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卷 半城华府半囚笼  第一百三十二章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23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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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便虚幻,也要这般自欺欺人地答应眼前人,无论是什么愿望。
    这份心意若能传达,已比什么都好。
    飞声听着,眸中水光骤而激烈,重重垂头掩去,不知苦笑、冷笑,还是压根只哼了一声。
    他如何不懂。
    两个人之间,上辈子的缘分,和这辈子的天分,都缺一不可。
    而他与他之间,是下辈子都难解的经年累月,非死即伤。
    飞声选择了伤。而付云中,选择了死。
    飞声颊上,付云中微凉的指尖,不舍终亦舍,抽离。
    小时候总爱揉着飞声脑袋的,那般暖和的手指,什么时候,已快失却了温度。
    飞声维持着半跪姿势。
    尝试挣扎而起,却是白费功夫。
    付云中全力踹出的一脚,可不是能叫飞声轻易站起的。
    但也绝不是永远站不起的。就是为了让飞声活着,在这一场云墟灭顶之灾中站起来、走出去,付云中才撑着受飞声一掌,撤去归云剑气。
    身后,付云中的步伐已远。
    遥遥还能听见轻微声响,当是付云中在剑冢前厅,自身上取下了所有需要取下的物什。
    留给剑冢外头的飞声。或者任何其他人。
    身后事了。
    飞声静静半跪着。似失了声息。
    充耳不闻的,是喧嚣尘上的惊叫、哭喊、兵刃交接。
    视而不见的,是不知何处而起,笼罩夜幕的冲天火光。
    近了。更近了。
    再过不久,被逼至尽头的就不仅是榆林、云墟,还有此处世外桃源了。
    飞声垂着头,闭着眼。竟是微笑着。
    真成了尊青玉雕像,端稳漂亮,枯守剑冢,直到尽头。
    惊呼喊叫声,亦真近了。
    近得直入葬剑山门,惊忧仓皇,断断续续:“……快跑……飞声快跑!贼人杀进来了!”
    飞声骤地苏醒、抬眸。
    神色大乱,跌跌撞撞,分明高阶云墟弟子衣饰,辈分不低——重瑞!
    重瑞远远向飞声跑来,差些被脚底岩石绊了一跤,佩剑早已失落,衣衫沾泥,很是狼狈。
    终于跑近飞声,半是慌张,半是精疲力竭,重瑞跌坐飞声身后不远处,捂着胸口伤处喘息道:“贼、贼人武功高强……围攻云墟,我等、不敌……众师叔派我来寻你……结果被他们跟了来,我差些……”
    飞声点头。
    重瑞不必再说了。
    重瑞的意思飞声懂了。
    更因为追着重瑞而来的人,已现身山门前。
    三男一女。
    “钱塘蓑衣客”张蓑衣,头上一斗笠,背后一钓竿。
    “西行不识枪”,姓名不详,冷冷一双眸,手中一长枪。
    洛阳昭义牡丹堂堂主柳华生,则是手执一柄扇,怀里一美人。
    美人依偎柳华生怀中,红衣红裙,酥胸半露,唇边一痣,更显娇艳。
    洛阳名妓,都畿道九艳之首,“牡丹君”,西蝉。
    四人进了山门,却也只立在山门口,并不着急靠近。
    瞧清了里头一跪一坐的两名云墟弟子,西蝉扯了手边悬垂的红色披帛,轻擦白嫩脖颈,娇嗔道:“跑了这么些路,都出汗了,怎的只见到两个小鬼呀?”
    柳华生福相的脸一笑,就更福相了,搂了搂美人,道:“快了,快了。”
    边上张蓑衣和不识枪沉默不言。
    不识枪冷冷盯着飞声和重瑞,而张蓑衣掩在斗笠下的目光电般一扫两人,又掩在了斗笠下。
    重瑞惊惧不定地看了眼飞声,见飞声不言不动,又看回四人,往后躲了躲。
    “这些花儿倒是漂亮,果真是有人悉心照看着……”西蝉看了眼周身遍开的不知名白色小花,盈盈笑着,眼底却是不屑的,瞥一眼飞声,道“这小子倒是真俊俏,怎的跪坐在了这荒山野地里?可是被人打伤了?伤你的人呢?”
