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艾思刚出门回来，见杨默雨坐在地上：“几点了，不是跟你说今天要早点吗？”
    “对不起……我没有手表……”艾思吓得赶紧说。
    杨默雨穿了件画着星空的T恤，在外面套了件灰色的休闲西装，穿了条修身的牛仔裤，还在脖子上配了条围巾——一看样子就是要去哪里。
    “去换条裙子。”杨默雨看了看艾思，说，“快点，车子在下面等了。”
    艾思点点头，过了一会儿，换了条牛仔蓝的裙子，套了件白色短外套出来。杨默雨打量了一下，认为可以，便领着她下了楼。
    楼下停着辆一看就很高级的红色跑车，与周围环境特别不符，一个年轻男子靠在车边，一见杨默雨，便扬了扬礼帽示意：“真慢啊，那边已经开始了！”
    “抱歉。”杨默雨说着，打开车门坐在了后座，对艾思说，“你坐前面。”
    艾思便在副驾驶座上坐下，系上安全带。年轻男子坐进驾驶位：“我叫子南——不错嘛，知道系安全带——叫什么名字？”这个人是杨默雨为数不多的好友。顺便一提，他就是那个整天给杨默雨出点子，并效率极高地帮他在PA上发了招聘启事的人。
    “艾思。”
    “给那家伙打工很累吧？”子南一脸关心地问，一边发动汽车，“没关系，尽管跟哥哥我抱怨，哥哥帮你教育杨默雨。”
    “还好。”艾思低下头，说。
    “不可能的！我大学的时候给这家伙当过助手，那个精益求精啊……我差点死掉！”子南马上说。
    “去。”杨默雨不满地在后座哼了一声，“还不是因为你吊儿郎当的——而且你那哪里算助手啊，除了边说话边喝完了我那一罐咖啡外你什么都没干。”
    子南笑了笑：“你对自己要求那么高，怎么到现在还没找到个稳定的工作？该不会还在向父母伸手要钱吧？”
    杨默雨哼了一声：“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我高中后就没问我爸要过钱。”
    子南一愣，干笑了一声：“啊，差点忘记了——对了，有个不错的中学在招美术老师，去不去？”
    “我最讨厌小孩了。”杨默雨立刻拒绝，“你在干什么？”
    “我还在给我爸打工——”子南说，然后干笑了两声，“不是了，只是在我爸的公司负责了服装部门——我挺喜欢的。”
    “过几年就是大老板了。”杨默雨不冷不热地说。
    “那是当然的啦。”子南并不生气，停下车，“你们先下，我去停车。”
    聚会地点在一条小巷里，门很普通，没有招牌。杨默雨打开门，重金属风的音乐从中涌出：“跟紧了。”
    艾思点点头，跟着进了门。他们站在铁制楼梯的台子上，里面光线不亮，不时有彩色的灯乱晃，下方是加高的舞台，有乐队正在表演。舞池里的人只有一小部分在台前跳舞，其他人大都站在离舞台较远的地方，有的端着各式酒杯聊天，也有人聚成一团不知在干什么——就像分成了好几个团体。杨默雨走下楼梯，一个红裙女子端着金色的鸡尾酒，靠着墙站着，见了杨默雨，走到楼梯口：
    “哎呀，稀客。”
    “魏子樊呢？”杨默雨完全没有和女子闲聊的架势，马上问。
    “还真是直奔主题呢……”女子抱怨道，伸手指了指，“在最里面，刚才一高兴喝得太猛了，沙发上躺着呢。”
