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七)浮生偷闲·下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2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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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褒姒的眸光瞬时暗了下去,她心心念着的沈靖纵是如此近在眼前,她也无力同他相与什么。褒姒是族中表系,即便身自家门庭在也是个庶出的女儿,不受甚多重视。更不用说是在这贵府大户。何况她与裴容又不甚亲厚,家中倚仗的是裴容的势,才能在姑苏立于富足之地。终归,她是比不上裴府里的嫡家小姐,时时事事顺心顺意。
    “表兄,既是外客来访,阿姒便先告退了。”褒姒说的声轻,心下纵是千般憾恨,却也未曾表露在明面上。
    裴容执杯正坐于琴案后,半启瓷盖,将茶面上一点浮沫刮去。袅袅茶烟自杯中溢出,裴容声色淡然:“不必,你且留着吧。想来也不是什么要事。”
    褒姒本是提裙欲走,听得裴容的话不禁心头一怔。猛然抬首,眼中的神采一改方才的黯然。沈靖,褒姒的唇角弯出一个婉丽的笑,暗心里勾画出初见沈靖时他的样貌。沈靖,她想,这是她中意的人。
    “是。”褒姒应了声,站于一侧。将将稳了步子,便听得一阵脚步身渐行而来。她与裴容扬目而去,正见了着一身月白华服,手端着一个黑檀锦盒的沈靖,自廊前徐步渐近。
    “听闻裴相今日抱恙,沈某贸然叨扰,望裴相见谅。”沈靖至了二人面前,负手站定:“不知裴相现下可好些了?”
    “有劳沈将军牵念,前日偶感风寒,小疾而已。已然不碍事。”裴容自琴案后起身,唇侧带其如常般淡漠的笑意,侧目看了眼天色,道:“这时辰应是刚罢了朝,沈将军紧赶而来,不知所谓何事?”
    沈靖轻笑一声,觑及一旁的褒姒,目光稍稍凝滞了会儿,复又转于裴容面上,方见其一身青衣玉冠。沈靖紧了紧握着锦盒的手,指节略略泛白,但仍从容道:“陛下今日,亦未临朝。日前许赠裴相镇纸一方。今日正好得暇,又闻裴相抱疾,便亲自前来探视一番”末了顿了顿,眼角余光扫向褒姒,又道:“哦,不过想来,沈某来的不是时候。”
    “哦?”裴容故作了惑色:“沈将军何处此言。”
    沈靖目光沉了沉,转面望向褒姒。片刻,道:“沈某无意扰了裴相兴致,不过,不知这位是?”
    裴容亦是侧目,眼底映入红着面不说话的褒姒,一派风轻云淡:“这是舍妹。”顿了顿,朝褒姒行了个眼色:“阿姒,还不快见过沈将军。”
    褒姒授意,即刻携裙近旁,向着沈靖行了一礼:“见过沈将军。”她偷眼看他,眼角漾开的笑意越发浓丽。
    “这。。。原是裴小姐,沈某失礼。”沈靖愣了愣,原本他心想这女子是裴容招得的歌伶,也正是今日裴容罢朝的缘故。
    有此猜测,这着实怪不着他。自上回裴府一别,他已有几日不曾见过裴容,心里是莫名的牵念。今日上朝时迟迟未见裴容出现,沈靖本就困惑。问了旁人才知道是裴容告假,自那刻起,他心里便是忧心得紧。散朝后,心想着来时见到的应是卧榻于内的裴容,现下见着的却是他在这园里抚琴弄筝。更令他难料的是,那一袭素色舞衫,姿容非凡的女子。他从未见过如此好看的女子,若是往常,他倒也乐于相识。但此刻,他自然以为这是裴容从哪个坊间寻来的美人,便觉得这女子有些碍眼。只是不曾料到,她竟是裴容的妹妹,那个名动王都的裴家小姐。
    沈靖暗骂了声自己怎么如此沉不住气,面上却仍是从容淡定,岔开了话题:“裴小姐花容倾国,沈某早有耳闻,今日得见果不其然。实为沈某之幸,不知可否得知小姐芳名?”
    “妾唤褒姒。”
    “阿姒姓萧。”
    两种声音同时入了沈靖耳中,沈靖微微皱了眉,望着裴容问到:“萧?”
    褒姒亦然侧目望向裴容,面上满是尴尬。看见裴容无甚表情,褒姒暗咬紧了下唇,他果然是看低自己,便是要这样急着撇清关系。她姓萧,而不是裴,便是半点高攀不得。褒姒垂着眼睛,不待裴容说话,先回了沈靖:“妾是裴府表系,原是住在姑苏的。”
    “原是这样。”沈靖点了点头:“沈某无意冒犯,萧小姐见谅。”
    “将军客气,自是无碍的。”褒姒的嘴角强牵出一抹笑,微偏了头看他。她本以为沈靖会讶异于她的名,殊不知沈靖根本未作他言。如此,褒姒也送了口气,至少现下看来,他该是对此没什么避讳。
    “今日劳沈将军一行,裴某谢过。”裴容于侧接了话,侧目示意司澜接下礼盒,语调平平:“但无功不受禄。裴某未备酬礼,身无旁技,便先于此奏曲一首作还,待日后再另行答谢。不知将军意下如何。”
    “裴相哪里话,如此甚好。”沈靖将礼盒递给司澜,揽袍入坐,随而笑允。也是他说得轻松,实则却是受了老将军整整三日的骂。即便是裴容连礼盖也未开,他如今见了他,却也满意得很。
    裴容颔首,回身步于琴案后坐下,垂手按弦,半瞌了眸子唤道:“阿姒。”
    褒姒被这一唤恍然回神,见了裴容动作,忙顺开舞袖,作起舞婀娜之态。沈靖在旁看着这扬名于望都的倾国美人舞袖翩翩,心思却在于后抚琴的裴容。而后他的目光越过褒姒娉婷的身姿,落在闭目奏乐的年轻相国身上。
    和暖的阳光逆身而来,他着实没有病容。沈靖始见裴容时,他墨缎般的发用一方发巾束着。而下却是青冠玉簪。他的眼中闪过一丝自己都不曾察觉的痛色,半晌,垂头看着展开的手掌,心下一空,不禁哑然。
    湖波微起,亭台水榭中曲音不断,舞袖翩翩间情丝缠绵。情这个东西,冥冥中上天皆有安排,再繁杂的情结,日后终有时解。三人当下连着密数的结,三人皆是其间伤情人,只是现下,无法料及世事纷杂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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