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二章 残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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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啪啪,青石板并不整齐,一汪汪的水坑湿了我的鞋子,而等它全湿透的时候,大伯的钱庄也到了。
六岁的我比钱庄柜台矮,但好在那天,大伯在门口听雨喝茶。
“大伯,娘叫我来叫你去我家,我爹中状元了!”
因为极喜欢祖父的蓑衣,我还站在雨中,掀起斗笠,露出我的小脸来给大伯捏,我知道大伯最疼我,我也得回敬他。
咯咯咯咯——茶盏在他手里发抖。
“三弟……三弟他,考上了?”大伯的大嘴似乎并不是因为开心而咧开的。
“恭喜冷掌柜!恭喜冷公子!”店中的小伙计不会看眼色,被我身高体壮的大伯一把推倒。
“闪开!”大伯大步走到柜台后,从一小抽屉里掏出些什么,便叫了一声我的名字,把我背到了背上。
大伯早年当过乡间货郎,气力和他的身形一样,他一手撑伞,一手扶着背上的我,步履稳健地出了钱庄。
雨小风大,大伯的衣袖被吹着鼓鼓的,噗噗打在我耳边。
“大伯,爹爹要当官,别人都替我家高兴,为什么您不高兴呢?”
“我看竹儿也不见得是很高兴啊。”
“那是竹儿不懂当官要高兴的道理。”
是不是先祖们的记忆保存在了我冷氏一族的血脉里,使得我从小就隐约懂了什么?还有冷崖给予我的——一个残缺的父亲形象;自打我有记忆起,就有一道隐形的屏障隔在我们这对父子之间,我很难像平常的儿子一样,为他欣喜,为他忧愁。
记忆里。
他白皙宽大的手掌很少会托起我的小肉手,可我却老见到它托着书,用他那比常人纤长的手指捏着泛黄的书页。
我也无法了解到他有着一个书生难有的宽厚肩膀、一个寡言男子少有的温热胸膛,因为从小我就是可怜地站在高大的他面前,而不是蜷缩在他怀里或匍匐在他背上。
他还总是神龙见尾不见首,在我应该需要的时候,不在身边。
于是,我那小小身体和小小脑瓜里的期望,最终委屈地以另一种形式存在——不屑。
我不需要你的疼爱。
我烧过他的书,剪过他的毛笔,无数次地企图挑明我们之间的敌对关系,却都以他的不怒而败北。
是不是大人都以为孩子皆是单纯的,他们的调皮,只是简单的调皮?
“哦?世上还有竹儿这小机灵鬼不懂的道理吗?”大伯浑厚的声音拉回我的思绪。
“嘻嘻嘻!”我立马笑了,可以说,从小我便是一被人夸便忘了形的人。
于是,又无意识地踢了大伯两脚。
“竹儿是猪儿,小蹄子踢起来都是劲,疼死大伯了!”大伯佯装吃痛逗我。
“大伯骗人!绿珠才是猪呢!一天到晚吃吃睡睡,吃饱了睡,睡饱了吃!”
就这样,慈爱的长辈巧妙地回避了我的问题,有些东西,冷家人连提都不愿去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