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尘往事  8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46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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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已至此,任何人都无法改变渫思言的心意,更何况,这原本就是渫思言的私事,他们只会关心而不会过分插手。
    感情原本也是他们历练的一部分,如何控制自己的感情,找到属于自己适合自己的伴侣也是人生的一部分,渫思言找到自己认同认定的那个人,纵然他们不喜欢,阻拦一时已是极限,若是再阻拦下去,就是对渫思言的不尊重了。
    故而君止雍淡淡一笑:“也罢,我还有事就先走了,对了,我前阵子收到消息母亲希望你可以回去一趟,不过看如今这样子你暂时是回不去了,那就想办法通知一声吧,别让母亲担心。”
    渫思言薄唇微抿:“我知道了,哥哥你也小心。”
    君止雍来去匆匆,交代了一声就走开了,倒真是一副一点也不担心真会出事的样子。
    苏悠往后靠了靠,缓解了一下身体的麻痹感,清冷的声音淡淡的:“我过几天再走,我会把内谷死士留在你身边,至于传讯的话,你那丫鬟上次留在我那,我已经通知她赶来了。”
    渫思言笑了笑:“丫鬟?你说暚殿,她可不是一般的丫鬟,原本是母亲身边伺候的,我出谷这才被母亲派在我身边以备不测。”
    “我知道,姑姑身边身份最高的丫头,本事不差,也够忠心,姑姑也是疼你这才把人放在你身边。”苏悠开口劝道。
    渫思言惨白的脸上复杂难辨:“是为我好,罢了,留在我身边也好,总是多个能办事的人,凰邪姐姐,可曾找人去找过赤绍了?”
    渫思言三人这边不停的交换意见时,那面苏悠早就派人去通知了赤绍这面发生的变故,可怜一堆人还没从比武台上的刺激中缓过来,就又发生了这么一出事,简直劳心累力,弄得焦头烂额。
    渫思言的院子里打的热火朝天弄出那么大的动静,周围早就有人悄悄的在看,直到打斗声停止,君止雍带走赤非殇,苏悠和渫思言也一起离开,才有人直起身子大大方方的过来看,等赤绍接到通知赶过来周围已经围满了四周的人。
    这一下名医山庄真是怎么也解释不清了,医术论会期间,如此多江湖名士在场的情况下,居然就在名医山庄内,一个时辰不到被人搅了两次的局,闹出两次这么大的动静来,无论是名医山庄亦或是赤绍都必须得给众人一个交代,否则真是名誉扫地。
    许多人已经开始嚷嚷着要名医山庄给出明确的说法否则就要离开了。赤绍忙的焦头烂额,偏偏没有任何当事人出来告诉他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好不容易将在场的人都一一劝回去,赤绍急急忙忙的赶到了苏悠的住处,却不曾想苏悠随侍的一个小丫鬟就将他挡在外面,说什么也不让进。赤绍一面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一面担心赤非殇的伤势,口气难免僵硬:“这位姑娘,我念在凰邪姑娘的份上,不与你计较,不代表姑娘可以如此欺人太甚,我现在就要见你家主人和渫姑娘,姑娘若是再不让,我就硬闯了!”
    被苏悠留在身边出门随侍的纵然不是一等一出色的高手,却是个玲珑心思、武功精妙、做人做事接人待物极为有分寸的自小被仔细培养出来的人物。因此听到赤绍这般说话,也不生气,只淡淡开口:“赤庄主还是不要为难我这个做下人的好,我家主人的事情不是暚晗可以做决定的。”
    语气淡淡,十成十跟着苏悠学出来的冷漠性子。
    赤绍听得心中气恼,面上还不能表现出来,周身的气息越发强劲,他其实还真不能硬闯,说这话也只不过是为了激一激面前的小姑娘。如今却尴尬的进退不得,不禁有些恼羞成怒。却在此时,屋内响起一道清冷妖娆的声音:“暚晗,退下。赤庄主请进,下人无礼,赤庄主莫怪。”
    这话说的不早不晚,却实在没有半分道歉的诚意,赤绍纵然不满意,也只好在暚晗的带领下朝里面走去。
    一进屋,就能看到所有的情景,渫思言白色的中衣外面披着一件纯黑色的丝质外衣,身上一件纯黑色的披风盖住了大半个身子,一直拖到地上。越发显得脸色苍白、眉眼冷漠,靠在屋内的椅子上,平静的瞥了赤绍一眼。苏悠从里到外都是纯黑色的丝质衣物,坐在自己的轮椅上,而屋内唯一的一张床上,躺着一身红衣神色安静的赤非殇。
    赤绍看见赤非殇气息平静,长舒了一口气,这才神情轻松地朝两人打招呼:“凰邪姑娘、渫姑娘,在下不请自来,叨扰了。”
    渫思言神情冷漠,却是瞧都没瞧赤绍一眼,反而是素来清冷的苏凰邪微微一笑:“赤庄主不必多礼,适才得罪之处还望见谅,不知赤庄主来此有什么事?”
