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那天遇到白衣男子，林雨然无时无刻不想着他说过的话。
    最纯净的灵魂…么
    多荒谬。
    想太多只会烦，不听、不看、不想几乎成了这孩子的人生信条。
    尤其是，林雨然已然将“不想”发挥到极致。
    压制住思绪，一手拎着俩西红柿走进厨房。
    这个院子虽空，但基本设施还算齐全，昨天厨房的食材用完后，林雨然无意间发现自己卧室后面的仓库，打开霎那惊呆了，太棒了，还那么多蔬菜肉类都没动，于是男孩来回搬了好几趟，直到厨房满满当当才罢手。
    随便做个菜，吃点完事。
    边想边洗着番茄。
    哎？忘拿鸡蛋了。
    男孩转身出去。
    还差几步到仓库时，“咚…”一声闷响，什么东西从高处落下。
    男孩懵然回头。
    那是…？
    走近。
    宇文…冽！
    男孩惊讶地看着地上躺着的人。
    不是吧，怎么回事？
    难道说？这家伙从…男孩抬头，从这树上掉下来的？
    但是，按说这人不是会飞檐走壁么？
    怎么…会？
    “喂…”林雨然隔着几步远轻呼。
    见对方没动静。
    不是吧。
    “喂…你没事吧。”
    对方依旧没反应。
    “！”不会吧！晕了？！
    林雨然逐渐靠近，对方没有丝毫动弹的表现。
    上手戳了下，“喂…醒醒…喂…”
    “你们放开它！”小男孩挣扎着，狂喊着。
    旁边几个家伙笑得越发狰狞。
    “哪儿好呢？还是…眼睛吧…哈哈哈”
    一个胖子欺近，手里把玩着根燃着的烟，渐渐靠近自己。
    忽然睁眼，宇文冽发现在自己卧室，头痛欲裂。
    手扶脑袋坐在床边。
    居然会做这种梦，我怎么了。
    推门走出房间，路过门厅。
    男孩正盖着薄被睡在椅子上，桌边的盘子上扣着几个碗。
    宇文冽看了眼，然后转身悄无声息地离开。
    神主今日召见黑白二人，跟往常一样简单部署任务后就去温室看花了。
    关于这点，南宫夜已经习惯，神主对花草十分上心，时不时去浇水施肥，与对待亲生孩子般无二。
    “呦。”散会后，南宫夜悠然地跟准备离开的宇文冽打了个招呼，语调没变，仍旧那么南宫夜范儿。
    “好久不见啊。”南宫夜面带微笑地走过来。
    宇文冽象征性点下头，然后径自往前走。
    “啧，真是的，还是这么副臭脸，小心面瘫。”
    南宫夜言语间毫不忌讳，心里却对宇文冽十分佩服，明明年纪二十出头已经和自己同为神主的左右手，别看成天一副人人欠他钱的表情，可每次的任务都是颇为出色地完成，不光神主器重，自己对这个弟弟也十分照顾。
    “不是说过嘛，这么帅要多笑”宇文冽瞄了眼他，然后继续走自己的路。
    等电梯时，南宫夜说，“神主这次提升任务等级，有些牵强。”
    宇文冽不作声，听着。
    “这次的任务虽不简单，但相比之前那么多次出生入死，似乎不足挂齿，”南宫夜微笑依然，继续到，“好像争玩具的孩子，这次任务仿佛一个必须得手的娃娃。”
    电梯门打开，二人前后进去。
    “着实让人猜不透啊。”南宫夜感叹着。
    始终没有扭脸向他，宇文冽只是觉得身边这家伙竟然感慨别人看不穿，他自己也分明一副笑面虎的嘴脸。
    “对了，宇文，你来时应该只有十多岁吧。”南宫夜突然口。
    对方没回应，算是默认。
    “还记得那时候你这么高，哦，不，是这么高，可逗了。”南宫夜自顾自说着，“那时候神主还跟我说，这么调皮捣蛋可怎么办才好。”
    南宫夜转脸向电梯外，“唉…岁月不饶人啊，转眼就长着么大了，还出落成个小帅哥，真是，咱都老喽。”
    “你想说什么。”宇文冽不见起伏的声音飘过来。
