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请姬绘雪同学不要把我的真实身份告诉琳琳。”
    百里谨谦第一遍说过后，姬绘雪没有吱声，为了表达诚意，他又一字不漏地重复了一遍。
    姬绘雪有些想要发笑了，既然刚才她都已经承认很早便洞察了他的秘密，如果要说的话早就说了。可转念一想，百里谨谦和张悦琳从小一起长大，他一定十分珍惜这份和人类的来之不易的感情，所以怎么都不愿意让张悦琳知道自己实为妖孽的真面目。
    “百里谨谦同学，你认为我会说吗？”姬绘雪抿起嘴唇眉眼弯弯。
    似乎也感到自己多虑了，百里谨谦哑然一笑。“的确，你如果想说的话早就说了。”
    姬绘雪摊摊手。
    “那么，我们走吧。”百里谨谦提议。
    等到百里谨谦走开了一米远的距离后，一阵夜风吹过，吹动得周遭的树叶沙沙作响。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跟悦琳说？”望着那个在冷风中略显消瘦的身躯，姬绘雪问出这句话的同时竟然略微感到不忍心。
    前方那个单薄的身影一瞬间又僵硬了，真是的，再这样子下去，和白天的百里谨谦还有差别了吗？姬绘雪认为自己是明白了，张悦琳，是百里谨谦命中注定的克星，虽然这个讲法有失公允，因为至少身为当事人一方的张悦琳此刻竟然完全不知情吗，但似乎感觉就是这样的……
    “你不可能一直不说吧，难道要把这个不能说的秘密一直隐瞒下去吗？”
    “姬绘雪同学！”百里谨谦的声音突然抬高了八度。
    “我听着……”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这个秘密能保留到我死的那一天。”
    “为什么？”姬绘雪不解，难道说……“你在害怕？”怕张悦琳知道了他是妖怪后会害怕。
    “不害怕怎么可能！”纵然语气再是决绝，百里谨谦还是固执的没有回过头来。“或者说，她也许根本不会相信。”
    “你太小看你的青梅竹马了。”是小看吗？蓦然的，狮妖和妻子吴清心的脸晃过姬绘雪的眼前。那个时候也是倾心相恋的吧，可是后来……即使现在两人和解了，但是人妖殊途。虽然从眼下百里谨谦和张悦琳的关系来看，未必会走到相爱一生的那一幕，但毕竟他们现在的感情十分要好，好到旁人无法插足的地步，所以……
    或许，百里谨谦现在所做的选择是正确的。
    “这个话题我看还是到此为止吧。”百里谨谦扔下了这么一句话后便加快了脚步。
    到了百里谨谦的家里后，发现占地面积的确如张悦琳所说的“很大”，就像是北京的那些四合院一样，而且四合院未必住一户人家，可这里整块地似乎都是百里家的。家里四处走动的“佣人”也很多，当然以姬绘雪现在的眼力已经能看清都是些妖怪了。
    百里家里的管家叫做渥丹，外表看来十分年轻，只有三十岁上下的样子，脸庞十分瘦削，对客人很热情，褐黄色的头发偏长，似乎是天生的，学女人那样在脑后绑了个马尾，微笑的样子十分英俊。他的身魂显示有些奇怪，后来百里谨谦说渥丹的元神不是那种有实体的妖怪，他是由春秋战国时被杀害的无辜百姓的怨念所聚集而成的妖怪，所以和一般的妖精有些不同。
    “你好。”活了两千多年的怨念妖怪对姬绘雪伸出了好看的手掌，他的手指也长得十分好看，线条纤长而优雅。
    不知道公孙银落的手指是不是也这样好看？在一起生活了那么久，光注意到公孙老师的长相，倒是忘了关注那双手了。要知道，那双手还能作画呢！
    想着，姬绘雪露出了自己都未必察觉到的微笑。
    “绘雪小姐很可爱。”握过手后，渥丹对姬绘雪这样评价。
    这样的评价使得微笑中的姬绘雪回过神来。“谢谢评价，我认为‘可爱’这种词用来形容我，很一般。”她冷冰冰地抛下这句话后便退了开去，渥丹似乎没想到姬绘雪会这样说，安静的笑容一下子在脸上冻结了。
    “好了，渥丹，我这位同学不喜欢这种类型的玩笑。”百里谨谦在旁边打圆场边苦笑。
    而百里谨谦身边的颜氏姐妹却大不乐意起来，大概夜晚的百里谨谦还从来没在她们面前展露过这种尴尬的笑容吧。
    自己好像无意中又伤害了别人，明明这个怨念妖怪看起来很绅士的样子，而且说“可爱”也是为了向少主的同学示好吧，可自己好像完全没有领情还出口伤人……
    回程的车上，姬绘雪还沉浸在对于百里谨谦和张悦琳关系的思考以及那个妖怪管家的歉疚中，坐在她边上的姬绘云突然开口说道：“绘雪想太多了，其实你还不够狠。”
    “啊？”
    “妖怪不都像你想象中，或者表面上看到的那么好。”
    “……”
    “他们都很奸诈的！”
    可是今天带我去见他们的不正是你吗？“那你还带着我去见他们？”还好没带了绘雨，大概也是考虑到了这一层，绘雨的话，光是看到颜氏姐妹似乎就被吓得不轻了。
    “百里之家的话，情况有些不一样，或者说，我们是彼此利用的关系，这样说，绘雪能明白吗？”
    互相利用？被这样一说，姬绘雪似乎有些懂了。百里算是这座城市一直居住的妖怪，要说对这座城市的熟悉程度的话，并不比姬氏一族差多少，如果利用降妖世家来抑制其他妖怪家族的势力发展，倒是个不错的选择；而姬家的话，利用百里庞大的妖怪家族分支也可以更好地震慑其他小妖怪们，倒是个双赢的合作。
    “原来如此，哼。”就知道事情不会那么简单。只是，她的同学百里谨谦算是知道的吗？
    “所以说，绘雪是很聪明的啊，一点就通……”姬绘云自顾自地感慨着，眼睛却盯着窗外渺茫无际的墨蓝色天空，想必此刻已经很晚了吧。
    “我只遵从心的选择。”
    似乎没有理解姬绘雪和他突然说这样的话，姬绘云转过头来望着姬绘雪。“什么？”
    “我说，这一刻，我相信百里谨谦是只好妖，就无条件地相信，没有理由。”所以，百里谨谦也许并不一定知道百里家和姬家的互相利用，或者就算知道，那也不关我的事，反正我的话，至少是才刚知道的，而且那也是我哥哥的意图，并不代表我的意思。
    姬绘云一时之间似乎难以消化妹妹所讲的话，但他毕竟不是一般人。“是吗？那很好啊，不过，谁教你这样说的啊？”
    “我说的无条件相信这一点，也适用于对哥哥的感情上哦！”
    “哈？”姬绘云彻底懵了，就连前头在开车的烈风和副驾驶座上的迅雷也对姬绘雪的这段不着边际的对话，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唯一可以理解的就是，姬绘雪似乎在撒娇，虽然原因不明，不过嘛，作为妹控的哥哥，面对着撒娇的妹妹总是没辙的就是了。
    终于说出了心里话，放松的姬绘雪对着绽放着无尽黑夜的天空露出了一个灿烂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