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华月  第五十八章(一) 行进扬州(一)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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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晓絮携风,浟湙潋滟,看两岸青绦葱葱郁郁,清丽盈胜百朵,只道是画中飘染凝娴,如幕如煊、如娉如妍、纵有重池千金亦难相易。
    两尾近三丈之长的二桅轻帆一前一后分行于通往扬州的运河之上。帆船由杉木制成,涂有桐油的船舱表面绘着同一款制的单一图案与编号,但若探近内室之中,便会为其风格不一的艳丽装饰所惊叹。
    走进其中一船舱房,但见金粉纹饰的壁上全为彩漆描摹的娇媚女子,或戏蝶、或卧榻、或吟唱、或观莲,栩栩如生之姿时常令那些酣醉之人暗思流连。而地上铺着厚实华美的编花藏毯,行走于其上温软无声,由于这上面混有防水的涂料,也无需担心是否会受潮气的影响。
    临近船头这处摆有一张雕刻着海棠喜鹊图形的梨木长桌与周围若干缎料软垫座椅。在那桌上规整地放着十二碟五颜六色的玲珑点心,又有玉壶珍杯与两套官窑茶具分置其旁,以待客人们时时取用。两步之外落着一人高的紫檀博古架,上面除了香炉外多为轻巧的摆设,然而每一件若拿去典当之处也能被出下足够寻常百姓家一年所费的价格。再往中间走去,对面铜架上悬挂着一排做工考究的崭新器乐,表面落有浅浅的灰层,由此看来这船的主人并非注重它们的存在。
    而此时,人们均集中在由层层纱帐隔开的另外半个船舱之中。
    只见一褐衣男子紧握着一只紫羊笔,一边沉思一边等待他身旁那书僮快些将墨研好。他回顾众人,眼中掠过一丝明朗与得意,然后低下头提笔、沾墨,一蹴而就后,才长舒一口气将笔搁置在旁边的珊瑚笔架上。待小僮将那刚做好的半纸行文小心拿起展示于大家,便有一人朗朗读来——
    “凌波朱雀栖,声声桃花琼。连蝶品香蕊,回映绯然中。”
    读诗之人是沈小公子沈明苏的堂妹沈音熙,年方十四,乖巧伶俐,算得上是柳可西少有的几个比较待见的女子之一。她的声音宛如春莺行歌一般明净,凡是经她念过的文章诗句,听起来要比其本身更增一分感染力。
    “这两句‘四色诗’是以‘赤色’为咏,程公子第三个作诗,这描绘颜色之字均要排列在每五字的中间一位。‘朱’、‘桃’、‘品’、‘绯’四字皆指红色,而这‘品’,既可视作色彩,又有品味嬉戏之意。再看这苏州之桥,便是指桃花桥罢——如此看来,程公子之作算是符合要求。”
    “见笑了。”程公子程章是苏州吴江人,与沈明苏他们都在城中的府学读书,如今也应邀同游扬州。据柳可西所知,程章家中并非望门或富户,但他自内而外散发的桀骜与清高为他人所赏识,因此其余人每有作乐佳事必叫上他一同前往。
    “那么下个人,便要以第四字为咏。”柳可西作为行令官将另一支新摘下的樱花交给剩余之人,每人轮流摘去一瓣花瓣,留下最后一瓣的人便是四色诗的下一个续写者。
    这回单一的花瓣传到王公子王泽之手中。他家中经营谷物生意,像是在苏州城内的东、西米巷都有店铺与不少货仓。仗着家中万贯积蓄,王泽之自幼虽每日进书院,却一直是个纨绔子弟。直至去年秋天他那个同样身为米商的邻居到处宣扬自己儿子中了解元,家中父亲终于不能再熟视无睹,从此每日逼着他读书上进。如今半年下来,学问或许有些长进。
    “还是让我自罚三杯吧。”王公子冲着他身后小厮摆起那支四季不离手的檀木扇子,一脸自认倒霉的苦楚之相。
    “这怎么成,无论如何,诗总是要续写下去的。我身为令官可是有言在先,若想蒙混过关除非先跳下这船,在河里洗了个干净。”
    “好,好,我写还不成了。”王公子无奈叹气,心道这柳可西平日里虽讨人喜爱,但脾气却是倔强得很。他于是低声问一旁的书僮:“(苏州)城内还有什么没提到的桥?”
    小僮回道:“尚有许多,相公不妨每一短句中都用上一桥名。”于是又小声耳语一番。旁人知道王公子素来在这方面上不了台面,便默许了这对主仆间的讨论。
    “悬丝浮萍融广济,长襟挥池书尚义,护国血碧使众安,宁弃根青得永宁。”
    王公子大功告成,似放下重担般将诗交给沈姑娘。
    “‘萍’、‘池’二字虽未直接道明是何颜色,却是让人联想到‘绿’;而每行末尾二字均是采用苏州的桥名,如此一来便是咏一色汇四桥。虽是换成七言的格式,最后一字的韵脚也并非十分搭配,但总体来讲,倒是令人刮目相看。”
    “还好还好,”王公子乐道,“总算让我过了关。”
    柳可西笑道:“你得意什么——沈姐姐是在说你家书僮功不可没,你这茶还是要罚的!”
    正当众人言语嬉戏间,从舱门外走进一小厮,向众人禀报道:“船家说,马上过扬子江,叫诸位相公小姐坐稳些。”
    大家听后便散了先前的游戏,慢慢撤回原来的座处,使船身从外面看起来不再那么向一边偏沉。却见柳可西不顾他人惊异的目光奔出船舱,沈明苏还未来及拉住她,后者早已绕到船尾去了。
    柳可西对着后面紧随的一艘帆船高声道:
    “小良子,我们要到瓜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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