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书埋头吃着自己碗里的叉烧酥，在长辈们眼里，十五岁依然是除了自己对谁都不关心的小孩年纪，所以大伯也没有顾忌到她，径自在玉姐姐身旁空位坐下，看样子是很有一番语重心长的劝诫要让玉姐姐好好听听。
    “要圆满！一定要圆满！就这么下去不成，得找个人一起过！得让你爸你妈得到圆满！”
    大伯的油皮脸膛上浮着浓浓酒意，让醺醉烧得红中带紫，那耷眉垂眼，痛心疾首般的愧对表情，敢情玉姐姐父母的在天之灵就在他眼前飘荡。
    玉姐姐瞅着大伯只是微笑聆听，虽说是身为晚辈应当应份的礼貌敬意，难免敷衍神气。己书当时还奇怪她为什么不为自己争辩几句，既然大伯都把话提到桌面上了，就该抓住机会道出自己不为人知的内心想法，以期换得周遭亲朋的谅解才是，又何必非要做个异类并对此甘之如饴呢？
    那时己书还不知道，哪怕是血缘至亲，哪怕大伯是真的关心，他也不会费神去了解玉姐姐真实的心意。个人的感受只有个人自己才会明了，旁人是不可能也没可能对此真正用心的。对那些关心别人终身大事的亲朋，最最糟糕的应对就是掏心挖肺向他们剖明自己内心的想法——又何必非要强迫人家费心费力来理解你的想法呢？
    算了吧。
    所以到最后玉姐姐也只是淡淡回了这么一句。
    “可我已经做过一回祭品啦……”
    己书马上联想到一出少女漫画里才会有的纯美而决绝的恋情，与现实现世毫无干系，分格画面里女主角硕大一双圆眼睛，恰如上古夜空一般星光璀璨，男主角则是个巫师，天生妖风绕体，走到哪里都长发飘飘。
    大伯闻言一愣，貌似完全没有听懂，秒瞬之间愠怒之色一闪而过，肯定是对玉姐姐将神圣的婚姻比作献祭很不高兴。他垂眼望下，又翻来覆去说了几句“要圆满”之类的结束语，讪讪起身离开了。
    大概是玉姐姐这淡淡一句里的冥顽不灵，彻底惹恼了大伯，也一刀剁掉了掩在大伯身后那些跃跃欲试的关心，此后的家族聚会上，玉姐姐基本就沦为路人了。
    己书犹豫着要不要将脑海里的少女漫想像告诉兰翡，她不愿让兰翡笑她小白天真。
    “也有可能是曾经受过伤害吧？”她委婉地替玉姐姐辩解，“就跟电影里演的一样，经历过之后就再也没办法去喜欢别的人了。”
    “人还活着，心才没那么容易死呢，真以为说死就死啊？”兰翡撇撇嘴，脸上浮出戏剧化的轻蔑神情，“埋在土里的种子一时等不着萌动春风，嘴上嚷嚷什么不会再爱了心如死灰blablabla，怪只怪春风还欠点儿力，不够暖透表面那层欲拒还迎的薄土而已。”
    她低头翻弄手机，顺手回掉短信，一边又吃吃笑出声来，转头将别人刚刚发过来的没品笑话传给己书看。两个人笑着那个笑话匆匆穿过闸机，踩着地铁进站的通报声奔下阶梯挤进车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