    赤绍也真没指望两人真有什么实质性的表示,出了这么多的事,若是还没抓住些许思绪,他真是白当了真么久的一方巨头。因此一笑而过,自然而然的坐在赤非殇的床边,当期爱护儿子的好父亲。
    苏悠眯缝着眼睛瞧了瞧,也不知想到了什么,自己推着轮椅走了出去。屋内一时间寂静莫名,赤绍坐直身子看向渫思言,语气不善:“渫姑娘,你来名医山庄,赤某欢迎,你要找的东西原本不属于赤某,拿走了也无妨,只希望渫姑娘办完了你该办的事情,立刻离开名医山庄,此处庙小,实在装不下你渫姑娘这尊大佛。”
    渫思言半抬眸的瞧了一眼赤绍,有些惊讶赤绍已经知道夜笙歌的尸体被处理掉了,然而神色不见波动,只淡淡开口,不以为意:“若说不属于你赤庄主的东西,是否赤非殇也并非赤庄主的亲生儿子而该带回我族呢?”
    “你!”一股怒气充斥开来,赤绍起身,语气生硬刚烈:“渫思言!你们不要欺人太甚!非殇是我的儿子,与你们那一族没有半分干系,不要打他的主意!”赤绍愤怒异常,脸色通红,气势迫人。
    渫思言依旧不动声色,却同样态度强硬:“他与我族有无关系恐怕还不是赤庄主能下结论的。赤庄主若真心为他好,不如好好护住您的名医山庄的好!”渫思言哪里是能让人的性格,就算平素性子再好,遇到需要下定决心的事情渫思言绝对不会轻易改变自己的注意。
    两人看着对方的眼神都有些不善,两股气息交相错杂,互相不肯放松。却在此时,旁边一道沙哑的声音传进耳朵:“思言、父亲,你们这是怎么了?”
    赤非殇似乎是被危险的气息惊醒,脸色略有些难看,神色不解的看着两人。渫思言和赤绍谁都没有说话,不约而同的保持了沉默。赤绍更是看也不再看两人一眼转身二话不说的就走了。
    渫思言神色平静的看着赤非殇:“你受伤了,好好歇着吧。”黑色的披风和白色的中衣夹杂在一起,渫思言缓慢起身,并没有多做停留的意思。然而赤非殇沙哑的声音却让渫思言一时间顿住脚步:“你与父亲说的我都听见了,只是不太明白。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我都看在眼里,诸多疑惑,还望思言解之。”
    那炽热的视线直直的穿过渫思言的身子,让人悸动。渫思言薄唇微抿,长发披散着飞舞在眼前,此时此刻,心中多出了些许紧张,已经瞒不住了。
    “你想知道什么?”
    “咳咳。”赤非殇挣扎着直起身子:“告诉我我是谁?”
    低低的笑出了声音,渫思言这一刻突然觉得讽刺,抿着嘴唇,淡淡开口:“你知不知道七国之乱?”
    “自然知道。”赤非殇支着身子平静的坐好。仿佛这样就可以直起自己的腰来,半分不必妥协、不会被打垮。
    渫思言一耸肩膀:“七国,燕、郗、宣、离、卫、红叶、霜雪,当今天下之主郗国邺氏,而我出自霜雪渫氏,至于你、你亲生父亲是红叶泠氏最后的王、泠箫,母亲出自我们渫氏一族,不过非嫡系。还有什么想知道的?”
    渫思言的表情极为平静,内心里早已经翻腾不止,终于说出来了,无论如何,她终于不必再犹豫不决、内心纠缠不清了。事实上,渫思言矛盾极了,既想眼前之人知道一切,又不希望他知道真相承担如此难为情的真相。
    赤非殇的表情像是惊怔又好像迷茫,呆呆的,低头又问道:“那为什么我会在名医山庄?”
    为什么,我会在名医山庄?为什么?
    我的亲生父母呢?他们死了还是活着,为什么我在这里?