    “你说你，从小就不爱笑，长大了照样惜字如金。”南宫噙着笑，转身。
    “没什么，只是突然间想感叹一下。”南宫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柔和平缓，说实话，要不是那家伙一幅不明所以的笑脸，宇文冽觉得他的声音还算好听，也不排斥他靠近。
    电梯间一下安静了。
    “我说，”南宫夜开口打破沉默的氛围，“就不想知道，救过自己的人是谁？”
    宇文冽怔住，不作声。
    “在你来天神之前，有人救过你吧，嗯？”后面的声音好似灵蛇，钻进他的双耳。
    “…那条手帕…还是干净的…别跟我说你忘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宇文冽扭脸，正撞上南宫夜玩味的视线。
    “呵呵，没什么，就是觉得做人嘛，要知恩图报，这是最起码的。”
    身后人转身，不再看宇文冽，悠悠吐出一句，“尤其是，当救命恩人‘近在眼前’的时候不是吗，小黑…”
    宇文冽心里猛然一紧。
    小黑…
    小黑…
    “小黑，一会听哥哥练琴好不好，弹完再陪你玩…”
    “过来，慢慢走，对，慢慢的，哈！小家伙真棒…”
    “嘘…安静，弯下身，像我这样，然后慢慢靠近。。…啊！你个坏蛋！看！怎么办…鱼全被你吓跑了…”
    “噗…戴花也好看，变花猫了呢…噗…哈哈哈哈…”
    “不许你们伤害它！”
    “小黑！快跑啊！他们会杀了你！快跑啊！快跑！你个笨蛋！滚啊！滚！”
    “叮…”南宫夜看宇文冽杵在原地，凑近，“喂…出去了…”
    宇文冽才反应过来，不再理他，径自先走。
    “看来是有思路了…”勾起嘴角，南宫夜看着对方远去的背影。
    回到家，家里没人，那小子不知道又去哪逛了。
    门厅也不见人，自打回来之后，男孩三天两头不在屋里呆着，他是觉得安全了就可以四处乱跑？
    路过门厅准备回房间，无意间瞥到。
    客厅餐桌上依旧那么几个盘子，扣着碗，还有一张字条。
    “出门了，饭热完放这了，记得吃。”
    打开碗，几道简单的家常菜，色泽搭配的鲜艳。
    拿起筷子夹了口，味道依旧那么熟悉。
    当他还是只小豹时，也曾吃过，这种简单而美味的饭菜，那种永生难忘的感觉在味蕾上绽开。
    一道摊鸡蛋，上面撒着细碎的葱花，宇文冽呆住了。
    记忆中，每隔一段时间男孩都会摊这样的鸡蛋，自己一半，小黑豹一半，端着盘子坐在树下开心地吃着。
    男孩总是嘴上念叨，一只小猫怎么吃那么多，怪不得长着么大个儿，却老是把自己的也分给它。
    “吃饱饱才能养好伤，早日蹦蹦跳跳跟哥哥去逮蝴蝶。”
    男孩经常这么说。
    门口一阵动静。
    林雨然实在没忍住，又跑去教堂练琴，好久没这么痛快过，今天把肖邦合集都弹了个遍，真太爽了。
    还在回顾指法时撞上迎面过来的宇文冽。
    “你在家？”少年顺嘴问了句，“饭吃没？凉了吧，给你热下。”
    不由分说往门厅走，却被一把抓住。
    “？”少年不解地回望向他，“你…”
    “去哪儿了？”对方声音无温。
    “哈？”真莫名其妙，这话问的，再说，我去哪你管呢。
    “没，去山下教堂练了会琴”少年如实回答，不是吧？又要被禁足了？“怎么？不能去？”
    挣开宇文冽的手，今是怎么了，怪无厘头的，平时看都赖的看别人的家伙，刚刚居然拽着自己。
    “我去热饭，”林雨然不再理睬宇文冽，跨步进屋，端着汤盆往厨房走。
    猛的，一只猫不知从哪蹿出来，林雨然赶快刹住，可是已经来不及了，汤撒了一地，也泼到身上。
    “Shit!”男孩轻咒，就这一身衣服还给打个透湿。