    杨默雨点点头，示意艾思跟上，便往女子指的方向走去。一路上不少人跟杨默雨打招呼，大都只是冷淡地应一声，继续快步向前走。角落的一处挂着暗红的丝绒帘，里面射出昏黄的灯光，上次见过的画具店店长吴扬帆站在帘子外，对杨默雨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果然来了——别急嘛，去弄杯酒？”
    “你去。”杨默雨冷冷地拒绝，“魏子樊呢？”
    吴扬帆轻轻拍了拍帘子：“里面睡着呢，被灌得好惨。”
    杨默雨伸手去拉帘子，被吴扬帆一把拦住：“魏子樊交代说，不要让你进去。”
    “滚。”杨默雨一甩手，拉开帘子——魏子樊披散着一头黑发，穿着宝蓝色的改良旗袍，躺在深红的沙发上，把披肩当毯子盖在身上，一只手放在额头上：“阿吴啊……我头好晕，去帮我弄杯水……”
    “子樊。”杨默雨正要上前叫醒魏子樊，被吴扬帆拉住：
    “杨默雨，不是我要拦你——他喝醉了，别惹他……”
    杨默雨丝毫不听他的劝告：“滚，你还别惹我呢——倒水去！”吴扬帆叹了口气，把艾思拉远了些，示意她别靠近，便跑去吧台倒水了。
    杨默雨上前，在沙发前蹲下，看着魏子樊的脸——更瘦了，但是没有变，还是那么漂亮。他伸手探了探他的脸颊——好烫，真的喝多了……平时酒量那么好的人，他们到底怎么灌的啊？
    魏子樊反应很快，一把抓住杨默雨的手，却没睁开眼睛：“谁啊……干什么？”
    “子樊，是我。”杨默雨鼓起勇气，说道。
    魏子樊立刻睁开了眼睛，翻身坐起，随后一阵眼冒金星，赶紧扶住杨默雨的肩，瞪大眼睛，狠狠地问：“你来干什么！”
    “我还问你呢——回来了怎么不联系我？”杨默雨毫不示弱。
    “我来要向你报告吗，杨默雨？”魏子樊反问道，勉强站起身就要往外走，正好看见艾思像个受惊的小鹿一样站在帘子后面看他们。他最喜欢小孩了，微微一笑，走上前，弯下腰拉住艾思，抚了抚她的头发：“哎呀，这么可爱的小姑娘，是谁的妹妹呢？”
    “我的助手。”杨默雨转过身，回答。
    “谁要你说话了？”魏子樊冷冷地打发了杨默雨，继续拨弄艾思的头发，“我们早上见过的，是不是？”
    这么一说，艾思才想起来——原来是今早的那个姐姐：她不是褐色卷发的吗？马上笑了：“那个，今早，真是对不起。”
    “我倒是很好奇你为什么逃走了呢？”魏子樊的语气很温柔，配上好听的声音，就像蜜一样透着甜味。
    “看到你这样谁不逃？”杨默雨马上抓住机会。
    魏子樊直起身，回过头：“你就不能闭上你的嘴？”
    “对不起……”艾思小声唤道，魏子樊回过头，报以天使般的笑容，她鼓起勇气，“你是，他的女朋友吗？”
    一句话如同惊雷让另外两个人都石化了——女朋友，女朋友……女……随后杨默雨忍不住趴在沙发上笑了起来，魏子樊两步上前对着他的头就是一拳：“让你笑！”
    “那个，我说错话了吗？”艾思小心地问。
    魏子樊回过头，仍然笑得很漂亮：“当然说错了哦——我是男的呢。”
    这句话也如同惊雷，让我们像小鹿一样可爱纯洁的艾思当场石化，还“啪咔”一声裂了个口子。
    魏子樊抚着额头作晕倒状后，拉起艾思：“想喝点什么？”
    艾思一惊：“这个……那个……”
    “可乐？可乐是吧？”魏子樊自顾自地说，领着艾思就往吧台走，完全无视杨默雨。后者望着他的背影倒在沙发上——子樊，为什么……
    艾思被魏子樊领着穿过人群，不断有人向魏子樊打招呼，譬如“老大你活过来了”“老大好”之类的问候，弄得艾思云里雾里。到了吧台，魏子樊轻车熟路地长腿一伸，往吧台上一靠，调酒师微笑着问道：“要点什么？”
