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大齐狼烟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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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长恭戴着黑纱,和打扮地漂漂亮亮的我,一同去集会逛。
虽我已来北齐数年,但从不出春风楼,对没见过的一切都充满好奇,对什么都感到新鲜。我双眼锃亮地前跑后跑,左顾右盼,长恭被我拖前拖后,竟没一句责怪,见我喜爱的都替我买下。
一路上也有不少食摊,我被红艳艳的糖葫芦晃花了眼,摇着长恭的胳膊:“长恭,糖葫芦糖葫芦……”长恭连声说:“好好,买给你买给你。”说完就摘了一串给我,两枚铜板付了出去。我心满意足地吃着糖葫芦,又闻到一阵香味,追着味道过去,又看见了一块块热腾腾的红豆糕。闻着清甜的香气,我的口水不自觉地淌下来,还不等我开口,长恭托着一片盛有两块糕的荷叶,小心地放进我手里。我赧然一笑:“谢谢了。”长恭唇角轻扬:“你开心就好。”
接下来的时间里,我又陆陆续续地买了许多吃食,长恭拿不下,买了只篮子给我,让我把吃的放进去。我边吃边走,过了会儿,随口叫了声长恭,却没有应声。我诧异地回过头,没有见到长恭。我开始慌了,焦急地踮脚张望,熙来攘往的人群川流不息,但独独没有那个惊若天人的身影。我不断跳起来希望可以看得更远,可摩肩接踵的游人密集的不容我如此。不多时,我就被挤到街道外。我心中一滞,大声喊起长恭的名,可此起彼伏的吆喝声和说话声将我的声音淹没,我把脸埋进手掌中,呜呜咽咽地哭起来。一个黑影将我罩住,我怒冲冲地抬头:“看什么看?没见过小孩子哭啊?”一喊完,我就后悔了。来人一身短打猎服,健壮修长的身体完美地显露出来,微卷的深棕色长发披散着,额前碎发掩映着一道护额,护额上镶着许多金珠和一颗鸽蛋大小的红宝石。浓眉刺鬓,一双凌厉的丹凤眼,鹰一样的灰眸直直地注视着我。
我吞吞口水,怯怯地叫了一声:“六哥。”
明析苍戾,突厥六皇子,手握突厥四十万兵权。杀人如麻,为人冷漠。同时也是在突厥唯一一个关心我死活的人。
苍戾一把捉起我的后领,像拎兔子一样把我拎起来,灰眸怒火熊熊燃烧:“翅膀硬了是不是?还离家出走,瞒着我你一个人跑来这里,你知不知道我找你找了多久?跟我回去!”“不要。”我就地取材抱住一根柱子,“死都不回去。”苍戾态度温和下来,沙哑的嗓音充满魅力:“放心,跟我回去,绝对没人敢欺负你,景光和年丹也不会。”景光和年丹是我的七哥和九哥,任性刁钻,以欺负我为乐。他们常在我本就粗陋的饭食里加墨水,把我好不容易得到的几件新衣剪烂撕碎,甚至把剧毒的虫扔到我被子里。他们的母妃是海吉措氏,父汗的宠妃,父汗自然偏袒他们。
苍戾的条件开得诱人,我有些犹豫,苍戾看出我的动摇,继续引诱:“你回去,我就帮你母妃昭雪。”我不敢相信地张开嘴:“你怎么知道的?”“我母妃是古利木氏,掌管皇史的氏族。”苍戾一脸淡然。我扁扁嘴:“滥用职权。”苍戾把我扛在肩上,无所谓地说:“我也是为你好,中原坏人那么多。”我咬他的肩,吼道:“突厥除了你也没好人了。”
“放开他。”巷口传过来声音。我抬头看过去,一个气场俊美的身影逆光而站,身后流光溢彩,身前却冷气肃杀。我心里一暖,甜甜唤了一声:“长恭。”
