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明瑞是在一连串的噩梦中被惊醒的，他摸了一把湿漉漉的额头，伸手打开台灯，从桌上拿过烟点上，手机上的时间显示现在才刚过半夜两点。也许是人在晚上总是比白天来得脆弱敏感，又或许是再度梦到那个许久不曾梦到过的场景，段明瑞感到难忍的孤寂和烦躁，这让他分外想念那个总爱闯祸的小笨蛋，有他在的时候，屋子里就不会显得那么清冷空旷。
    他忍不住自嘲，“年纪大了，倒矫情起来了。”
    想想明天早上还要开什么破会，他用被子蒙住头，强迫自己再度睡去。
    另一边，白苗抱着路上捡来的小猫，尴尬地顶着满村人好奇目光回到家里，他的归来不禁让父母又惊又喜。两年未见的母亲脸上有了明显的皱纹，粗糙的双手拉着他手，左看右看，一边心疼地说他瘦了，一边又不停地埋怨臭小子没良心，这么久都不知道回家看看。父亲还是老样子，替他把行李拿到屋里，闷声不吭地坐到一边，只是眼眶微微泛红。
    等白苗娘说够了，才粗声粗气地吩咐：“罗里吧嗦的没完了，还不快去给苗苗烧饭。”
    “知道了知道了，就知道嫌我烦。”
    白苗娘抱怨着自家男人，起身去给白苗烧饭。
    “妈，我不饿。”白苗连忙道。
    “不饿什么，做了这么久的火车能不饿吗？”
    “爸……”
    白宝山抬手揉了揉大儿子的脑袋，硬气了一辈子的男人，细声细语地说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白苗强忍住眼泪，默默点点头。
    晚上的时候，白家老二也从学校回来了，兄弟俩一见面，也是一阵激动。白禾小时候一直是个矮冬瓜，最喜欢跟在他哥后面当尾巴，上了高中之后猛窜个子，现在比较像他父亲，瘦瘦高高的一个人。他平日里总是沉默寡言，却对自家大哥十分尊敬，当年白苗出了那档子事情，他没少跟村里爱嚼舌根子的孩子们打架。
    在家的日子是难得的悠闲，白苗已经很久都没有这么轻松过了，果然，只有接受过去，才能重新开始。无论村里人是怎么议论自己的，白苗现在只后悔，为了逃避扔下家人这么久。
    虽然出门的时候，还是会有人指指点点的，白苗却强迫自己走出去，学会无视那些风言风语。
    “真的猛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白禾拍拍他的肩膀，面无表情地鼓励道。
    白苗无语：“你高考背傻了吗？”
    “我们不考鲁迅。”
    当然，有些时候，也会碰上一些让人火冒三丈的事情。比如此刻，聚在村口聊天的女人们没有发现兄弟俩人，正热火朝天地扯着闲话，
    “哎哎，白宝山家的老大回来了。”
    “那小子也狠心，整整两年没回过家。”
    “两年？”其中一个黑瘦的女人尖声道，“我要是他呀，两辈子都没脸回来！”
    有人看到了白家兄弟，忙伸手扯扯女人。李翠娥也看见了似笑非笑的白苗和面色铁青的白禾，尴尬之余，心里却又洋洋得意，想当年谁都说白家老大是稳打稳的状元郎，可现在呢，自家儿子可是堂堂正正的大学生，再看看白苗，啧啧。
    白苗当做没听见，笑着打了招呼。村里的人大多沾亲带故，女人们就是闲着扯扯天，倒也不是真的对他有敌意。倒是按辈分要叫一声二婶的李翠娥不依不饶，话里带刺的问白苗现在是做什么的，工资怎么样，一边又炫耀自己儿子上的大学怎么怎么好，将来能挣多少钱。末了假惺惺地感概一句，“听说现在城里钱都不值钱了，你说得挣多少才是个够啊。”
    “是啊，”白苗由衷地点点头，诚恳道，“上次我老板还说呢，现在的3000块钱啊，连个农民工都雇不起，撑死也就雇个大学生吧。”
    说完，不管李翠娥红红绿绿的脸，笑眯眯地走开了。
    “哥，你嘴真毒。”
    “有吗？”
    两人才一推开家门，一道白影冲着白苗的脸就扑了上来，后者忙伸手去挡，触手是一片温暖的绒毛。
    “可算是逮住了！”
    腰上系着蓝围裙的女人从院子里跑过来，两手都是泡沫。
    “妈，你这干吗呢？”白苗抓着拼命挣扎的小奶猫好奇问道。
    白苗娘不好意思的在围裙上擦擦手，“我寻思着野猫不干净，想给它洗洗来着。”
    白苗哭笑不得的把猫放在地上，后者一溜烟儿地撒了出去。
    “妈，猫都不喜欢洗澡的。”
    “是么？”女人一脸茫然，“咱家大黄洗澡的时候多乖啊。”
    正说着，一只湿漉漉的土狗从屋里走了出来，神情淡定地走到白苗娘的脚边上，蹲下开始拼命抖毛。
    “对了，你们收拾收拾，咱们后天回白村过年。”
    白苗的家在G省，是标准的北方人。白家夫妻并不是民乐村的原住民，他们是从大山深处的白村迁徙而来。外面传闻那里十分神秘，必须要有族人带领才能进入，因此每年都有些慕名而来的人，希望白家夫妻能够带他们进入白村，参观旅游。但是在白苗的记忆里，白村只是个有些封闭的普通村庄，之所以要用由族人带路，完全是因为去白村的路有危险，不熟悉的人很容易出事。白苗听父母提过，他们当年之所以要搬出白村，也是因为那里太过偏僻，不适合孩子上学。
    白苗对白村的感情很奇怪，一方面对那里由衷的喜欢，在干旱北方，像白村那种青山绿水，温暖湿润的地方，简直就像是个世外桃源，但是另一方面，他对那片土地有种莫名的抵触，只要一靠近，就会有种莫名的恐慌感。
    跟着父母踏上了熟悉的道路，不同于一路凛冽的寒风，越是接近白村，温度就渐渐回升，干冷空气里逐渐带上了湿润的水汽。
    有人正等在不远的山道口，看见白苗一行人忙挥了挥手。
    “四叔四婶，苗苗哥，小禾哥哥。”
    脆生生的声音让白苗娘喜笑颜开，伸手捏捏白琴的圆脸蛋，“琴丫头真是越大越漂亮了。”
    白琴接着一家人顺山梁而下，类似山谷的凹地里一个绿树环绕地村庄出现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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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我果然是慢慢写的节奏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