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艾思搬进了杨默雨住的房子里——两房一厅的房子，一进门就是画室，堆满了画具和布匹，中央的地上扔着几个垫子，摆着一张矮桌，矮桌上放了一堆报纸、书籍——算是客厅了。客厅边上是厨房和餐厅，橱柜和餐桌连为一体，摆着两把高脚椅子，水池里堆着碗碟。走廊的墙上挂着大大小小的画，尽头是杨默雨的房间，铁架单人床、白床单，铁质桌子上摆着一本笔记本电脑，占了半面墙的书柜就把房间占满了——似乎从来没有想过要给别的人留下空间。走廊的一边还有一间房，铺着木地板，贴着竖纹墙纸，仅此而已，里面除了一个壁柜什么也没有——这就是艾思的房间。杨默雨后来从床底下找出了一张又窄又旧的折叠床，艾思总算有了个睡觉的地方。
    一大早便被窗外的车声吵醒了，艾思起身洗漱完毕，洗起水池里堆积得满满的碗碟——她在还没搬来之前就很想洗掉这些了。上面的污渍因为太久没洗已经粘在上面洗不掉了，当她把那些乳白色的碗碟洗得像新的一般时，杨默雨走出了房间。
    他捋着有些凌乱的头发，看着艾思瘦小的背影和她身边堆着的干净碗碟，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何表情，最后，他咳了一声：“这么早就起来洗盘子？”
    艾思赶紧回头：“早上好。”然后看了看钟，“不早了，九点多了。”
    “抱歉，我每天都睡到中午。”杨默雨叹了口气。
    “早餐，吃什么？”艾思问。
    “我不饿。”杨默雨冷淡地回答，拿出一张纸，“帮我去买这些东西。”
    艾思接过纸条——纸、笔、颜料。她有些不知所措：“什么纸？”
    “随便，用着舒服就行了，厚点的。”
    “什么笔？”
    “有什么买什么。”
    “颜料是要水彩颜料还是……”
    “有什么就拿什么。”
    艾思叹了口气：“那个，到哪里买？”
    杨默雨皱了皱眉，一把拿回纸条：“走，一起去，给我记好。”
    窄窄的街道一角，小小的店铺，很不起眼，乱得让人觉得走不进去，艾思犹豫了几次不知是否应该迈进店门——地上都是报纸、白纸、包装纸，散落着颜料和笔。杨默雨却轻车熟路地掀开一边的布（不知是不是门帘），走了进去。
    “好久不见呢，大画家。”混乱中走出一个人，一头蓬着的乱发，脏得看不出颜色的衬衣外戴着帆布围裙，架着一副左边镜片有裂痕的黑框眼镜，带着懒洋洋的笑容——他叫吴扬帆，是这家店的店主。
    “你这里真的有客人吗？”杨默雨抱怨着，从地上捡起一罐颜料放在柜台上。
    “还不是为了你~”吴扬帆用有些做作的语气说，看了看艾思，“您左挑右挑，挑中了这个小姑娘？”然后他友好地向艾思招招手：“乱了点，你别介意——进来吧，站在外面多不好。”
    “你还在上那个什么美院吗？”杨默雨边看颜料，边问。
    “什么叫‘那个什么’？”吴扬帆有些不满，“你不也是那里毕业的么？”
    “说来也是……”杨默雨小声说。
    “对了，社里明天有聚会，去吧？”吴扬帆问。
    “不去。”杨默雨很坚决。
    “去吧！带这个小姑娘去给大家看看！”吴扬帆双手合十，恳求道。
    杨默雨皱了皱眉，放下颜料：“呐，你觉不觉得我像拐卖幼女的？”
    “……这么说来……”吴扬帆看了看艾思，无奈地笑了笑，“不要紧嘛，我们不在意的！——再说你不是‘那个’么……”
    “哪个啊你这个闷骚男。”杨默雨把颜料装进塑料袋，把钱放在柜台上，走出店，“我不去。”
