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男人成熟的声线从姬绘雪的背后传来。
    黄昏的公园里因为是工作日几乎一个人影也看不到，估计再过个半小时，公园的大门也差不多要关闭了。
    姬绘雪被公孙紫音这样问到的时候，正在一个僻静的角落里轻轻地荡着秋千。
    “我也没想到公孙老师会出现在这里。”别扭的感觉在心中蔓延开来，因为家中也有一个公孙老师。
    “你这种说法很奇怪。”
    “哦？”秋千渐渐停了下来，姬绘雪却只是稍稍侧头看着公孙紫音，并没有因为对方的出现而从秋千上下来。
    “通常这种情况下，学生见到老师不应该都是喊‘老师好’的吗？”他的眼睛微微荡漾开一丝笑意。
    “我以为，公孙老师在校外不是那种和学生过于生疏的人，难道您没有经常和我们班的姬少茹同学一起回家吗？”
    “哎？”公孙紫音一瞬间有些失神，“居然被你看到了。”
    “这有什么奇怪的。”姬绘雪注意到，公孙紫音现在的头发又是散开的，也罢，就算是课上，他的头发也并不规矩地随意扎在脖颈后方。“这座城市说小不小，说大倒也不大。”
    “所以说，我们还是挣不脱命运的枷锁啊……”
    “这算是老师对学生的教诲？”
    “倒也不是。”
    “不过略微有些奇怪……”姬绘雪故作不确定地说，攀附着秋千麻绳的手往下放去，秋千已经完全停了下来。
    公孙紫音见状挑高了眉毛，姬绘雪从秋千上起身，说道：“今天没和姬少茹同学一起吗？”
    “就算是情人，也有不想待在一起的时候吧。”
    “噗！”姬绘雪终于笑出声，“没想到公孙老师居然那么直白。”
    “是啊，就因为是老师和学生的关系，你相不相信，我们就是为了躲避世俗们的眼光，才这样私奔在外的。”
    “听起来倒是有这种可能性，可惜仔细分析过后不太可能。”
    “哦？”公孙紫音的神色分明在告诉姬绘雪，他很有兴趣听听姬绘雪的推理。
    “如果你们是私奔，以你的身份，不可能再有教师的从业资格，再有，姬少茹的话……”
    公孙紫音微微一笑，那一晃而过的神情，让姬绘雪想起了公孙银落，如果公孙银落微笑的话，是不是跟眼前的男人很像呢？虽然，公孙银落其实从来没有笑过，或者至少，没有在姬绘雪的面前展露过这样深的笑意。
    他会笑吗？姬绘雪有些迷惘了，也许会的吧，只是自己没有机会看到而已。
    “姬少茹的话，外表看来虽然是只有十七八岁的样子，但内心就难说了。”
    “是啊是啊，姬少茹其实比你大好多呢！”
    这回换做姬绘雪笑了。“那她也是童颜咯？”
    “倒也不是。”
    “啊？”
    “有件事不知道该不该说。”
    因为公孙紫音的眼神意外地有些迟疑，姬绘雪的心中有些不爽了。“你明明已经想说了，却还要故意卖关子，你们这类人真够可恨的！”不知为何，想起了那个同样言不由衷的楚韶华，总觉得公孙紫音和楚韶华是一路人。
    “既然你这样说，那我就努力不当个可恨的人好了。”
    他轻松的表情没有改变，但语气却凝重了许多，难道真有什么很严重的事情发生吗？
    “你的家教的话，前段时间来找过我们。”
    “那又怎样？”姬绘雪已经正面向他。公孙银落和公孙紫音不可能没有关系，只不过姬绘雪不想去追问而已，但他说的是“我们”，姬绘雪认为可以理解成是公孙紫音和姬少茹两个人。
    “你的反应还真冷静啊，不过他当时来找我们，可不是轻声细语的，而是威胁我们。”
    “威胁？”姬绘雪瞪大了眼睛，“难道他扬言要杀了你们？”
    “还真被你给说对了。”
    “哈？”不会吧，有这样的深仇大恨吗？
    “威胁我们不能告诉你过去的事情，当然他并没有真说一定要杀了我们，只是性质差不多而已。”
    “等等！”姬绘雪放低了嗓音，“你们究竟对他做过什么？”
    “我们？对他？做了什么？”公孙紫音的表情变得很好笑，“虽然长相有轻微的变化，但你的本质还是没变，难怪我弟弟会追了你那么长时间。”
    “你……弟弟？”
    “你那么聪明，不会一直都没有察觉到吧。”
    公孙银落是公孙紫音的弟弟！当然也不是真的没有想过，只是因为公孙银落一直没说，所以也就没有往下去细想而已。其实公孙这个姓氏本就不多，而且两人姓名当中的那个字都是根据颜色排行的，怎么看都不可能这样巧合。加上对付蜘蛛精的那次，驱魔师爱德华也声称公孙银落确实有个哥哥，但当时公孙银落对解释这件事并不热衷，所以后来姬绘雪也没有过多关心。
    可没想到知道的今天也是那个当事人亲自现身说法，否则以公孙银落的性格，大概永远也不会告诉自己吧。虽然说过要遵从心的选择相信他，但在听到公孙紫音的讲法后，内心却开始些许动摇了。
