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晓寒未尽梨花落 第36章 薄雨清明(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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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安采薇)
……三年的思念。三年的,折磨。
三年,即使无数次逼迫自己试图遗忘试图释然,即使心底已太过明了,除却彻底的认输离去,再无他法,却是……终究不愿放弃。
为他缝那腰带时,或许,内心深处还是有着那么一点点的期待……早就,不该再存剩丝毫了的模糊期待。
清明时,将那些尽数丢入火中,是烧得彻底干净了。如这三年里,渐渐死了的那个曾痴念着一个人的自己。
只不知,究竟要到何年何月,才会死透。
……又或,终我一生,心中某处都将深深烙着这一份深切的悲哀。
在窗前静坐许久,寒气渐侵,直至身子冻得有些僵了,太阳穴微微的疼痛,这才恍然回神。
窗外小此时雨已是暂歇,天光微亮。
却猛然听闻有人轻踏水而来。
“夫人,”丁香急匆匆从外跑入,“有一位白小姐说是夫人的朋友,来看望夫人。”
白小姐……那是白凌梦了。
洛馆久未有来客,未想是她。
心下惊讶,亦有几分欣然,连忙吩咐丁香与喜儿快去备茶,起身向外走去。
“采薇。”白凌梦微笑着走了进来,将一只粉漆雕琢的三层嵌套圆盒子递了过来,“我带了奇宝铺子的茶点心来,不知可否讨得采薇的一杯热茶喝?”
淡青碎花的儒雅裙装,沾了些微湿漉,虽来时雨已渐小,但一直这样到底不好。
让喜儿将炭火盆子端了过来,暖意顿时扑面。
“凌梦怎么想起今日来……?”
“医馆清明时小休一日,”凌梦笑答,“我原仍是留在医馆帮忙,后来想起许久未见你了,这便请了小假,带了些小礼来这里讨杯茶喝了。”
启开三层嵌套的精致圆盒,内里第一层,躺着十三枚素白莹透的小圆面团,排列相绕成盛开花状。
凌梦拾起一块,递过。
接过后一口咬下,馅料竟是糖渍槐花,入口酥软清香。
真真是久未食得如此美味了。
对面坐着的凌梦不知为何忽然笑了起来。
不由好奇,问她道,“怎么了?”
凌梦仍是掩嘴笑着,轻摇了下头,“只是未想到采薇也喜欢甜食。”
“看来,我与凌梦可算是同道中人。”笑着道,从圆盒的第二层中又取了一枚精致小巧的莲花糕。
莲花糕入口即化,莲花香味清新,丝毫不觉得腻。
京城奇宝铺子的茶点,连墨夕两国之人也多有慕名而来,只求一尝美味,更是呈贡皇家的御品所选。
其实,也只是曾经很喜欢这些——兰蕙馆有一位点心师傅,手艺极好,比了奇宝铺子的师傅也不分伯仲,如今不知是否还在那里。
这三年,对这些却再没了兴致。未想到今日再吃到这些,竟会又觉美味。
或许,这三年来的郁闷,真是已在不知不觉间散去了一些罢……由心底,又浮现了笑意。
将清露水烧开,取过珍藏许久的紫砂茶具,为她精心而制一壶露牙清茶,为答谢之礼。
两人品茶食点心,相谈甚欢。
不觉天色渐晚。说及过往,叹息间,茶已微凉。
“哀莫大于心死,我或许,也能稍知采薇几分。”
话音清淡,对面素来明亮澄净如秋水的眼眸,几分微黯。
忽然记起,原本白凌梦是已有了婚约的。记得,亦是京城一户书香世家,对方是一位年少有为的青年才俊,好像在朝中已担任品级不小的官职。但在申井一案发后,白氏受其牵连,圣旨下令查抄,这一婚约也再不复。
“爹是急火攻心,血疾突发而去世的。”凌梦轻声继续道,“那时,真觉得一切都绝望了……还好,不幸中的万幸,有一位郎中曾受过爹的恩惠,后来到了京城善生医馆谋了职事。托那位恩人的福,善生医馆的馆主答应了让我在医馆做医女帮忙,还好心地提供食宿,我和弟弟这才算安顿了下来。”
望窗外,院内一地落叶残花,凉风刮过,呼吸之间尽是潮冷的气息。
清明,祭拜故去之人的时节。阴雨连绵,一如人之哀心。
“‘繁华有时,冷清有时,衰败有时。’”轻声低吟,“‘人生,本就无常,唯愿以平常待之。’”
曾听兰姨说过的话,幼稚之时曾是不懂不明,如今念着,却是沉重得如有大石窒于胸口。
如何能是看得开……终不过,是无可奈何罢了。
送凌梦出府时,小雨又淅沥渐起。
“那时,医馆为何会让你一人出城?”
