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二章 无法改变的曾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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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胯下的战马发出几声不耐的嘶鸣,然后轰然冲向洞开的城门!城门外面有一片废墟的城镇遗址,跑出那里,他们就算真正到达了玛利亚之壁内宽阔的地界,没有建筑的支撑,立体机动装置的成功率就会大大下降,稍有不慎将变得极其危险。
前方错落的屋舍间很快就出现了一只行动迟缓的巨人,似乎是被大阵仗行军队伍吸引过来的。艾伦想当然地抽出了匣刀,被阿明制止。
“现在没必要消耗你的战斗力,那些巨人,就交给后援班的……”
话音未落,伴着一声拖长了音调的兴奋欢呼,一个娇小的墨绿身影从他们头顶急速掠过,只见尖钩飞射,砰然弹进屋檐之间!那人几个纵身跳跃,迫近巨人后颈,长刀出鞘,刀片反射的寒光闪了又闪,那只巨人的后颈瞬间便破成了一滩血沫!
那人翻落在临近的屋顶上,拳头擂上左胸,朝下面的大队人马施了一个标准的军礼,艾伦这才看清对方的模样,圆脸圆眼的黄发女孩子,正俏皮地吐着舌头,目送大部队走远,若是她再瘦一些的话,倒是和赫里斯塔长得有些相像了。
“克莉丝!小心!”萨沙的一声惊呼破空传过,在那女孩身后不远的房屋之间竟又出现了一只巨人!此刻看见毫无防备克莉丝,五指大张朝她袭过去。
毕竟还是一个孩子,克莉丝只觉耳后生风,顿时尖叫一声,抱住头蹲下来,刚刚击杀巨人的那股气势完全不见踪影,她也忘了要弹出钢索逃离巨人的攻击范围。
巨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逼近,最终狠狠砸落在了她的身侧,拍起无数的瓦片!
——克莉丝却是没事。
萨沙冒着白烟的身形从上方翻过来,她还保持着削后颈的动作,克莉丝抬头,带着哭腔的语气听上去格外柔弱:“班长!……”
在半空飞溅的血液中,萨沙被钢索拉紧的身形倒吊着,她将刀柄转了个方向,两指并拢搭在眉间,朝他们微微颔首:“祝你们好运。”她用口型这么说道。
此时阿明已经一马当先冲出了废墟的包围,处在队伍末尾的士兵也快速跟上来了,萨沙和后援班早被他们抛在了后面,阿明扬手将手臂平举,大声吼道:“长距离索敌阵型,展开!”
如千万次演练过的那般默契,所有的士兵就位,阵型被他们慢慢拉开,阿明骑着马早已冲到了前面,三笠迟疑了一下,她原想待在艾伦身边,但是军令难违,她也只能跟着阿明向次列中央的指挥位奔去。
特别作战班还是处在五列中央的待命位置,所有的104期新兵均被安排在了第二或第三传达阵列上,艾伦发现散开的士兵中,右翼的索敌部队阵容比左翼强了不少,里面几乎都是调查兵团的精英士兵。
他忽然觉得内心无比触动,阿明对他说的话,也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吧……女巨人当初就是在阵型右翼出现的,如此进行右翼的安排既可以避免过多的伤亡,又可以为他们抓捕女巨人做好充足的时间准备。
佩特拉处在左翼三列三的传达位,埃尔德在佩特拉前方二列四的位置……原世界的利威尔班几乎都被安排在了较为安全的左翼,他不知道这是不是阿明故意为之,但是心里蓦地一暖,被信任的感动充盈着胸腔,一月前他们为了此事差点闹翻的场景依然历历在目,他感到无比抱歉。
不过道歉的话,还是留到调查归来再说吧!
艾伦眼神一凛,紧了紧马缰,森然决绝的表情爬上脸颊——我已经是人类最强,这一次,不会再让你们死了!
刚开始时一切都很平静,只是偶有出现普通巨人,大部队依靠这种阵型向前推进了好几百米,艾伦眉头深锁,紧绞着缰绳的手心里全是汗水,脑海里只残留一个声音:快了,快了,女巨人就快要出现了!
