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十章,生病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37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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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班车,仅有三两个乘客。魏言一上车就放任自己摊在座椅上,这一刻形象什么的都顾不得了,发烫的身体软绵绵的,彻夜未眠的疲惫,还有麻木中带着疼痛的两条腿。通通涌上来。方才装出来的淡定从容全然崩塌,饶是脾气秉性再好,魏言心里也想骂一声“娘”。陪了他一夜,一个好脸色都也没给过,还把自己搞得狼狈不堪,魏言扯扯身上起皱的外套,嫌弃的皱皱眉,窝了一肚子火。
    别人的生活始终对魏言来说只是一个故事,无法感同身受。有同情,有悲悯,也有敬佩。隔了一层玻璃,始终只是观望,触摸不到分毫。
    现在想要主动靠近认识一个人怎么就变的这么艰难,魏言觉得这变成了一场战争,他与一头固守领地的狮子入侵退守之战。
    他不知道,当自己终于如愿以偿以缓慢渗透的方式侵入他的领地那天,才发现原来进退不由自己。
    魏桂林坐在餐桌前吃早餐翻看今天的报纸。魏言揉搓下苍白的脸颊,强打起精神,叫了一声:“爸”
    魏桂林眼也不抬,往常一样应道:“嗯,回来啦?”
    魏言低头答应一声,怕魏爸看出异样,快步走向自己的房间。强撑着快速洗了个澡,换了干净舒爽的睡衣,翻出抽屉里的感冒药接了杯水吃了两片,也顾不得头发还在滴水,直接躺床上,扯了被子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从里到外浑身透着酸痛疲乏。
    魏桂林喝完最后一口粥,将报纸折叠放在一边,看看墙上的挂钟时针还未走到8点,这孩子这么早回来也不知道吃早饭没。
    魏桂林敲敲魏言的房门,等了一会儿,没人应,魏桂林推门进去。魏言把自己包的像茧子,只露出一颗脑袋在外面,湿漉漉的头发把枕头沁湿大片。一张俊秀还透着稚气的脸烧的通红。魏桂林火了,这当妈的是怎么照顾孩子的的,病到这程度,还让他一个人回来。
    魏桂林与妻子谢琼感情一直不好,谢琼虽然能干顾家,但是性格太泼辣蛮横,骨子里透着市侩。魏言才两三岁时,魏桂林正是仕途得意的时候,男人嘛,免不了交际应酬,灯红酒绿的地方也去的不少,但是魏桂林自己还是比较有自制力的,就算是逢场作戏也一直是洁身自好。不知妻子从哪里听来的风言风语,抱着豆丁大小的魏言冲到夜总会正好看到一群人点了陪酒小姐谈的兴起。一时间谢琼大吵大闹,撒泼打滚一副誓不罢休的样子,外人看热闹,同事当笑话。任凭魏桂林如何讲理解释,她油盐不进,认定他在外面花天酒地胡搞。还捅到省厅领导面前。
    谢琼没什么文化,又是乡下人,没背景,跟魏桂林结婚以后骨子里透着自卑,眼看着丈夫官越做越大,回家越来越晚,三天两头在外面应酬,这种自卑和不安很快转化成怒火和疑心,除了一哭二闹三上吊,她没有办法发泄心中的憋闷和失去丈夫的恐惧。后来魏桂林被顶下来,工作不顺,压力也大,夫妻关系越来越紧张,甚至发展到大打出手的地步。魏桂林利用职权把妻子安插,进邻市的窑厂做了会计,让她有事可做,不用天天呆在家里疑神疑鬼,一年也就见个几次,日子这才消停下来。夫妻也就那样了,不好不坏,淡淡的亲情维系着。
