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章:吻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159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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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谷川是个很奇妙的人。
    他对于事物的直觉敏锐得可怕,无论是他人的情绪也好或是数学题的解法也好,他都能凭着直觉一下子抓住要害。最厉害的是,他并不会为此洋洋得意,仿佛这种天赋不过是大家都拥有的校徽一样平凡的玩意。我虽然并不是迟钝的人,但是做不到这种程度的潇洒;我总是被别人的恶意轻易地激怒,在考了好成绩时也难免洋洋自得起来。说到底,我身上那种自我陶醉的意味在长谷川身上一点也没有。他的疏离与其说是对人群刻意的远离倒不如说是与生俱来的不为潮流所左右的自信。
    长谷川对于音乐也很在行,他的房间里竟然堆着满满四五箱黑胶唱片。我也曾好奇地翻看过,全是些我连名字都没有听说过的爵士乐演奏家的专辑。据说这只是他的收藏的一小半,大多数唱片留在群马的家里没搬过来。虽然喜欢的是爵士,但是电视里偶像唱跑调的时候长谷川都会嘲笑般地撇撇嘴,就连他之前没有听过的歌曲也能发现唱错的地方。
    “你是怎么察觉的呢?你不是从来没有听过这个组合的歌么?”
    “以这种结构来说,在这里是不会出现这个音调的,肯定是唱错了。”
    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对长谷川了解的越多越觉得他是个很有趣的人。总是能说出令我惊讶的话,也常常有出人意表的举动。
    昨天放学我和他一起回家时他突然对坐在脚踏车后座上的我说:“抓紧哦。”还没等我回过神来,他突然开始用力踩起脚踏车来。这条路本来就是下坡,如此一加速车子马上飞一样朝坡下冲去。我吓得连忙紧紧抱住他的腰。下坡的尽头有一个小公园,里面靠近道路的部分有一座爱斯基摩冰屋式的大约一米高的半球状设施。长谷川对准这个半球全力冲刺过去。脚踏车和我们两人一下子就被半球的弧线抛向空中。我紧紧地抓着长谷川的制服。视线突然升高到几乎与行道树顶端平行的地方;风拍打着前额;长谷川的背脊绷得紧紧地,散发出炙热的温度。我壮着胆朝旁边望去:我们正在空中飞!过了不到半秒钟,我俩就连人带车被抛进了小公园的沙堆里。长谷川开心得哈哈大笑;我虽然摔得浑身酸痛但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
    “很爽吧?”长谷川躺在沙堆里,头发制服上都挂满了沙粒。
    我使劲点点头:“好酷!像鸟一样在飞。”
    长谷川在沙堆里打了个滚,把自己弄得像羌虫一样灰扑扑的。我见状也用双手捧起沙子朝他撒去。我们两个在沙堆里肆意地玩耍着,就像小时候经常做的那样。过了好久好久,一直到天色漆黑我们才罢手,肩并肩躺在公园的爬梯上看着星空。今天的星空很美,月亮又大又圆,闪烁的银河横贯整个天际,连一丝云彩也没有。
    我不由得喃喃自语起来:“这个世界是多么美啊……”
    长谷川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是啊,所以你要好好看着它。”
    我隐约感到一丝忧虑。长谷川的话听起来有点悲伤,似乎他已经鼓足勇气和什么重要的东西做了诀别。我想与他分担这份悲伤,如果可以也想陪他走向他所选择的未来的道路。但是把我们这两个完全不相似的人连接在一起的是痛苦的回忆,除了这个伤疤我们别无其他羁绊;如果长谷川想要抛弃的是这过去,那我们之间唯一的牵绊也就没有了。我这样污秽的人,恐怕不是他所渴求的对象吧?想到这里,我的胸口又闷痛起来。
    长谷川突然坐起来,我不明所以也跟着坐起身。他朝我俯过身,轻轻地将嘴唇贴上我的额头。还没等我从震惊中缓过神来,长谷川已经一下子跳下爬梯骑上脚踏车消失在黑暗里。我摸着被亲吻过的额头,几乎无法相信刚刚所发生的事情。难道长谷川他也……喜欢我么?我不敢做这样大胆的设想;但是他刚才的举动还能有别的解释么?虽然是在额头上,但是那个吻既深又长,我现在还能感受到残留在皮肤上的温度和他那柔软双唇的触感。这不是梦,这是比美梦更令人幸福的现实!我连忙从梯子上跳下来朝家的方向跑去。等明天见了长谷川,我要鼓起勇气告诉他,告诉他噩梦中野兽对我的折磨,告诉他冷漠的父亲对我的伤害;最重要的是,我还要告诉他我从一开始就喜欢着他。
    我满怀快乐与期待沿着小路向前奔跑着,完全没有留意到天上从远方飘来的一片乌云正逐渐吞噬了夜空中皎洁的明月和繁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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