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水江湖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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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练如洗,以一种微不可见的速度自渫思言袖口破势而出,闻人贺被渫思言强行抛了回去,不知生死。渫思言自己却只觉阴风习习,提起全身上下所有的真气也未能抵住下落之势,最后强行逆转体内真元之气,木笛刮过墙面发出嗤啦啦的声响,寒冰破体而出,一路挡住身体的下落,最终停住时,渫思言抑制不住的吐出数口鲜血,体内已是气血翻腾,止也止不住。
黑,暗淡无色的黑,一点亮光都没有。渫思言苦笑,不知她将闻人贺送上去是对是错。可当时的情况,她本就耗费了一部分内力,掉下去时又毫无防备,若是再带着一个半分功夫没有的人,就算她以血脉之力带着两人没死的掉下来,也不见得情况多好。
丹田之内,渫思言默然运转周身内力,将适才动用的极阴之力重新压住,又慢慢调用起自己体内的极阳之力。两族血脉融于一身,鲜少有人能融会贯通,大多数只修习一脉。渫思言未曾离谷时,曾经得她母亲亲自教导过一阵子的融贯之术,然而如今用来仍是觉得撕心裂肺、骨血分离的疼痛。
终于,体内那微弱的极阳之力慢慢运转了起来,左手之上,微微亮起了一簇紫色中带着少许金色的火苗。渫思言手一抖,那火苗自己立在虚无的半空之中,渫思言抬眸看向四周,不觉惊讶。长长的黑色的地道,自己站的地方似乎是一端的尽头,墙面是白色的水泥样,地面时灰色的水泥样,前方一片虚无漆黑,不知情况。
倒是很像地宫之类的地方。
渫思言靠着墙壁又向上望去一眼望不见最上,怕是跌的极深的。自怀中拿出一个精巧细致的玉瓶,渫思言倒出两粒服下,又闭目站着歇息片刻,这才催动着那簇火苗缓慢向前走去。
走一步,停三步,渫思言左看看右看看,颇有些闲庭信步之意。一路走到另一端的尽头,抬眼望去,是一道石门。雪族渫氏一脉嫡女自幼习的是帝王之术,修的是血脉之力心法武功。与奇门盾术更是大有研究,渫思言随意看了一眼,径自敲了敲其中一面的墙面,那石门轰隆声鸣之下便开了。
渫思言抬步向前继续行走,且行且走又是半个时辰,忽然听到前方传来轻微的脚步声,顿住脚步,渫思言歪着头,似乎在思考什么。
赤非殇背着一个纱衣薄裳的女子出现在渫思言面前时,渫思言面上一脉温和淡然,并不惊讶,只靠在墙壁上,嘴角勾起迷离的笑。
赤非殇依旧是赤红衣裳飞扬,面上干净清脆,似是风流瑟瑟的少年郎。
渫思言心头突地一动,旋即低头暗自叹息,赤非殇已经将身上那女子放了下来。看向她的目光灼灼而不唐突:“闻人贺前辈呢?”
渫思言整了整外衣,笑道:“墨夷他们呢?”
两人相视而笑,都有些无奈。渫思言已经轻轻探了那女子的脉象,脉息微弱,强弩之末,分明是有人用一身精纯的内力吊着性命。回身笑看了一眼赤非殇:“此人想必是靳惠南了?”
“嗯。”赤非殇应了一声,靠着墙面坐下,露出腿上的一道伤。那伤口极深,但似乎并未伤及筋脉,赤非殇撕下衣摆,随意的包扎了一下。渫思言静静的看着他,不觉失神。待赤非殇看向她时,又恢复了一贯的懒散模样。接下来的半个时辰,两人相互知道了对方发生的事。赤非殇与墨夷皇甫炎自渫思言闻人贺走后就等在吃饭时的大堂,谁料坐在那里不动也有人看不顺眼。
同样是一个黑衣人与一个持短枪的人,渫思言怀疑分明就是自己掉下去后,那两人去的前面同赤非殇他们又打了一场。赤非殇一个人挡住两人,而墨夷则带着皇甫炎先行离去。赤非殇的功夫渫思言是知道的,明朗大气开阖有度,但是身上之前的伤势未曾痊愈,怕是吃了亏。同样是被莫名其妙的的逼着掉到了这无底洞内。赤非殇不通奇门遁甲术数,掉下来遇到两个石门皆是以内力震碎继续向前走,其中一道石门后便是靳惠南,于是接下来就是相遇。
渫思言听罢,不禁哂笑出声,真是不知者无畏,换了自己就是看不出如何开门,也断断不会破了此处的风水格局,冒如此之大险。
待赤非殇稍稍好些,两人起身,竟不知该往哪面走,赤非殇是带了火折子的,渫思言便撤了血脉之力凝成的火苗。可两人遇见时相对而遇,如今无论走哪面怕都是死路一条。
苦笑一声,渫思言无奈道:“不如想个办法,上去罢。”平平静静的语气,却是无比肯定。渫思言一袭白衣清冷如雪,其实内藏九条白练,她平素精通各种兵器武艺,然而若论起来,剑术才是最为精妙卓越的。只是渫思言生性极为骄傲,除非生死关头或是与一众师兄弟师姐妹一起拆招,从不屑于以剑为器。
因此身上各种是能当成兵器的东西,其中九条白练当属最是称手,此时若以白练为器,想必还是能上去的。
