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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9年夏天,夜色酒吧,《东风破》。”
    几片发烧感冒药下去,陈诚脸色比刚才更难看,他站起来,水杯握在手里扬起要摔,唐江年手指夹着烟,点了点桌子,轻声说:“放下。”
    陈诚猛然一阵咳嗽,手捣着口,腰弯起,似乎要把肺咳出来。
    唐江年捏灭烟头扔在陈诚的水杯里,“陈科长?你还好吧?”
    陈诚直起腰,面色灰白如纸,三两步从垃圾框里捡出那张“不小心”浸水“当垃圾扔”了的废纸,展开一看,墨迹已经涂开,糊成一团什么都看不见。
    陈诚一屁股坐在地上,心中一阵无力,唐江年走过来,把陈诚从地上拖起,“地上凉,你在发烧。”
    陈诚脱力,四肢冰冷,“你到底是谁。”
    “我还没问完。”
    “我不想回答。”
    两人默契,异口同声。
    唐江年把陈诚放在床上,拉开床头柜的抽屉,拿出藏在盒子里的公章,又从陈诚枕头底下摸出一个信封,公章按上印泥,“啪啪”两声,大红印泥一个戳在信封里的信笺上,一个戳在信封封口上,心满意足。
    陈诚笔挺的躺在床上,头晕眼花,差点昏厥:“你这叫。。。这叫。。。”
    “体贴入微?”收起纸张,唐江年附耳过去,小声说:“火龙果一般五月初五上市,要吃新鲜的。”
    陈诚眼睛一闭,彻底昏了过去。
    常言道,病来山倒,病走抽丝。
    陈诚昏睡的第三天,病房里有人脸贴着脸,对着病床上的病号嘀嘀咕咕道:“睡这么多天也不醒,不会是死了吧?”
    。。。。。。
    严毛一边举着扇子给陈诚扇风,一边自言自语。陈诚虚弱的抬起手,搭在严毛举着扇子的手上,给严毛吓破了胆,抖着嗓子“啊~~~”尾音转了几个弯,又转回来“亲哥!你醒啦!”
    陈诚唇齿微张,严毛耳朵贴过去:“啊?你说啥?”
    陈诚口干舌燥,声音哑在嗓子里,严毛收起扇子拍拍陈诚的手,“亲哥,你肺炎着呢,可别乱动。”
    “我。。。我。。。去找。。。唐。。。公。。。咳咳咳。。。。”
    “啊?公什么?公账?哈哈你都穷成这样了还有公账?您赶紧歇着吧,我去给你找吃的~!”
    。。。。。
    “回来。。。。”
    陈诚使出吃奶劲,躺在床上咳的胸口疼,大气都喘不上一口,“扶我起来。。。”严毛将陈诚扶起,递过去一杯水,陈诚摇头:“唐江年在哪?”
    “唐江年是谁?”
    。。。。。
    “那我,我怎么了?”
    “你病了啊。”
    。。。。
    严毛恍然大悟,哦了一声,“医生说你中暑加上伤风,没什么大问题,不过是引发肺炎,突发性的。”
    。。。。。
    下午,陈诚出了院,身上带着肺炎,包里装着几副中药,回家闭门谢客,每天只做两件大事:煮面、煮药。
    屋子里药味缭绕,甜中带苦。
    第三天清晨,陈诚正蹲在门前煮药,大老远走来三个人。
    赵正延,唐江年,不认得。
    这是什么新组合。。。
    陈诚心头狂跳,咳嗽带着口胸疼。扔了扇子,站起来往屋子里走,又走回去,接着熬他的中药,“紧张个什么劲!谁说是来找你的!有病!”
    “熬药呐?”
    “咳咳咳……”
    陈诚转过身,对着地面翻白眼,瞎啊?嘴上说:“是啊。”
    唐江年蹲下来看着小灶台上的中药,“看样子陈科长病情很严重。”
    陈诚翻白眼,心中一万八千头草泥马崩腾而过,我他妈这样到底是被谁害的!嘴上依然有礼有节:“遵照医嘱,咳咳,得好好休息。还有……我不是科长。”
    唐江年伸手搅了搅小灶,“哦。。。那你打算什么时候痊愈?”
    ……
    “医生说一时半会好不了,特别叮嘱我忌口忌生冷,忌多言语,忌生气。”
    唐江年点点头,重复道:“忌生气。那你好好休息。”站起来走了。
    陈诚目送唐江年走老远,得意洋洋:“跟我斗!咳咳……!”
    远处唐江年正和来时的两人交流几句,回头往这边看了几眼,陈诚心中一梗,立刻蹲下使劲扇他的小灶,心头突突突突突,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
    吃完午饭,陈诚带着病例来到县x府。
    三楼某宣传科长办公室内——
    陈诚将一个信封几页纸递给对面一个小青年。
    小青年不接,“假条辞呈混着交,几个意思?”
    陈诚恬不知耻:“你看我都病成这德行,再搞下去性命堪忧啊!”
    小青年冷笑:“你以为交了辞呈就能保住性命了?!”
    陈诚眉头一簇:“几个意思?”