    连问三句,依旧无人应答。
    可她问这三句之时,边上的三个男子却是睁目竖耳,静察四周。
    毫无响动。
    好一会儿,飞声却开口了,语气只比方才西蝉的更为不屑:“不必刺探了。守冢人尚未出现。”
    四人疑虑的,亦是方才付云中初到此处时所疑虑的。打眼一看周围,略略讶异,并无打斗痕迹。
    飞声一己之身,好好地站在葬剑冢前,等着付云中来。
    传言中武功臻至化境,如神如鬼的守冢人,竟未出现。
    说到后半句,飞声抬起眼,静静看了四人一眼。
    比语气更为不屑、冰凉,而讥嘲。
    被飞声的语气和眼神激怒,西蝉哼了一声:“那么,小公子是被里头的自家师尊打伤的了?”
    飞声说完那一句,便低头,不语,似又变回了尊端稳漂亮的青玉雕像,听都懒得听。
    西蝉眸光一凛,前踏一步:“小公子这般冷淡,是在给自家师尊守灵么?”
    闻言,飞声的身躯极难察觉地僵了一僵,浑身气息,更为冰冷。
    未见回应,西蝉皱了好看的眉头,边上柳华生赶紧拍拍美人柔嫩的背,好生哄着:“得了得了别和其他男人计较,你眼里只有我就行了。”
    西蝉斜睨了柳华生一眼,气没消,嘴角却不禁勾起了。
    柳华生继续道:“既然守冢人不会在这儿出现,说明这地儿还不算守冢人的地界。要是惹着了如神如鬼的那些人,还真不好办了,也没必要。再进去些,进了葬剑冢内,怕就真要碰上了。”
    “那就不要进去了。”西蝉道。
    “对,不用进去。”柳华生呵呵笑,“杀了这个人……”
    两人同时看向飞声。
    西蝉笑盈盈接上:“引出青尊,就行了。”
    “对对。美人儿就在这儿乖乖等着我们啊,不许乱跑啊,不许跟别的男人跑了啊……”柳华生带笑说着,一勾美人下巴,话音未落,身形一晃!
    比柳华生更早一步,不识枪手中长枪一闪,直扑飞声而去!
    张蓑衣紧跟在后,三人围攻而上!
    不识枪枪准,手稳,急掠至飞声跟前,重重一踏,腿法直扎入土中。
    花摇,叶颤,蝴蝶还后知后觉不知避散,长枪映着火光,映着夕阳,直刺飞声咽喉!
    那是实在,实在,如许实在的枪法。
    没有花招,无需机心。
    或说他已经历、对付过太多花招与机心,纯熟而厌倦得连自己的花招与机心都通通抛却。
    这样的枪,是不会被任何花招迷了眼,惑了心的。
    可就在枪头已至飞声身前不足一尺,忽听风声赫赫截来!
    不识枪双目动都不动,继续直刺。
    枪头之前,黑影一晃!
    这一晃而过的黑影,却惊得不识枪眸光一跳,硬生生扭了招式与身形,侧避而过!
    因为截来的,也实在、实在不是什么花招。
    甚至不是一把兵器。
    而是——一个桶!
    一个大桶。
    一个装满了酸腐反胃之物,还夹杂着些许青草气,和稻草灰的大桶。
    若说是那个桶拦住了不识枪的攻势,还不如说是扑鼻而来的臭味实在扰了不识枪的五感,逼得他收手一看,究竟是个什么名堂。
    可等他一看之时,眼前那桶已哗啦一声,往前倾盆一倒!
    还伴随着耳边雷霆般盛怒的暴喝:“你奶奶个熊!敢踩老子辛苦种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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