    “呵呵。”渫思言难以表达自己此刻的心绪:“泠箫身死,身下无嗣,你的母亲是霜雪一族之人,红叶霜雪两国素来恩怨颇多,你母亲自然不能带着你回国,只好四处奔波,却不想为了什么被赤绍带回了名医山庄,赤绍效忠于当今皇室,当时霜雪一族与卫国君氏一族联姻,其余诸国尽皆被灭,只有郗国邺氏占据半数江山与合二为一的霜雪卫国相争僵持不下。当时,我的母亲并不在国内,是我父亲一人手握两国军权,我父亲一生无论阴谋诡计也好、光明正大也罢,从未败过。然而郗王手中有两人作为人质,父亲却无论如何不敢说不要此二人,父亲与母亲能够在一起极为不易,却因为这两人多有争执,母亲纵然不在国内,父亲却也投鼠忌器不敢妄动。最后,僵持了两年后,母亲回国,这中间的事情我不清楚,总之最后父亲放弃了他的宏图霸业,心甘情愿随母亲隐居与世,母亲则以霜雪一族起血势,只要郗王善待两国将士,不再追寻她与父亲隐世后的踪迹,只要郗王在一日,这天下就是他邺氏一族的。前提是将那两人放回,那两人,一人是你的母亲,另一人是原郗国安阳王蒋璘,至于这其中原因为何母亲看重这两人,我并不知晓。然而,天下大定后,回来的只有蒋璘,却并没有你的母亲,郗王解释说你母亲已死,那时我父母已经归隐交出兵权,天下百姓历经战火好不容易才开始安定的生活,我的父母终究选择不再追究。”
    说到这里,渫思言苦笑着叹气,才继续道:“现在看来,你母亲当时并未死,并且生下了你,至于为何当初郗王说你母亲死了,我并不知道为什么,也许你母亲不愿意再回去,也许赤绍将你母亲藏起,谎报了死讯,也有可能郗王处于某种原因,不愿放人回去。这些都是谜,如今你母亲已死,当年的郗王、如今的耀阳帝邺云翼已死,如果想知道为什么,恐怕只有赤绍才知道了。”
    渫思言看着身后的椅子,眉眼嘲弄,二十年前的事情,想要知道真相,就只有找那些二十年前的人。可是那些人,要么死了,要么隐世不出,要么就是被她父母叮嘱过不得泄露当年之事,想知道谈何容易。
    更何况这件事恐怕她的父母知道的也不全。
    赤非殇直起身子,看向渫思言的目光复杂而平静:“你从一开始就知道对吗?或者我该说我们的相遇不过是你接近我的一个理由?”这一刻,赤非殇的目光犀利而强势,迫得渫思言有些措手不及。
    “是啊!”渫思言突兀的笑了,眉梢眼角言笑晏晏:“从一开始我接近你的目的就是为了其他,自然偶遇什么的,也是我安排的。”
    “你!”赤非殇直直的眼神陡然间顿住,全身上下在这一刻半分力气都没了,就这样看着平静的渫思言,心口一痛,嘴角溢出血迹来:“易玉子说的没错,我不该靠近你,受伤的一定是我。”
    渫思言心口一抽,抽搐般得疼痛,然而却只是笑着道:“是你没听,我也没有要你为我什么,你自愿的恐怕怨不得我。罢了,你养伤罢,我的目的已经达到,咱们就此别过。”
    渫思言说完,几乎不敢再去看那榻上之人,生怕自己会忍不住崩溃。全部的心神稳住了自己迈着最平静的步子一步一步的走出屋子。手指狠狠的攥成拳头,捏着裙摆,白色的长裙上点点血迹盛开绽放尤不自知。
    走出了屋子,渫思言的步子就是一个踉跄,看着仍站在院内的赤绍自嘲的一笑,渫思言平静的不再回头,也没有看赤绍一眼,好似平静的离开。
    赤绍挺拔威武的身子也是一阵颤抖,看着那个不再回头的女子,就好像看到了当年的霜雪国女王,他原本觉得渫思言并不像那个女子,没有那个女子的心狠手辣、果断决绝,亦没有那个女子眉梢眼角逼人的寒冷气势,更没有那个女子的从容不迫、优雅妖娆。
    可是,当渫思言从他面前走过,看也不看他一眼,听到屋内她与赤非殇的一番对话,赤绍不可抑制的想起了那个女人,那是一种凌驾于尊严之上的骄傲,深埋在骨子里,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会丢掉。不会因为感情而毁灭,不会因为在乎而妥协,只会越演越烈,以一种星火燎原的姿态迅速的有如破茧重生般释放。
    当年,那个让所有人不得不一次次败退的女子,那个骄傲张扬放肆冰冷的女子,那个不得不让人用其他手段威胁才能相抗衡的女子,那个能让卫王君别心甘情愿放弃这九域江山的女子,原来一直不曾离开。她短暂的一生太过传奇,几乎成神,可原来其实每一个决定也都艰难异常,每一次的胜利也是有代价的。这个人,她的女儿,确实是她的女儿,骨子里留的就是她们霜雪渫氏一族的血液,一旦决定,任何人都不可能改变。
    赤绍叹气,踌躇的看向屋内,终究转身离去。任何的伤口都需要时间来使其愈合,而能帮助自己的永远只有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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