    早知道不炖这么多汤了，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那什么…”男孩喊住要进房间的宇文冽，“能借我身衣服么…都透了…”
    我去不是吧，这么大，能当戏袍了都，看着挺瘦一人，这么撑衣服，男孩边说边脱下卫衣，然后理顺方向，把薄线衫套在头上。
    胳膊**一道深深的痕，像是被什么烫伤。
    林雨然整好衣服跨出门，看到宇文冽正靠在门边走廊上。
    “衣服多谢，回头洗完还你。”
    男孩正准备离开，又被无征兆捉住手臂，有些气愤，回瞪着宇文冽，“你干嘛！”
    从刚才开始就怪怪的，怎么了这人？
    “啊！”没等他弄清怎么回事，已被对方按在墙上。
    宇文冽近在咫尺，那突然放大的张俊脸，强迫着占据了男孩的视线，金色的双炯正不容逃避地直视自己。
    距离如此之近，以至于听到对方的心跳，第一次以这种暧昧的姿势靠近着彼此，讶异于宇文冽异乎常人的美的同时，林雨然湛黑的瞳仁猛地收缩，心脏漏跳一拍。
    “你…”林雨然想说放手，无奈对方钳住自己，整个人以一种无法挣脱的姿势牢牢禁锢在墙壁上。
    对方不有分说撸高男孩的袖筒，一股凉意袭进毛孔，男孩倒吸了口气，眼神有些慌乱。
    “这是怎么弄的？”宇文冽轻启薄唇，质问般看向男孩紧张的小脸。
    “？”男孩怔住。
    这算什么？
    “什么？”男孩不解。
    “我问，这里。”宇文冽摩挲着男孩柔嫩的手臂内侧那道有些暗色的伤痕，声音充满危险的磁性，听上去毫无温度，却充满挑衅的意味。
    “你…”林雨然挣扎着双手，“放手…”
    岂料对方的劲力不是自己能轻易摆脱开的，心里有些焦躁。
    “告诉我。”命令一般的口气顿时让男孩有些炸毛。
    “好吧，告诉你，我小时候跟别人打架磕的！”
    这样总行了吧，拜托闭嘴，别再追问下去。
    “说谎。”
    “你…”男孩话未说出，唇已被封住，
    宇文冽的气息炙热而狂野，在男孩柔软的唇畔蹂躏着、吮吸着，不给对方一丝反攻的机会。
    为什么不告诉我。
    为什么不说实话。
    难道你已经忘记？
    还是，已经不想在意？
    “唔…”林雨然被这个突然地举动震住了，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初吻就这样被轻易占据，而且，还是眼前这个几次险些灭掉自己的家伙。
    抬腿踢向对方，宇文冽被迫躲闪，脱手放开林雨然。
    “你个变态！”男孩有些气，脱口道，呼吸急促，显然刚才被吻的喘不上气。
    “你到底想做什么？”男孩一抹嘴，厉声说，“如果你想知道这么无聊的事，好，我告诉你！”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打架弄得！”
    宇文冽眼中有些异样，失落的眼神一闪而过，但很快恢复平时的冷淡。
    ？林雨然愣住，刚刚那表情，我没看错吧，居然有些失落。
    晚上的空气有些清冷，天空中繁星点点，好像一伸手就能碰触到的银河。
    月色仿佛被打撒的蛋黄，浇在院落里，随着微风晃荡。
    “先去热饭。”林雨然无法继续僵冷的气氛，迈步离开。
    那家伙究竟在干嘛？
    从刚才起就怪怪的，实在让人不爽。
    而且，刚刚，伸手放在唇角，还被…
    想什么呢我！
    可恶！我可是个如假包换的爷们，这事也太扯了。
    只是…林雨然回头，看到宇文冽已经回屋了。
    那种落寞的神情。
    为什么并不恶心，仅仅是有些异样的感觉…夹杂其中…
    还有…为什么…那样问…呢…
    这块疤，承载着男孩不想面对的屈辱，是不想被人发现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