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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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再次清醒过来,是在我死后的第二年,以魂魄的方式,就附在御花园里那棵开的极好的桃花树上,据说,萧徽把我的骨灰埋在了下面。
我有些遗憾,遗憾于,一直到死他没都没有把我葬入他萧氏皇族的陵墓之中。
来往的宫人很多,我每天所能做的事情就是伸伸懒腰,然后看着他们来来往往,偶尔运气好的时候,萧徽会路过这里,然后驻足,看一看这开的很好的满树红云,眉眼还如同那年他最意气风发的时候,我看到这样,心中突然的就很欣慰。
萧徽过得很好,他这天下,也都治理的很好。他也很高兴。
可在欣慰之余我却总带着遗憾,不仅因为这埋骨之处的遗憾,更因为,我不能继续陪在他身旁,看他治理这浩荡盛世江山。即使他并非多么喜欢我,我也可以不要脸的赖着,也比他这样寂寞要来得好吧。
我不能离开桃树移动,只能看着他沉寂的目光在这棵桃树上留恋很久,然后离开,明黄色的袍子拂过地面的时候,我恍觉了压低的袍子簌簌而发的唱腔。
我日复一日的看着人们的悲欢离合,倏尔哀叹于萧徽如今的寂寞,感慨于我已非昨日少女。我也无可抑制的一遍一遍的回忆起过去的岁月,那时的我,还是十六岁的谢青梅,而萧徽,他也并非今日的帝王,而是当年,我的哥哥——
至少,人们都这样看。
……
谢府。
我谢家崇武弃文,很少强迫着我与几个兄弟姐妹去修习什么《四书》《五经》或者《女则》《女戒》,是以,这么多年,我的日子一直都过得相当舒适,唯一有一样我觉得遗憾的,就是萧徽不能陪我一起练武切磋。
据说他并非足月而生,因此,一直很生孱弱,所以即便是练武,也跟我们有种不同的师傅与不同的时间段,这一直让我非常不满。
我记得小时候我们常常一起玩,可是自他九岁之后,萧徽就再也不曾与我们这伙兄弟姐妹厮混在一起,这让我非常遗憾,这么想想,我发现我从小到大好像一直都有挺多遗憾。而且,我也有很多的不满,例如,我不满,萧徽对外并非萧徽,而是我的大哥,谢言。
我坐在院子里,向着萧徽的院落的方向看过去,久久的没有回神。
前几天萧徽好像又有点不舒服,我是从这几天我就一直没有看到他的师傅宋老头踩着他独有的奇葩步朝他的那个院子里走过去判断出来的,我犹豫了半天,终于还是决定抛弃我那所谓的小小矜持,去探望一下萧徽。
我一直都挺喜欢萧徽的,说起原因的话,大概就是小时候我企图溜出家门趴在墙头上被吓尿了的时候萧徽恰好出现,然后站在下面对我说,“没关系,我接着你。”
他那个时候的表情非常的认真,让我联想到话本子里那些少年侠客,充满了正义的味道,因此我忍不住的就跳下去了,结果萧徽的确接住了我,可他自己差点被我砸吐血,所以,事实证明,话本子里的剧情都是不可信的,就像那时候,他虽然接住了我,可没有再延续之前的浪漫武侠风,而是扭曲的走了一场惊悚的“最美竹马自断双臂接青梅”的故事了。
也因此,从此以后我再也不敢让这货涉猎什么危险的接住青梅的活动了。
想着当日他还与我一同厮混的岁月,我不经意的就已经走到了萧徽的院前,我顿时有些莫名的羞涩翻涌在心底,这着实是一种奇葩的感受,我在门口谢自羞涩了一会儿,最终还是隔窗偷窥,大概也是我希望可以幸运的看到萧徽不着衣衫,正在洗澡吧。
我像个猥琐的偷窥狂,透过半开的窗子,我看到萧徽美好的侧脸,他正看着一本书,像是一个年轻的书生,透着蓬勃的朝气,我看的心花怒放,有一种想要跑进去的冲动。
我好像真的挺喜欢他,从少年时光到青葱岁月,从青葱岁月到韶光年华,在我生命中陪我走过完整的这段路程的,萧徽。
“来了为什么不进来?”他抬头看向我的方向,狭长的眸儿有些微微的眯起,仿佛带着几丝天生的笑意。
“……偷看似乎更加美好。”我咂咂嘴,显得相当的厚脸皮。
我放弃撩开裙子爬进窗户这种奇葩事,想了想还是从正门进去了,我推门而入,端详他的脸色,然后笑眯眯的为自己倒了杯茶,“我来看看你,人家都说你又生病了。”
“本来在外面看你看书还觉得没什么,可是现在看来,你好像的确生病了。”
萧徽从少年时候入住我家开始就以大小病不断的理由单独隔开在一个院子里,似乎除了我和二哥以外很少有人来,我是对萧徽有非分之想,而二哥是从萧徽还穿开裆裤的时候就已经与他成为好友。
“一般风寒而已,前几天我看月色不错,就开窗赏了会儿月。”
他说得轻描淡写,我却恍觉事实并非如此,我掐算了掐算日子,今日是九月二十七,推算推算,我记起来了,原是祭日。我倏尔有些哀叹,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索性也就绕过这个话题道,“听说过几日爹要带着我们一起去狩猎,要不要打个‘比比谁猎得的猎物最多’的赌?”
