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浮世欢 第五章:缘起缘终灭(上)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1885
滚屏速度:
保存设置 开始滚屏
再见到伯仲,仍是在宫中。
那日早朝完后,陈妃才见过伯仲让宫人随送出来的时候,叔紫本是受伯弈命觐见,却不由得放缓了脚步。
翡紫朝服华冠的男子,遥遥从宫门那头走来。身后跟着一个宫婢,两人说笑分明。
叔紫细看之下,见伯仲笑得温和又浅淡。竟也丝毫瞧不出这时日发生的事对他有造成影响。
不知在沙场上刀口舔血时又是否仍能保持这般淡持,叔紫心中有所想,突然就感到有些恨恨,强力忍住了欲冲上前去撕开男子这副伪装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的意气。
“大祭司,容王在那边。”信兰压低了声音提醒道。
“我知道。”暗自说话都是咬住了牙的发狠。自己看不见却殊不知此刻的表情落在他人眼里,读出了何等的幼稚。
恰时,逢上伯仲抬头。只这一抬头,便不偏不倚将叔紫的全部神情收于眼底。直融入心。
叔紫慌忙之下别过头,但已然心绪全乱。急步转身准备离去,没走多远却只听得被一把温和嗓音叫住――
伯仲说,“大祭司请留步。”
动挣不得。
再转过身时,发觉伯仲身边的那个宫婢已经不见,只是彼人面上笑意更见深深。
换上淡漠的神情,叔紫尽力维持着冷言道:“王爷有事吗?”
伯仲笑容,“本王近来诸事不顺,所以想向大祭司灵口讨问两句,看看可有个解法。”
来人终于走近身前,叔紫仰头莫名的看着,沉静晕开,两相对视,信兰会意带着随侍宫人安静无声退了下去。
旁人走后,才听得清冷女子又顿了会才笑声略带讥讽道:“王爷是太抬举叔紫了还是太抬举您自己了,祭司从来只卜国运,不为个人徇私。”
言罢,自觉已无话可说,叔紫回身便走,却倏而被身后的人拉住了手臂。
下意识皱眉,叔紫半侧头便朝男子厉声喝道:
“你是想叫别人撞见吗?”
然而男子似对这怒气充耳不闻,答非所问,甚至语气出奇的温柔显得缱淃。
“告诉我,你还是从前的叔紫···一句话,我现在就可以为了你闯凌霄殿,不计生死救你出来。”
一段话,震默了叔紫,不过她没有回头,因而没能亲眼目睹伯仲眼底此时仿佛连寒冰都能融化殆尽的柔情。“救?容王何以为进这夏宫是人所不情愿的···”痴迷成喃。
刚才一刹那,他以为看见了过去的叔紫,只是沉默比他懂,女子也比他懂,他们之间已至山穷水尽的地步,到底是回不去了。
如果叔紫真的仅是一个巫族出身,而后又成了冬夏祭司的女子,那或许再续前缘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可是伯舒怎会放过他们?
然后···纵使荆棘斩断道路,她想试一回。试他的真心,也试她经年后所做的事到底值不值。
“好。”
一个字,叔紫成功掩饰了自己心底的绝望与落寞,可伯仲却掩饰不了那一种即使是他久经官场阴谋与沉浮历练出来的沉稳也掩盖不住的兴愉。
他原以为女子会生气,会因而说好多的话,又或者委屈的哭泣如小兽般投入他怀中恍然如昨。可最后他迟来的发觉,所有都及不上她现在这极简短的一个字。
久涸的心在两年之后逐渐复苏醒转。
坐在青石板上等着王宫中传出轰动的一阵,叔紫像从未感到如此茫然过,茫然的不知自己是谁,茫然的不解自己活着为什么,木愣的坐在小径一旁脑海中回响着伯仲先前所说的话。
那般有力,比她以前中十日亡发作时痛如抽剜脑髓还要煎熬人心。
――若我幸得惹怒君颜而不死,我辞官归隐,然后带你离开冬夏。
从此,一生一世一双人。
只怕她这份因为一时兴起而起的心思,到头只会招来伯仲对她更深的厌恶,甚至会叫伯舒查出他们的关系。可是,今日她做了一件自己最不会后悔的事。
若伯仲真为了她顶撞祖制,而触怒君颜,那她日后即使为他而死又如何,欣然而已。
已经记不得是许久后,宫中挂起了长信灯,整个宫闱一片肃气,隐隐的在每个人心中营造出一种变天了的直觉映证。
信兰找到叔紫的时候,她还坐在那条青石板上。
即使是夏初的晚上,青石板上由午间骄阳铺设遗留下来的暖意此刻也禁不住变成了彻骨寒。
宫婢未开口,已先是神情凝重。
叔紫望着她,没有说话。她知道,伯仲为了她逆天了。
他原是爱她,可惜这深情被发觉的太迟,那是五年间他们真正错过的开始。
“容王说要娶你为妻,陛下生了大怒,御书房的大门从正午起就再没开过。”
“···信兰,我冷。”而座上女子神情呆滞,眼望前方。
见叔紫真的就是缩着身子一阵哆嗦,信兰蹲下来凝望着她眼角周围有湿迹,晶莹水光在暗色中尤显闪烁。
这些年她从未听过叔紫服过一句软,现在听来,只觉满心辛酸难陈。
“跟他走吧叔紫,主子那边我替你。”
“走?”叔紫苍白着脸色虚弱一记讽笑,“我能走到哪里去,若侯位最终都是那个人的,我一样逃不脱被抓回来的命运,而且伯仲必死无疑。”
信兰仿佛不认同的摇了摇头,秀眉紧锁,容情苦涩。
“难道时至今日你还没有看出来吗,容王的性命,必在五年之内。也许···我们都是一样的。”
信兰说得有些孤忱寂寥。“这本是棋子的命运,除非,我们反。”
叔紫怔怔抬头平视她,想将自己融入那一腔笃定里,许久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