苍戾一怔,挑眉傲然:“阁下莫不是兰陵王高长恭?”长恭蒙着面,唇角勾出一个自信的笑:“那阁下是不是突厥‘戾修罗’苍戾六殿下?”苍戾嗤然一笑,冷哼道:“若我说,不是呢?”长恭轻抚一绺墨发,浅笑倾城:“那我也不是。”苍戾冷峻的面容勾出一笑:“哦?呵呵,有趣有趣。”我趁苍戾不备,踹了苍戾一脚。苍戾手一松,我顺势从他肩上滑下来,一溜烟儿跑到长恭身后,拽着他的衣袖。苍戾诧异地指着我:“葵喃你……”长恭抱起我,对苍戾说:“葵喃是我的人。”“胡闹!葵喃堂堂突厥十皇子,怎能屈身于你?”苍戾激动起来,鬈发像狮鬃一样摇动。我抱紧长恭的脖子,附在他耳边说:“我们回家吧。我不想跟六哥走。”苍戾见我和长恭亲昵的样子,更是气急:“葵喃你个小白眼儿狼,胳膊肘怎么往外拐?”长恭不理他,只摸摸我的头,轻声说:“好,我们回家。”于是长恭抬头对苍戾说:“葵喃说了,他不要跟你走。”苍戾一听,灰眸立刻赤红:“你算什么人?凭什么替他做主?我可是他亲哥哥!”长恭却心平气和地踏前一步,语气平缓,却有着不可抗拒的决然:“我问你,突厥可汗待葵喃如何?”一直理直气壮的苍戾突然缄默不语,良久,才开口道:“不曾重视。”“那他的哥哥们呢?”长恭逼问。苍戾更加沉默。长恭自答道:“只怕除了你,没人关心过他吧。”苍戾垂下头,护额正中的红宝石闪着幽幽的光。长恭轻拍我的背,安慰着早已泣不成声的我,坚定地对苍戾说:“葵喃初来北齐,有春风楼的玉飞花待她如亲弟,他在我身边,我自会护他周全。比起在谁都不顾他死活的突厥,比起你一个孤掌难鸣地保护他,你觉得,他该跟谁走?”苍戾无言地缄默,一双手握地指节泛白。长恭承诺似的告诉他:“你放心,有我在一天,就护他一天周全。以我在北齐的地位,无人敢伤他。”苍戾抬头:“眸光黯淡,声音却冷冽异常:“若有一天葵喃哭着回来,说你弃了他,我就率突厥大军,踏平北齐。”长恭微微一笑,伸出一只纤细柔白的手:“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苍戾牵动唇角:“果然是兰陵王,一言九鼎。”握住长恭的手,看了我一眼,道:“葵喃就托付给王爷了。此番我回突厥争夺汗位,待我问鼎天下,再来接回葵喃。”长恭微微一怔,点了点头。
我目送着苍戾离开,偎紧了长恭,撒娇道:“我可只有你了,不能欺负我。”长恭捏捏我的鼻,柔声道:“这是自然。”我吻吻他的唇,开心地笑着:“我们去看看飞花姐好不好?”长恭溺爱地抱紧我:“好,听你的。”
“哟,不巧了。”春花娘满脸堆笑地向长恭赔礼奉茶,“飞花从良了。”
“什么!”我和长恭对望一眼,异口同声地问。我挑眉讥笑:“春花娘你倒舍得?”春花娘乐得直舞红手帕:“呦呵呵呵,小七你这孩子真会说话,那位爷是生面孔,一来这就朝我打听飞花,我就夸了飞花几句,那位爷睬都不睬,直接闯到飞花屋里,一见着飞花眼就直了,问飞花愿不愿意跟他走,我见飞花也动了心,就开了个价做赎金。”“多少?”我急了,要是春花娘敢把飞花姐贱卖了,我就拆了她的春花楼。春花娘笑着比出四根戴着三只假玉戒指的手指,“四百两?”我惊讶道。春花娘又花枝招展地挥起红手绢:“小七真没见识。是四千。”“四千!”连长恭都忍不住惊叹。我好不容易沉住气:“那人给了?”春花娘摸出一件物什,放在桌上,笑得满足:“那位爷给了这个,我估了价,够我再开一个春风楼。”
那是一条护额,攒绣着金珠金片,正中一颗如血般鲜红圆润的红宝石。长恭一怔,接而大笑起来:“饶你是个无情的人,竟也不入了着情网红尘。”我也笑了,飞花姐跟着六哥,应该不会再吃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