“兵长?”赫里斯塔发现了他的异常,策马奔到他身侧,“兵长,您看上去很紧张,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事。”艾伦一愣,尔后飞快答道,眼睛却一直盯着右翼的方向……黑色烟雾,他的神经正处于高度紧绷的状态,碧蓝的天空在他视线里摇晃,恍惚汇聚起一层层的黑。
突然一声震耳的枪声响起,黑色长烟直冲天幕!
它来了!!!
艾伦只来得及留下一句:“带着利威尔继续向前跑!”马匹已经带着他如离弦之箭一般冲向了右翼黑烟的方向!他铿然抽出匣刀,刀锋震鸣如虎咆龙吟!身体里所有热血都在叫嚣着要冲破皮肉,杀光巨人,染红世间一切罪恶!
可他还未跑出几步,无数的枪声却从另一侧传过来,接连不断仿佛要穿透灵魂!黄色烟雾几乎遍布了左侧的半边天空。
马蹄骤然停下,他像被雷劈中那般愣在原地,尔后不可置信地转过头去——黄色烟雾代表着……
左翼的索敌部队遭到重创,全灭?!
……
几分钟之前,佩特拉在马背上四处张望着,不知是否可以算作幸运,到目前为止她都还没碰见巨人,周围的气氛异常安静,却陡然让她生出几分不祥的预感。
女孩子总是敏感地让人头疼,无论在哪方面。她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但是说不上来,死寂的四周只剩下她自己鼓动的心跳声,也看不见分散开的同伴,现在她居然都有些开始怀念奥路欧聒噪的声音。
至少不会让人觉得这般压抑地难受。
眼皮开始突突跳动,她微愣了一瞬,随即转头向右侧看过去,空旷平原上能够很清楚地看见一只不断靠近的十四米级巨人,并且速度惊人。
无视索敌部队直接逼近阵中的……奇行种?!
佩特拉慌忙去翻别在马背上的弹匣,手抖得都快握不住枪柄,她死咬着唇,却怎么也不能将子弹填装进信号枪……这是她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面对巨人,紧张害怕颤抖一切的情绪都很正常!
“里昂!照原计划我来限制它的行动,你绕到后面去击杀它!可恶……真不想让新兵一来就面对这种东西啊……”
“是!”
远远传过来和对话和马蹄声稍微平复了佩特拉的心情,她激动地喊了一声:“班长!”
那个扎着头巾的班长送了佩特拉一个宽慰的眼神,然后猛拽马缰,将马匹拉离巨人的前进方向,他悄悄绕至那只奇行种的后面,瞬息弹出钢索,长长的匣刀已经随着他的身形迫近了巨人的跟腱,同时跑在前面的里昂也从马背上跳了起来,尖钩没入奇行种的胸膛,钢索的拉力拽着他向上冲去,等到迫近巨人身体时,他又弹出另一边的钢索,借此将身体甩到巨人的后颈处。
那只奇行种在急速的奔跑中突然骤停!它屈膝下蹲,直接把贴地飞行的男人一掌拍碎在了地面上,另一只手抓住了里昂的钢索,拖着对它来说过于渺小的人类躯体,越过脑袋狠狠砸向地面!
一切来得如此之快,两个鲜活的生命顷刻化作一滩血泥!不远处目睹所有的佩特拉再也控制不住恐惧,一转马头向远处狂奔,无数的杂念全部在一瞬间涌入脑海——这只奇行种……它好像对吃人没有兴趣,也似乎懂得如何保护自己?!……那,它岂不是有智慧,它和兵团里那个叫利威尔的巨人是一样的?也是……由人变成的?……
大脑好像乱成了一团搅不清的泥。
不过即便如此,佩特拉也并没有忘记要通知所有士兵这边的情况,她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量控制着手指,摁下扳机,将黑色烟雾弹射向天空……却没有预料之中弹头炸开的声响,她大骇之下猛然抬头,看见的就是那张不断靠近的巨脸,黑色烟雾弹被它抓在了手心里。光线在那张狰狞脸庞上造成的阴影使它看上去就像地狱来的恶鬼。
她终于控制不住惊声尖叫,泪水夺眶而出!