    小青年往座椅里一靠:“字面的意思。”
    啪——文件扔在桌子上,陈诚靠过去,寒着脸:“先交辞呈,交不下去再交假条。”
    小青年从桌子上拿起一张,抬手甩开,扫了一眼:“休假一年?痴心妄想。”
    陈诚另一只手啪的按在桌子上:“我只是请你帮忙转交,这么事儿逼你是被谁传染了?!”
    方秋驰演不下去,委委屈屈站起来:“小诚哥,不是我不想帮你。是。。。”左顾右盼,他将窗帘窗口门锁落紧,紧张兮兮的靠过去,说“上头特别交待。。。不准你辞职。”
    陈诚大惊,狂咳几声:“咳咳咳……”
    “那天给头儿送材料,我刚好在外门听到他们提起你,我一进去他们就不说了。”
    “他们?”
    “昂,我推门一看,当时那男的坐着,咱们头站着。”
    “那人长什么模样?!”
    “桃花眼,鼻梁这么高,”方秋驰微微侧脸,眯着眼,食指按上眼角上扬,摆了个要笑不笑表情:“喜欢这样看人。”
    陈诚腿一软,方秋驰接着回忆:“穿着白衬衫,西装外套,个儿还挺高,长得还特别不错。”
    陈诚眼前一黑,坐在沙发上半天没起来,连咳嗽都没力气了:“上头派人查我……”
    方秋驰可怜的看着他,“诚哥,你到底招惹谁了?怎么搞成这个样子!”
    陈诚四肢无力,“我什么都没干啊。。。”
    “是不是水坝的事儿啊?!”
    陈诚一个激灵,大着舌头:“不会吧,水坝是在我来之前修的!”
    “可是你来之后冲垮的啊!”
    ……
    “医生说我不能再受惊吓。”
    ……
    “最近上头来了一帮人。”陈诚紧张的顶着方秋驰,方秋驰小心翼翼的说:“查贪墨。”
    陈诚心里一抖,莫名想起一句“五月初五火龙果上市”。咽了咽口水,“我知道。”方秋驰接着说:“省里来的。”
    陈诚大怒:“我知道!”
    方秋驰叹了口气:“诚哥,东西我给你递上去,只能自求多福了。”
    陈诚抓住方秋驰的手:“帮我……”
    方秋驰摇摇头:“七上八下,这里是三楼,能耐的都在七楼,等着上呢。”拍拍陈诚的肩:“我只比你早报道三个月,我早就说你不适合这里,早点走,现在后悔了么?”
    “现在你是宣传科长,我是李庄村村官。”陈诚挥开方秋驰的手:“方科长现在说这些屁话还个蛋用。”每个字组合在一起,居然赤裸裸成了一句脏话。
    方秋驰开门送客:“赶紧滚。”
    从x府出来,陈诚在药店花三块多钱买了一瓶葡萄菌片,又银行把卡里剩下的几万块钱全都取了出来。站在街头,他又给赵正延打了个电话,没人接。
    置身人潮中,他觉得自己有点落魄,胸口一阵激荡,强忍着没咳。买了一瓶矿泉水,坐在路边吞了几粒药片,兴许是心里作用,很快肺里的撕痒感缓解了。
    等了一会赵正延电话回过来,陈诚这回没接。他的内心挣扎了一阵,电话终于不响了。
    怎么开口呢?
    “赵书记,火龙果好吃么?”
    “赵书记,我三万块钱不小心落箱子里了”
    ……
    “傻逼!”陈诚给了自己脑子一下,指不定人家等着自己送上门,如数交还,用色来换呢!
    他妈的,姓赵的就是个畜生!什么有钱能使鬼推磨!色相交易!
    电话又响了,是个陌生的号码,陈诚忧郁着接起来,“喂?”错眼一看,没电了。
    关键时刻掉链子啊——
    陈诚上了辆公交车,车上人群拥挤,好不容易到了站下了车,晃晃悠悠已经过了一个半小时。
    别墅区门前,保安拦住陈诚,“什么事啊?找谁呢?”
    陈诚陪着笑脸递过去一支烟:“你好你好,我是来找我表叔的。”
    保安轻蔑的说:“你表叔叫什么啊?”
    陈诚挺直腰杆,“赵正延。”
    保安刚伸过去打算接烟的手又缩回来,眼神犹疑:“哦。。。赵书记的亲戚啊。你等会啊。”说完一头扎进屋里半天才出来,“赵书记现在不在家,他说如果你有东西放在门前就行了。”
    陈诚一愣,我操,这么明目张胆。道了声谢,走进小区。
    他妈的不是说当官的不给住这么大的房子么!这得有多少灰色收入啊!这得被老天收去多少回啊!
    迈进别墅区的陈诚情不自禁的想。
    果然赵正延家中大门紧闭,没人。陈诚在花园里找了个石头,将手里的纸袋裹好,用石头压上。坐在赵正延门前歇了会才走。
    陈诚前脚刚走,赵正延原本紧闭的家门缓缓打开。一个穿着白衬衫,手上拎着墨色西装外套的男人从门里走出来,捡起地上的纸袋,上了屋后一辆大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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