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以除却侍候太后的人几乎无人知晓太后禁地典藏园的布局。而侍候过太后的人在太后夢后也仅剩三人，一个是柳正，一个是侍候尚不足几日便被太后赏赐给洛贵妃洛梦芸的彩雀，还有一个便是柳正最得力的助手龙翼，却在太后夢后不久被人刺杀在江南。凤珙和皇后第一次见必是要赞了，这可是凤心当年的沥血之作。
    柳正在心底鄙夷了凤珙一番。
    行至竹园，所有人皆是精神一震。和他处不同，此处正是北国风光。大雪覆盖一层又一层。头顶华盖挡了风雪的凤珙望着远处小屋前亮着的灯笼有几分失神。此情此景，那屋子，那灯笼莫不让人生出一种遗世独立的孤独感来，硬生生叫人生出几分酸涩。
    “那屋子住着人？”凤珙问枫山。枫山脸一热上前道。
    正是臣弟贱妾彩雀。凤珙自是知道彩雀的来历，伸出手拍了枫山肩，又看了看柳正。柳正只直直看着远处那屋子，对两人谈话仿若未闻。
    几位皇子已挣脱宫女手，跑到远处捧起地上雪揉成团，相互扔。随着欢快躲闪，皇子们靠那屋子也越来越近。
    “彩雀！”柳正唤出站在身后的彩雀。彩雀带着几个下人辞了皇上和皇后以及一干妃嫔往屋子走，无论这几位皇子在竹园玩多久，她都得好生照看着，若出意外，她可负罪不起。
    柳正又做了护卫安排。凤珙见一干皇子一时半会儿也不会离去，就差人唤来枫府上的几位世子和郡主，说是世子和郡主，自从凤珙应赐了凤山枫山异姓外，两兄弟也明白，少爷和世子、小姐和郡主身份已不同往昔了。
    得了允，枫阳带了兄妹朝一干皇子靠近。突然又多了几个玩伴，雪地顿时哄闹开。
    皇子们凑一起立即将阵仗泾渭分明了。
    太子凤昊天最为年长，站在一干皇子前，霸道的朝枫阳勾了勾手。
    “干仗，你那边还多了位郡主，怕不怕？”枫阳回头瞧了三四弟妹，每人都穿的像棕熊。不过皇子那边也轻盈不了好些。枫阳弯腰抓了一把雪在手上朝太子凤昊天扬了扬，意思谁怕谁呢。
    下一瞬，双方就因躲对面射来的雪团而乱作了一团。有在地上刚滚一下的，也有在地上坐着试图爬起来，又踩滑啃了一脸雪的，有相互扶正，脸对脸坐到一起，互瞪着脸上雪哈哈大笑的，只枫阳和太子凤昊天手里各握了雪团在寒风里僵持着，谁也没先动手，却都在用眼神互压。
    下一刻太子下蹲，手上雪团已经扔出，枫阳没动，侧身一闪，也扔出手中雪团，雪团直直飞向太子脸，太子侧脸，雪团擦白了耳鬓。太子醒悟过来，抹了脸一把，不服输地弯腰又捧了一大把雪在手上，揉成团，狠狠瞪着枫阳。
    几次较量下来，枫阳还是输了一招。太子翘着头颅，带着一干崇拜他的皇弟们继续在雪地里堆雪人。
    枫林鄙夷地朝那群人瘪嘴，拉了大哥枫阳一把。
    “大哥，堆雪人咱们绝不输他。”枫舞没好气地道了句。
    “堆雪人有啥好比的。大哥念诗把他们气死！”枫阳轻拍了枫舞脑袋一下。
    “你还小，不懂君臣之道。你我赢不过皇家。”枫阳记得母亲和爹有说过这话。宫人和下人各自到自己主子前拍去了身上雪花。
    外层锦衣已湿。堆过雪人，太子走过来又和枫阳说话。
    “你满八岁了？”枫阳摇头。
    “等你满十岁了进宫来找我。”像是约定，枫阳权当是去找太子玩，且也知道这机会越往后，也越是有的，只点头应了他。
    凤昊天这才满意的令一干皇子加入到枫家小孩中，一起玩。
    皇上和皇后继续游览冬景，洛贵妃自请留下来照看一干皇子。这本是一早做好的安排，凤珙自是不会不准。且洛贵妃自是无暇照顾孩子们的。
    待皇上等人走远，洛贵妃带着下人径直走向彩雀。
    彩雀有丝紧张。
    “彩雀，近些年可好？”洛楚芸靠近，彩雀正要见礼，却被洛楚芸一把拉起。
