开了眼界。。。。。。
    第三章北风那个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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