“打赌?小姐相邀,为何不从?如此,赌注又是什么——”他的指尖辗转过青瓷盏的杯口,我看着,神差鬼使的眯了眯眸儿。
“赌注呀——”我拖长了尾音,做得一幅玩笑的模样,“你赢了,我把自己送给你,你输了,你把自己送给我怎么样?”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恐怕是难以自我决定了。”他低眸,依旧是方才的模样,我心中沉甸甸的一腔热,突然就冷凝下来。
他并非不知道我对他的那一些喜欢,他只是视而不见,做得一幅冷若冰霜难以接近的模样,我不敢去辜负他此刻的用心良苦,故而我只能懦弱退步。
“开玩笑而已,你这么严肃做什么?你当我就愿意拥有你或者被你占有吗?”
室内倏尔就这样寂静了下来,我一时之间万分尴尬,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挽救挽救场子,只能悻悻的走了,其间,我甚至不敢回头。在关上他房间门的那个刹那,我突然觉得有点委屈,又有点不值得,单纯的对于这场似乎注定了不太有可能有什么结果的爱恋。但是后来又转念一想,也是我自取其辱,关我喜欢他什么事啊。
我有些憋屈,同时有些自我嫌弃,这种纠结的感情,后世称之为,蛋疼。
时间从那日起开始过得很慢,我每天都持续在这种憋屈而自我嫌弃的心态当中,我的兄弟姐妹里没有一个是与我年龄相当可以谈谈心事的,可能充其量二哥算是个年纪差不多的,可他又很可惜的是个男的,所以在我成长的岁月里,我无数次渴望这货自宫为东方不败,只是这个愿望一直没有如愿以偿。
不过幸运的是,性别什么的,其实也不算什么大问题,我一向厚脸皮,所以还是在憋屈了几天后,去寻求二哥的一番安慰了。
二哥是谢府里有名的风流浪子,当我走到二哥院前的时候,迎面的瞧见个姑娘红着脸从里头跑了出来,我愈发憋屈,二哥这样的货都有无数少女垂涎,为什么我这样的韶光年华的少女却没人搭理?一心一意的对萧徽有着非分之想,却又遭到这样隐晦的拒绝无数次。
我黑着脸敲了敲门,只听得二哥一声笑从里头传过来,“莫不是忘了些什么在这?”
“是呀,奴家把心给忘在二公子这了——”我捏着鼻子,阴阳怪气。
“……阿梅?”
我一直觉得二哥叫我的名字的时候总是洋溢着一股农家田园感,我曾经多次投诉,但是很显然,二哥完全没放在心上。
二哥打开门,我瞧见他一身藏青色的袍子,衬得他眉眼愈发温润如玉,他一点也不像是谢家人,总是带着一股天生的贵公子感。
“怎么?你还真把心给落在二哥这了?来找自己的心呢?”他调笑道。
“……”我是真的不想搭理他。
我进门,趴在桌上,摆出了十足的郁闷的造型,显得似乎很忧郁。至少,我是这么觉得。
“怎么了?情场失利,还是切磋被打了?”
“……前者。”
“哦,你又去勾搭阿言,然后碰壁了?”
“……”猜得真准。
“是……”我愈发郁闷,索性把头用双手给埋起来,应道。
“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不就是这样的性格么?你还指望他像二哥一样,时常调戏你玩吗?”
“……”我又一次不想搭理他。
“其实有时候,我觉得……”二哥突然有点正经,话说一半,却又顿住了。
我有些疑惑的抬起头看向他,他的表情有点犹豫。
“觉得什么?”我心里愈发的好奇,开口问道。
“其实,我觉得有时候——我们好像都不知道阿言到底想要什么。我认识他这么久,我却都一直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二哥顿时有些忧郁,看起来和我一样。我有些发愣,我不知道这场单纯的倾诉为什么突然上升到了一个我无法掌控的高度,我很忧郁,是的,我似乎从来都不知道萧徽在想些什么,我一心把自己的心意告诉他,却从来没有想过,他那时候是怎么想的,他从变成谢言开始,又在想什么呢?
这些我都不知道,我却自以为是的喜欢着他。
我开始纠结哀叹,我不知道我是否该继续喜欢他,但我却突然知道,他永远不会喜欢上任何人,不是因为性取向,也并非是他有什么不足之症,只是单纯的因为他的命运,或者土鳖一点说,他给自己背上的枷锁,不允许他喜欢上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