    魏桂林手掌贴在魏言额头,滚烫,眉宇微蹙,眼黛下还泛着乌青。看着儿子,魏桂林怒火中烧,恨不得马上打电话把不负责任的妻子骂一顿,竭力压下心中的恼怒,魏桂林轻声唤:“言言,言言。”
    魏言勉强睁开眼睛,看见站在面前脸色愤怒的父亲扯出一抹笑:“爸,没事儿,发烧而已,我自己吃过药了。”
    “你妈是怎么搞的,这样了还让你自己回来。”
    魏言昏昏沉沉,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原来父亲把责任归咎到妈妈身上了,但是又不敢把实情吐出来,只得揽到自己身上:“妈妈不知道,今早没敢跟她说就回来了,我又不是小孩子,妈妈上班忙,不想让她担心。”
    魏桂林一听,这才脸色稍霁,叮嘱道:“中午再没有起色就让家里阿姨给我打电话,去医院看看,自己注意一点。”说着拿杯子接满水放在床头,掖掖被角:“爸爸去上班,阿姨一会儿就来。”
    魏言听话的点头:“好,爸爸你去忙吧,我没事儿。”太困了,脑子里被搅成了一团浆糊,只想尽快把人打发走。
    魏桂林抬腕看了一下时间,不放心的叹口气,只得匆匆赶去上班。
    在床上裹着棉被折腾到中午,病情来时汹汹不见好转,脸烧的通红人都迷糊了,阿姨拿来体温计测量,烧到40。5°,嘴里嘟囔着胡话。阿姨急的没办法,打了电话给魏桂林直接让司机上门拉到医院挂瓶,一通折腾下来到傍晚,才稍稍清醒。
    吴越寒不知从哪里听说萧凌在家办丧事,包了礼金,半下午的时候窜了过来。
    来的时候只有萧凌一个人,王青本来打算请三天假今天却被家里逼着去上课,只能晚上过来帮忙。吴越寒没有通知其他人,他知道萧凌性子冷凡是不喜欢往外说,家里的事也就熟悉的几个看出些端倪。就自己一个人来了。
    进门就大呼小叫,还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诶,老大,日子过的不错啊,开心果,进口巧克力,啧啧,不便宜呀。”吴越寒一点儿没客气,扑到桌上拆了袋子开吃。
    萧凌坐在门边抽烟,那是昨晚魏言提过来的:“你怎么来了?”
    “过来看一眼呗,我说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家里有事也不言语一声儿,敢情你把我这兄弟当假的呀,再说万一老大您伤心过度那什么啥了,这个月的分红你得留给我吧。”吴越寒没心没肺地说:“爷听到消息就赶过来了,中午饭都没来得及吃。饿死了……”说着把能吃的都往嘴里倒,双颊圆溜溜的鼓成一团。
    萧凌吐个烟圈,淡淡扫他一眼说:“吃吧你,还堵不上你的狗嘴。”
    吴越寒见他除了疲倦沉默了些好像真没什么事儿,提起的心也放下一半。自顾自的边嚼边说,不亦乐乎:“看在小爷不辞辛苦,千里奔丧的份儿上,今晚这顿饭你得管吧。”
    “老子没请你来,回家吃自己去。”吴越寒也算一妙人,没脸没皮惯了,他要真对谁上了心,铁了心往上凑,脸算什么,屁股都可以不要。萧凌看着他连忧郁的小火苗也窜不起来了。谁见过吊唁来的大摇大摆把灵堂当自己家,一进门钱往桌子上一拍,大爷似的翘着二郎腿,大吃大喝的,就差来一句:“翠花上酸菜。”知道他的脾性,萧凌也没多计较。总比明明事不关己故作哀伤的虚伪来的真实可爱的多。
    “真不厚道,枉费我一片真心哀悼,到头来明月连沟渠都不愿照。哎,怨天怨地,只怨那薄情负心人,一饭也不肯施舍,好歹奴家跟你半载有余……”吴越寒皱眉哀怨道。一脸弃妇样。
    萧凌冷冷一眼刺过来:“别他妈在这里装疯卖傻,最近又听什么段子得了失心疯?”