忽然,立体机动装置的轰鸣声由远及近,一人急速掠过,揽住她的腰带着她向巨人的身后飞去,却因为钢索收放在平原之上毫无借力,那人在半空短暂飞出几米之后,最终抱着她向地面俯冲而去!巨大的冲击力将他们生生拖出好几米远。
事态紧急,衮塔马上起身,先前他牵着的两匹马也跑到了身边,他把佩特拉半拖半抱弄上马背,他自己也一脚跨上另一匹马,“快跑!!!”他催促道。
马蹄嘶吼,向远离巨人的方向夺命狂奔!
天空中陡然绽开无数的枪声,黄色烟雾弥散,几乎充盈了她全部的视线。奥路欧和埃尔德骑马赶上来,他们手里的枪管在空气中拖出一道浓浓的长烟。
佩特拉颤抖着,狂风扑在她的脸颊上,甚至都让她有些咬字不清:“索敌部队那边至今没有任何消息,他们发生了什么事?难道……”
“啊,是,你猜的没错……”奥路欧从没这么认真回答过她的问题,“左翼的索敌部队全灭,根本无人传递消息,我也是刚刚才知道的……”
“怎么会……”
“喂,我说,现在没空说那个吧?!”埃尔德大叫,“它追上来了!”
那只奇行种在短暂的停顿之后果断追上了一行四人,它的脚程出奇快,很快他们之间的距离只剩下几步之遥!巨人沉重的身躯踏在地面上,地表不断摇晃!
“那我们怎么办?!这里是平原,立体机动装置完全没用啊!……”奥路欧哀嚎着。
“难道就这样一直跑?把它引到阵型中央那边去?!”衮塔接上他的话,顺带毫不留情地批驳。
“你怎么!……呃,对了,分散!我们可以分散开来跑……”
“但是在我们四个人当中,被巨人盯住的人绝对活不成啊!”
“那也总比全军覆没来得强——”
“我也想啊!”跑在最后的埃尔德急得简直语无伦次,“可是现在就算分散跑也没有用,它离我们太近了!”
“这么说只能战斗了?!”奥路欧顿时捶胸顿足,“喂……那谁,谁先去引开……”
“我去!”一直沉默不语的佩特拉开了口,“我去引开它,你们继续往前跑……不用管我!这只巨人有智慧,以我们现在的水平,还杀不死它!”
“你说什么?!”三人同时震诧道。
佩特拉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一字一句重复着,另外三人都没注意她从容不迫的表情下,是紧张恐惧到掐出了血的手心:“这只奇行种,和利威尔一样,是由人类变……”一句话还没说完,形势剧变!而埃尔德注定一辈子都不能将这句话听完全了,巨人追上来,一脚踩下!他连人带马被笼罩在那片死亡阴影里,甚至连临死前的呐喊都悄无声息。
奇行种巨大的脚掌落地,鲜血顿时沿着土地的纹路向四面八方蔓延,即使不用看,也能想象到被踩在下面的人,碎成了怎样一副血肉模糊的模样。
剩下的三人瞪大了眼眶,目眦尽裂,积怨与恨意瞬间在胸腔里交织不停!奥路欧和衮塔很快反应过来,两双同样出离愤怒的眼瞳对视了一秒之后,尖钩飞射,他们同时一跃而起!长刀出鞘,向着巨人猛冲过去。
滔天愤恨化作了奋不顾身的杀意——杀了你!!!
“快跑!”衮塔在猛烈的狂风中这么吼道,却像是临死前的最后一次竭尽全力的呼喊。
战马受惊,撒开蹄子载着佩特拉向前冲去,完全就是奔命的速度……她被突如其来的冲击力拽得快要跌下马背,也无暇顾及身后的情况,眼泪在眼眶中滚动,却执著着不肯落下。她死拽着缰绳,双腿夹紧马肚,要把不受控制的马匹拉回巨人所在的方向。
我不能跑……两个人也许杀不了它,但是,三个人,三个人的话……也许就……
泪水终于蜿蜒着爬满脸颊,有什么注定躲不过的东西已然发生。她好不容易控制住了暴躁的马匹,转过头去的时候,大片的阴影覆盖而下,模糊的视线里只剩下一只包拢上来的巨手,五指渐次收紧,将她牢牢困在掌心,窒息般的死亡感浪潮一样卷上来。
肋骨穿进内脏,刺出皮肤,那一刻,她什么都听不到了,也奇妙地没有感觉任何痛苦。全世界只剩下身体骨骼碎裂、鲜血喷溅的声音。
喀嚓——喀嚓——喀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