想起才听她说善生医馆馆主是个很好的人,也就是之前所见的那位叶笙叶馆主,亲眼所见也确是如此,但之前却又遇见了单独出行寻药的她,心下不免有些困惑。
“其实原本有个会些武功的伙计与另一名医女同行,”凌梦答,“他二人是夫妇,才出京不久,接到消息说家中小女忽然生病,这才匆忙赶了回去。我原本也打算跟随回去,不过后来又凑巧遇到了太华山的林女侠,也就结了伴,继续往南去寻药材了。”
“其实,白家最早是做药材生意的,所以我从小也习学些医理药理。幸好小时候没偷懒,如今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个了。”
脚步稍缓,才走到接近侧门的长巷,挂于巷口的灯笼透出光线,照亮地砖间一处处小水洼。
想起前几日在杏花宴上所见,将心下疑问说了出来:“前些日子王府上的杏花宴,见到了一个年轻公子,长得和凌梦你有六、七分相像。”
凌梦一瞬露出惊讶的神情,很快回复,微笑道,“采薇所说的那人,难道是……是待在梁王身边的侍卫么?”
我轻点头。
“那该就是了。”白凌梦点头答,笑意恬静,“那是我的一个远方堂兄,名‘元行’。儿时曾相熟。他自小聪慧,后来不知为何却在梁王身边做事,十分低调。不过,也或许是托了此福,白氏只本家被查抄,堂伯一家虽亦人丁单薄,但好歹是熬过了此劫。”
“……其实,原本堂伯一家提出要收留我和幼弟元辰。但仔细考虑了,觉得到底还是不好。白氏本家的罪名至今仍在。此前也是蒙堂伯一家相救,我和元辰已不必被贩为奴籍。”
送走凌梦后,与丁香两人走回了洛馆。
路上小雨绵绵,阴风潮冷。
回了馆中,用了晚膳,洗漱后斜倚在榻上,合眼小憩,不知为何竟又想起了那日杏花筵上发生之事。
或许是适才与白凌梦说起的缘故罢。
那时,在一曲“葬花”之后,面对夕国太子融瑛的刁难,容尘只是嗤鼻而去。
之后不多久,我亦离席,不想却在回洛馆的途中遇见了容尘。
那时遇见的他,独自一人,在偏僻小巷的巷尾,一手扶着墙壁,喘息孱弱,脸色几乎已是苍白得透明的。
四周清寂无人。却还能听闻花园内杏花宴的宴乐喧闹之声。
“……你,怎么了?”犹豫着,一步步走近。
他猛然抬眸,目光却是清冽得令人悚然生惧,“可向夫人讨一杯薄荷茶喝么?”
奇怪的请求。但看他的样子,却是一刻也缓不得了。
转身就想回筵席上,想着或许能在那里寻到,速度也是最快。
不想他却一下攥住了我的袖角,力气大得惊人。
“别去那里。”声音已是弱如蚊鸣,却是让人不敢违背的坚定,“洛馆上,没有吗?”
这偏僻小巷,到洛馆却是近路。毓王府上的建筑布局,他大概很是清楚。
“好。你放手吧。”我道。
“……多谢夫人。”他轻点头,眼底,一瞬竟浮过一丝笑意。
回洛馆后,以最快的速度泡了一壶的薄荷茶,小心放进食盒中,带了过去。
他果然仍在原地,盘膝坐在地上,呼吸仍是微弱而紊乱。
幸而,这期间,应该没有人从这偏僻小巷走过。
一杯薄荷茶饮尽,吐息才渐平稳。
“旧疾。”这是他的解释。
这样的解释,其实也解释不了什么。我只问他:“可还能走么?”
若是被人看到我和陌生男子单独待在一起,又要不好了。
虽说是很想出王府,但因此而被仓促逐出王府,只怕会对日后可能的幸福生活有所影响。
“你等等。”最后,终究是做了决定,叫住了起身离去的他,从袖中掏出了刚从洛馆带来的另一样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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