    “哎，真可惜！魏子樊回来了哦。”吴扬帆叹了口气，转身往店里面走。
    杨默雨停下脚步，转过身一把抓住吴扬帆的肩：“你说什么？”
    “魏子樊从美国回来了。”吴扬帆挑了挑眉毛，“你不去见？”
    “……明天我去。”杨默雨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妥协了。
    “美人的力量就是大啊~”吴扬帆说着哼着小曲打电话去了。
    杨默雨又领着艾思快步走着，到了一家超市门前，把钱包塞给艾思：“去买点你想吃的东西——我先回去。”
    “哎？”艾思来不及叫住杨默雨，他便大步走远了——真是的，我该怎么回去啊？艾思叹了口气，走进超市。
    买了一些蔬菜和零食，艾思走出超市，当即懵了——天哪，我这个路痴！
    魏子樊坐在公园的台阶上，一手拿着罐草莓汁，一手举着手机，刚把一个女人的包拍下来传到PA上问了牌子和价钱，还没关掉照相功能，他便开始发呆了：杨默雨这个家伙还是没有手机啊……
    目前所有人看到这个举着手机发呆的人都不会联想到“性别男”这三个字。魏子樊一头柔软的棕发烫得刚好向内卷在肩上，在自己设计的小碎花连衣裙外套着件针织衫，挂着有蝴蝶结的韩式珠子，刚买来的抹茶色袜子配着圆头坡跟鞋。
    魏子樊从美院毕业后，到了美国学习服装设计。至于穿女装的爱好，魏子樊自己也说不清楚——他坚定地认为自己是男的……那么为什么会去穿女装呢？魏子樊只能犹豫着回答“因为我是设计女装的”。魏子樊觉得他并不是很能明白自己，比如为什么要穿女装，又为什么要频繁地换男友——自己明明是个男的……
    突然，他看到手机屏幕变成了白色——嗯？死机了？他摇了摇手机，还是白的……
    “那个，请问……”
    魏子樊抬起头，原来白色的是这个女生的裙子——好可爱啊，白裙子！由于他长相和打扮都很漂亮，所以他是个乐忠于以貌取人的人——便很友好地对女生一笑：“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杨默雨以前义愤填膺地对魏子樊叫过“你从哪里得出你是个男的了你他妈的你你连声音都是个女的他妈的怎么这么好听！！”骂粗口的代价是魏子樊无比气愤地把他拖进了厕所……
    魏子樊确实有一副女子都没有的好嗓子，于是艾思在心里称赞了一下“姐姐声音真好听”，并毫不怀疑地相信眼前这个人“性别女”：“请问，你知道这个地方怎么去吗？”说着把抄在笔记本上杨默雨家的地址递给魏子樊。
    艾思在超市周围转了一圈，转到了这个公园，然后看到了这个坐在台阶上的漂亮姐姐，觉得她是个很和蔼的人……于是就打算向她问路。
    魏子樊看了看地址，抬起头打量了一下艾思——杨默雨对这种小女孩有兴趣？——虽然真的很可爱啊！——然后他在心里说“NO”，杨默雨一定是搬家了，于是抬起一张天使般的笑脸：“你迷路了？我知道在哪里，我带你去吧。”
    艾思一惊——从小读了那么多书（喂）的她知道，这种笑吟吟说“我带你去吧”的人是诈骗犯的可能性极大（老师和家长都这样教育我们），于是一把夺了本子：“不，我知道怎么去了！”然后吓得扬长而去。
    魏子樊眨了眨眼——在美国待了那么多年的他哪里还记得以前老师怎么教导自己的啊，于是被艾思的举动吓了一跳，然后一直反思：我有说什么失礼的话吗？突然他恍然大悟地起身：那女孩绝对是神，不然她怎么发现我是男的？！
    有了这个想法后魏子樊更加郁闷地重重坐下——我本来就是男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