    “给那位小姐来杯可乐。”魏子樊优雅地一指。
    “马上就好。”调酒师拿起一听可乐，用玻璃杯铲起冰，倒进可乐，递给艾思，艾思小心地接了过来。调酒师又问：“您要点什么？”
    魏子樊撑着吧台把脸凑近了些：“你说我要什么？”
    调酒师尴尬地向后退了一下：“‘血腥玛丽’？”
    “给我来杯冰水——再给我鸡尾酒是想让我死在这里吧？”魏子樊说着，直起身，过了一会儿伸出修长的五指捏起了一杯冰水，另一只手揽住艾思的肩，“接下来我们去哪儿？”
    艾思有些不自在地动了动肩，刚要回答，几个打扮时尚的年轻人就凑了上来：
    “哎呀，老大，酒醒了？”
    “托你的福。”魏子樊笑着答道。
    “这可爱的姑娘是谁？看不出你还喜欢女生。”
    “去，就算喜欢女生我也没有恋童癖。”魏子樊卖了个关子，“猜猜这女孩是谁？”
    “你妹妹？”
    “Wrong！”
    “你哥哥的女友。”
    “Wrong！这个也太八竿子打不着了……”
    “你女儿？”
    “你当你魏哥哥今年多大，啊？”
    “为人父不容易啊……”另外几个人完全没有理会魏子樊，自己为这个猜想讨论去了，过了一会儿，终于恳求道，“告诉我们吧！”
    “她是杨默雨的助手。”魏子樊回答得很冷淡，还特意带过了“杨默雨”三个字。
    “喔！”三个人一哄而散，留下一些类似于“杨默雨这家伙”“不公平啊”“找他去”的言语片段。
    “他们去找杨默雨的麻烦了。”魏子樊说着把一块冰块嚼碎了，把杯子放回吧台，“给我来杯伏特加。”
    “不能再喝了——你刚才自己说的。”调酒师收回杯子，提醒道。
    “我刚才说的是鸡尾酒……我很不爽，快去！”魏子樊一拍桌子，大声叫道。接下来他如愿得到了一瓶伏特加和一只晶莹剔透的小酒杯。
    然后魏子樊拉着艾思不断地跟人说笑然后碰杯——喝了差不多半瓶酒后，他的脚步开始踢踢绊绊，话也开始说不清楚了——不过也是，他在一开始就喝得在沙发上呼呼大睡，现在又跟人喝了半瓶伏特加，换了别人现在肯定上医院了……
    于是神情恍惚的魏子樊脚步繁乱地走向杨默雨，一把扒住他的肩膀，冷笑着把剩下的伏特加都浇在了他的衣服上。
    杨默雨嘴角**着看着魏子樊揽着自己的脖子，一把拉着他，看了看艾思，然后对身边的人说：“他喝醉了，我送他回去。”
    “是带他去你家吧？——小心明天早上死在床上。”子南用略带调侃的语气说道，并没有阻止他。
    杨默雨扶着魏子樊跌跌撞撞地走到一辆银色跑车前，让艾思扶住魏子樊——她被压得差点坐在地上。然后杨默雨终于从魏子樊的口袋里搜出了车钥匙，打开门把他扔在了后座上，对艾思叫道：“上车，系好安全带。”
    坐杨默雨开的车真是险象恒生……明明是很高级的跑车，却被他开得像铁皮一样时不时“飘起”，像拖拉机一样不停地颠簸，像公交车一样时不时发出悲鸣……
    “啊——”艾思已经找不到别的方法来表达自己的惊恐了。
    “我上个月刚拿到的驾照！”杨默雨解释道——当然他拿到驾照后就没再碰过方向盘……
    第二天PA上便登出了无数“这辆车是什么牌子”“寻找银色跑车车主”“求‘银色跑车式’开车法”之类的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