    吴越寒不傻,明白这样的场合闹过分了不好看,收起嬉皮笑脸道:“老大,以后有什么打算,老太太也走了。如果真不在三十二中混了,还得把生意的收尾处理干净。”
    萧凌扔掉手中抽完的烟:“先看看再说,临城情况也不是很好,冒冒然过去摸不清门路。现在走哪儿不要钱?”
    “嗯,也对,多攒点本钱,没钱谁跟你混,难不成去睡大街?临城不比晨阳这种小地方,社会很现实。”吴越寒难得说句正经话。
    门槛外面院子里随处可见的烟蒂,可见萧凌这两天抽的有多狠。吴越寒也不多问,扔一袋饼干过去,两人继续插科打诨打发时间。
    晚上,王青提着快餐盒子来了,王青与吴越寒通过萧凌认识的,见过两次,知道这几个月老人的医药费都是萧凌靠从他手里批发来的烟酒倒卖维持下来的。对这个人了解不多,表面嬉笑油滑,对朋友还算义气。
    把吃剩下的果皮坚壳收拢下,饭菜摆上,三人围着方桌开饭。
    王青说:“超儿,李毅和小四明天到,凌哥,这一趟要不要跟他们一起上临城?”
    他们几个心里都明白,萧凌留下来,就是为了给老人送终,现在萧凌是无牵无挂一个人,再没什么值得顾忌,孤狼一匹。
    “不,先听他们说说具体情况,再做打算,一口吃不成胖子。还得慢慢来,既然混,就得混出个人样来。”萧凌悠悠地说。
    王青意外的眯眯眼:“那凌哥有什么想法?”
    “现在方超他们还没把地皮踩熟,严亮也对我多有忌惮,等方超他们回来先交个底,再看看下一步该怎么走,兄弟们既然跟着我,我就得给他们带出来。”
    王青觉得萧凌身上有什么不一样了,以前的萧凌冲动太过,少年热血无可厚非。要不然不会一毕业就纠这几个兄弟上临城。现在这番话明显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按照以前的性子,没准老老太太前脚一走,他后脚就上临城拼命去。懂得观势而为,谋定而后动。
    萧凌轩既要混出头,也要有命享受,一味的逞强斗狠到头来也只是匹夫之勇。一直以来,可能由于幼年时的遭遇,萧凌的想法都过于偏激,愤世嫉俗,以为奶奶一走,就能破罐子破摔,爬到哪儿算哪儿,反正无亲无故烂命一条死在哪个臭水沟也不稀奇,至少老子痛快风光过不枉来世上走一遭。可看见老人连死都闭不上的嘴,放不下心,他答应了奶奶,好好活着,活出个人样来。况且身边还有一群关心他的人,不觉得孤独了。就像昨晚那人说的,往前看,朝好的方面想,其实日子没那么艰难。
    吴越寒认识萧凌时间不长,因为老太太的病,萧凌进高中以后沉默寡言让人摸不透心思。他倒没觉得跟现在有什么差别,在一旁嚎道:“老大,要去临城带上我呗,出去长长见识。”
    萧凌说:“你不怕你家老头子打断你的狗腿,你就跟着跑。”
    吴越寒满心欢喜像一只涨满气的气球,被这句话一蛰,飞快的瘪了。
    王青笑了,吴越寒就一闲的蛋疼的富二代,老爸在烟草局,老妈自己在省城开的连锁超市,家里不差钱,男孩子没事的时候在外面惹惹事打打架这不算什么,家里也不求他光宗耀祖出人头地,只要不捅出大篓子,都由得他去。要真想一条道走到黑,他老子得先让他在祖宗牌位面前剖腹自裁,免得放出来贻害人间给家里抹黑。
    明天是第三天,萧凌说下葬,没挑什么好日子。墓地是早就在市区公墓买好的,跟爸妈埋一块儿。现在这小地方还没实行强制火葬。老人都迷信讲究留个全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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