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琦不知道刘彦海为什么总是针对自己，他觉得自己已经把‘老实本分’这个词儿发挥到极致了——小本摊在桌上，小笔握在手心，假模假式地做着笔记，根本连头都难得抬一下，这样还嫌不够？
    从早会开始就这样，每个人把自己负责的领域做个小结——
    孙启蒙讲大豆玉米的资讯和走势分析（因为他有研发部的数据和资料共享，所以咨询部这边只安排了他一个人做农产品研发，只要维护好现有的客户就可以）。
    等贺亚军和齐豫也讲完的时候，刘彦海就开始对他发难：“王琦，你给分析一下前两周螺纹下跌的影响因素（年后至上周五收盘，螺纹5月从5074元/吨跌到4867元/吨，跌幅4%）。”
    王琦诧异的不得了，你也没跟我说有早会的事儿啊，怎么我就非得知道这些。忍着不去辩解，把写给吴关章的报告内容复述了一下，也没见他有什么表示。
    下午他又召集开会，先把近期的工作做了指示，中心思想不外乎：1、对于钢厂这样的大客户，要在思想上重视行动上落实。但是，拿下它也不是一天两天一个月两个月的事，要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2、加大力度开发钢材贸易商，要抓紧把服务做上去把资金引进来。总之，钢厂贸易商，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
    然后就是让大家一起分析这分析那，没完没了。
    王琦对这些东西厌烦透了。几年前他做研究员的时候就经历过这些：早上有早会，收盘以后有复盘，天天信息数据、供给需求……好像真能把价格怎么走给分析出来。就因为受不了这些形式主义他才断然离职——结果兜兜转转绕了一大圈，现在又回到研究员还是个助理。这本身就是个笑话。
    另一方面，他在外游荡多年一直自由散漫，突然正儿八经的朝九晚五，他根本坐不住。只有在本上写啊划啊，一分一秒的熬时间。
    可这在刘彦海看来就滑稽的很，如果他也像聂小东那么明目张胆的走神开小差倒也罢了，怎么还会老实儿呆着做笔记？所以——
    “王琦，说说你的想法，你觉得贺亚军的观点怎么样？”
    小宇宙要爆发了。同不同意他的观点市场该涨还涨、该跌也跌，有什么用！他愈发觉得刘彦海在挤兑自己，从上班第一天，他就被要求写那该死的案例，通宵未眠开始。
    “我的想法就是，现在讨论的东西都是瞎浪费时间，根本毫无用处华而不实！”你要不问我也就忍了，现在是忍无可忍，“咱们又不是研发部，要开发客户还是得能帮人家赚到钱才行吧。”
    突然冒出这么一句，大家都觉得挺神奇，纷纷朝他看过去。
    “那你能帮他们赚到钱吗？”刘彦海问这话绝对是无意识的，可在王琦听来就有了嘲讽的意味。
    “……”
    王琦看了一眼刘彦海，默默把头低了下去。
    贺亚军觉得气氛有些紧张，便用他惯有的温和语调对王琦说：“不管是自己操盘，还是给客户提建议，这些都是要有依据的对不对？”
    王琦默不作声，现在无论他们说什么他都不会再有意见。
    “不过我也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研发不能总停留在纸上谈兵，确实应该多注重一些实战交易。”贺亚军又看了看刘彦海，接着说道，“咱们不是也有实战经验吗？”
    刘彦海不自然地咳嗽了一声。
    可是，一想到刚才自己的提问是被王琦那样脱口而出、毫不留情的质疑，刘彦海也不禁开始思考这个问题：研发？实战交易？客户需求？
    这个家伙！还总能给自己带来些灵感呐。匆匆宣布散会，刘彦海立即回到自己的小屋去谋划什么。
    见领导走了，大家都松了口气，这会开的可真有点刺激。
    “哎，你今天吃错药了吧。”聂小东凑到王琦桌子边小声地说道。
    “哦，对了。”没等王琦开口他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回到自己的位子翻出一张表格递给王琦——聂小东大清早的就已经很自觉的搬到王琦对面，跟他共用一张桌子。
    王琦一看，是大连地区钢材贸易商十强名录，其中第五名赫然印着‘大连荣信金属有限公司’——那是周浩的公司。他心头一紧，不动声色地问道：“这是什么？”
    “还用问，下一步要出手的对象呗，我好不容易搞到手的。”边说着就把椅子挪到王琦身边跟他套起了近乎，“王琦，要不咱俩一起做业务吧。”
    本来聂小东是带着高翔主抓业务，但现在王琦加入进来，他就觉得还是跟王琦在一起更拉风一些，“你看，咱俩站一块儿，绝配哦。”
    王琦笑着把他推到一边：“滚你的，谁跟你是绝配！”
    “没跟你开玩笑，说真的呢！你要同意我这就跟领导谈去！”
    王琦没招儿，只好随便打发他：“行啦行啦，只要按时给我开工资，我干什么都无所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