    “你我姐妹多年，不必如此见外。看你过得好，心底甚是欢喜。只没想到柳正竟如此舍得将这大好竹园赐予你。”
    “洛贵妃明察，若不是两虎相争，何来彩雀落脚于此？”洛贵妃明了似地一笑。
    “景王能容人自是大度，可柳正做得再冠冕堂皇也不过是为了反抗，徒沦为他人笑料罢了，你心底清楚便是了。这安静日子说不准哪天就消散不回。你若有其他念想，做姐姐的必回念及往日情分，帮你一二。你可愿意？”
    前日柳正提及洛贵妃，彩雀心底早就有了准备，也知念想所指以及所指背后陷阱，不说当日如何，且看今日柳正如此待她，她也决计不会生二心，何况还有不可消算的仇恨在心。
    “彩雀此生多逢变故，此处乃上天所赐，若一日不复在，彩雀必不会怨天尤人，只谈命该如此罢了，彩雀命贱自不敢劳贵妃心神。”
    洛贵妃笑了，不再言语只看着远处大喊大叫的皇子和世子胡闹折腾。
    枫府且不看几处院落，单院落附近所依傍的山水林就足以让游者尽兴。游了尚不过半，用过午膳，洛贵妃朝凤珙使了眼色，倒是桌上柳正一直在失神，偶尔抬眼瞧了凤珙和枫山一眼。凤珙明了事情未解决，自是要尽了好兴致继续游玩。
    冬夜早。柳正心底极不甘，面上却极为乐意地将梧桐院让给了凤珙和皇后就寝，她则去了小筑轩一间偏房去布置。洛贵妃自是去了彩雀那处，剩下的嫔妃便是和姨娘小姐们住了。三四五皇子霸占了青篱院，太子去了潮音阁，二皇子凤景年和枫舞住在了一起。
    柳正一一作了安排，用过晚膳，熄了灯，就听见青篱院的吵闹声。
    最为安静便是竹园，洛贵妃瞧了彩雀两间屋子，心底只道柳正并不是明面上的大方，枫山胡搞，她也还是在意，连带着这次她也受了委屈，只是心中疑虑没去，断然不甘。
    “想当年，龙翼与你有情有份，但天意弄人，加上太后因本宫之事一意阻挠，才让你二人劳燕分飞。本宫甚是过意不去。”洛贵妃躺在床上望着床头烛火。
    “此事，彩雀不怪贵妃。”睡在外间的彩雀在黑暗里小心应着。
    “不是不怪，是不敢吧。太后夢前，放了龙翼。龙翼有去江南找你。这事柳正没跟你提及？”洛贵妃漫不经心地说。彩雀心底一痛，此事她亲见，还用得着他人提及？
    “彩雀离宫后，再一次见龙翼是在临山脚下。那是他已去了。”彩雀几乎哭出声来。洛贵妃倒是大吃一惊，想起凤珙影卫长所述，知道彩雀没撒谎，但也明白这中间彩雀是没机会从龙翼哪儿得知凤心下落。曹郁先一步于龙翼找着彩雀，重伤了龙翼搜遍了全身方扛了人前往临山。但龙翼没来得及说话就已重伤断气。曹郁亲眼看彩雀让村民挖了坑把龙翼埋了，方才离去。
    此事本应沉寂不提，但凤心没死却不得不提。且凤珙怀疑罗郁有错过龙翼和彩雀先一步见面的可能，是以坚决要来此试探一番。彩雀如此说自是两人在罗郁找到彩雀前不曾见过面。洛贵妃放平了心，却越是不解凤心的失踪。难不成太后当年竟还有一个神秘侍卫是连柳正都不知晓的？
    近日柳正的举动，凤珙也有所察觉，只是柳正没想到彩雀，且半年前刺杀龙翼的事也是凤珙和洛英联手安排的。当时护国公主声望之高已大大威胁到凤珙帝即位，且洛英一心图谋凤月王朝，也是乐意联手凤珙除却劲敌。
    太后夢逝，典藏园焚烧应旨，是以柳正知太后妥善安排了凤心去处，便心无旁骛地在北方调查洛英，以便扳到继摄政王凤燎之后的又一权臣。
    不料刚回京便听闻宫变，凤心被执死刑。柳正一时不能接受，便有了最先前洛英所见的大街车毁马狂一幕。
    “彩雀，人死不能复生，你且节哀顺变吧。”彩雀压低了泣声，她不能扰了贵妃安寝。
    翌日一早，洛贵妃瞧了双眼红肿的彩雀，想起宫中多年也全凭彩雀机智应对帮了她不少忙，心底顿软了些。又安慰了人几句，便带着宫人去用早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