    但是……
    “那又怎样？”姬绘雪的语气骤然变冷，“你是想证明，你也是狐妖？”
    冰冷的口吻是她惯常的自我保护方式，毋庸置疑。
    “你还是那么聪明，不过女人太聪明了，男人就不喜欢，你该向小茹学学，我的事情她从不过问，就是因为这样，我才会喜欢她的。”
    “降妖世家的人不需要狐狸精来说教！”这话听着不怎么舒服，那个吴维斯教授也提醒过自己不要过于聪明，好烦恼呐！怎么年龄渐长以来，老是有人给我这样的建议呢？女人聪明点就这么可怕嘛？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没有感受到这个妖怪身上的妖气，真的，一点点也没有，跟公孙银落一样，公孙银落有两千年的修行，所以眼前这只男妖的修行只会在公孙银落之上。
    他告诉自己这些又是为了什么？跟姬家对抗？挑拨她与公孙家教的关系？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他现在出手，自己未必是他的对手，因为无论是他还是公孙银落，都能把妖气掩藏自如，使得自己丝毫没有察觉，这绝对不是偶然。要知道，当初公孙银落的妖气掩藏之术，就是她的哥哥姬绘云都没有察觉呢！
    “我还是收回我前面的话。”
    “啊？”姬绘雪皱起了眉，他是要收回哪一句？
    “说你很聪明的话收回。”公孙紫音戏谑的神情更像是在嘲弄。“就你这个年龄来说，你算是够聪明了，不过单从刚才的表现来看，又不够冷静了，毕竟还是年龄太小的缘故吧。”
    “你到底想说什么？”
    “还是……”公孙紫音用手遮住嘴巴，恍然大悟似的说道，“难道只因为对象是我弟弟的时候，你才会失去冷静。”
    “我的话，一直都很相信他。”
    “但是，你的内心已经开始动摇对他信任的基础了。”
    “没有！”
    “越是极力辩解，理由越是显得苍白无力。”
    “够了！”姬绘雪终于怒吼出声，“知道知道，你们全都知道！只有我不知道！什么过去的事和将来的事，那都是已经发生的和没有发生的，我怎么可能知道！”
    过去究竟发生过什么？申不群那只硕鼠精似乎也认识过自己，那么她和公孙银落真的早就认识了吗？可是为什么，她一点也想不起来，是小时候、孩提时代？还是更遥远的……前世？
    想到这里，自己都被吓了一跳，最终还是掉进了转世、灵魂之类的玄学漩涡吗……
    “你之所以愤怒，是因为害怕知道那个答案，关于我弟弟心中真正的秘密的答案。”
    “我……并不想知道。”
    “其实，你想想也该明白的。”
    “我不想明白。”姬绘雪背转身，夕阳将两人投射在地上的影子拉得很长。“也许你说的对，碰到他的事情我是不够冷静，不过那些秘密什么的，跟我并没有太大关系。”
    “你这算是在自欺欺人吗？他可是花了那么长的时间，一直都在找你啊！”
    “什么？”
    姬绘雪记得，公孙银落说过，他在找前世认识的很重要的一个人，那个女孩已经死了，但是并不是她呀，或者说不确定，感觉不像。
    想到这里，她笑了，这跟她无关，她不是那个公孙银落心中的秘密之人，但不知为何，心里又有些失落了，但是对于公孙紫音，她有足够的理由微笑以对了。
    “那个啊，我知道，但他说过，我不是他要找的那个人。”
    “那是因为……爱情让人‘盲目’。”似乎怕姬绘雪听不懂似的，公孙紫音在“盲目”二字上加重了音节。“我们都看出来了，你就是她！”
    “不！不可能！”嘴里说着不情愿的话，心里却闪过一丝少女情怀。公孙银落要找的人，就是我吗？可是为什么，公孙银落似乎不太能确定，难道就是因为公孙紫音所说的这个原因吗？
    我这么高兴是为什么呀？不就是一个家教吗？听到自己就是他心中的那个珍藏的秘密，似乎心情像是冒了气泡般，感觉身体又回到了秋千上荡漾，轻松了……
    “其实你不用高兴。”
    “我没有高兴！”
    “你说什么都行，别扭这点跟过去还真不像。”
    过去的我究竟是什么样的，我并不想知道，我只要现在的我就可以了。
    “你难道没想过，他为什么一直藏着这个秘密吗？”
    “关于这点，他跟我提过。”大概是朋友以上，恋人未满的关系吧，但是很重要就是了……
    “如果不是刻骨铭心，也不会一直这样等着吧。”
    “啊？”难道是恋人？可是公孙银落为什么不承认？
    “也许……”公孙紫音突然又笑了，妖冶的凤眼里闪烁的神采说不出的复杂。“他是觉得对不起她呢。”
    “……”
    “啊，不对，那个她，就是前世的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