赤非殇未曾多问,只沉默的将靳惠南背在身上,默默的朝着渫思言来时的路走去,渫思言亦是沉默无言以对。
两人带着昏迷的靳惠南又不急不缓的走了足有一个时辰,惊奇的发现原先的地方早就没了,这底下分明是一处设了阵法的地宫。以九宫八卦论说,这路共有七十二道,他们走的根本不知是哪一道。
赤非殇并不懂这些,渫思言给他大致讲了些阵法的构成与走法,赤非殇摇头苦笑,完全不懂。渫思言没奈何,只道:“等着,我算出这阵法的生路来就好了。”
渫思言暗叹原本以为能走出去呢,这鬼地方居然被强行以阵势困住了。这东西没纸只靠着脑袋算真真烦人的紧,但还是屏息凝神细细推敲起阵法走势来,一点点演算推断,足有一刻钟,渫思言才全部算了个通透。
起身拉了赤非殇一把,示意可以走了。赤非殇定定的看着她,继续沉默不语,渫思言微微避开了赤非殇的眼神,往到了这处的方向走去,走走停停,暗自演算七十二条通道的转换时间、顺序,看上去一直走的一条道,然而就这样走下去,却终是走到了一处石门前,渫思言微微抬头向上看去,然后开口:“上面是早上用饭时的地方,也就是你掉下来那处,这条道在此处停大概不到一刻钟,足够我们上去了。”
赤非殇负手而立,亦是抬头向上看去,却不得要领。渫思言含笑解释:“此处被阵法所困,所以看不到外面,也没有多高,只是误区罢了。”
两人又是一阵的沉默,渫思言默默运转体内极阳真气回到各处经脉,极阴之力重新运转,带起一阵阵的凉意,袖中白练以一种灵动隽逸之势冲破了阵势,渫思言向后拽了一拽,示意赤非殇借白练之势上去。
赤非殇并不多说什么,只看了看白练的一端,身子借墙壁之力平地而起,旋即搭在白练上,很快,就看不见了身影。渫思言知道是阵势挡住了视线,没有惊慌,亦无惊喜。镇静的将靳惠南绑在白练之上,自己的手腕缠着这一端,渫思言感觉到白练被不断的往上拽着,足有一盏茶的功夫,渫思言瞧见了湛蓝的天色,然后终于落到了地面上。
仍是那一张桌子,数把椅子,只是如今的情形怎么瞧都是怪异无比。
主位之上坐着一华发老者,一身华服,精气内敛。下手处依次坐着皇甫炎、闻人贺、墨夷、凤十玥、易玉子。右边坐着先前将渫思言与赤非殇逼入地道的两人,堂下一人锦衣蓝衫,脊背挺直跪在地面之上,却是靳沂南。
渫思言皱眉,不明白这究竟上演的是哪一场大戏,竟这般的莫名其妙。
凤十玥抬头瞧见是她,眉梢眼角如同三月春风笑意安然,却足够渫思言心神安定。那老者定定的看着渫思言与赤非殇,视堂内偌大的黑洞如无物。
赤非殇定神上前半步,躬身抱拳道:“晚辈赤非殇见过靳老庄主,晚辈有礼了。”
那老者脸上露出笑容来:“贤侄快坐。”接着面朝渫思言道:“这位想必就是渫思言渫姑娘了,也快快请坐。”
渫思言虽然骄傲,但却并不会轻易失了礼数,大方的抬手道了声:“有劳靳老前辈。”
随后施施然坐在唯二的椅子中的一张上。
似乎有意等的就是他们两人,这位靳老庄主也不绕圈子,看向堂下跪着的靳沂南:“你如今可知错了?”声线冷淡,颇有怒气。
靳沂南抬头瞧了一眼主位上的靳老庄主,嘴唇紧紧的抿住,一副傲然的样子,眼神中甚至带着一种轻蔑的不屑。
渫思言心中暗暗推敲,估计又是一个儿女争夺财产的,旋即又觉得不对,靳惠南已经嫁人,分财产也分不到她那去,更何况靳惠南比靳沂南看年龄至少大了近二十岁,肯定死得早,有耐心一点也不会等多久。想完了,自己先被自己的想象力震得暗自无语凝噎加愧疚叹息。
靳老庄主似乎压根就没指望过靳沂南认错,冷哼一声:“你认不认错也没什么了,你居然暗害你自己的亲姐姐,实在是妄为我靳家子弟,我今日废你武功,留你一命,逐出靳家,你可服气?”
靳沂南听罢,抬头扫视了一圈屋内众人,竟是哈哈大笑起来:“我暗害我的亲姐姐?你这狗贼!你妻子悍妒不许你纳妾,又只给你生了一个女儿,你杀我父母,害我兄姐,将不知世事的我带回来谎称是你的儿子。这也就罢了,眼看我长大成人,你怕我发现自己的身世,居然命人在我的饮食中下毒,然后将你自己的女儿带回来囚禁于地宫,借此陷害与我。你便是杀了我又如何?你这…”
靳沂南还要再说,主位之上的靳老庄主已经站起身来,一掌打向靳沂南胸口要穴。靳沂南身子一歪,嘴角吐出血来,神色却是越发的癫狂了。
座上诸人皆是不动声色,渫思言暗自思量,若是靳沂南说的是实话,那么他找这么多的名医来,是为自己解毒的。
恰在此时,被渫思言与赤非殇带上来的女子不知何时醒来居然倾身扑在了靳沂南身上,脸色惨白灰败,泪水唰唰的落下:“父亲,你别再错了,就算沂南不是靳家之人,他也是你养了十八年的儿子啊!”
靳惠南声泪俱下,看得人感慨万分,恨不得以为两人真是患难见真情的亲姐弟。
微风拂过,赤非殇已然上前一步,一手扯住了靳惠南的右手,那细白修长的手上居然握着一柄杀人的利器,尚且残留着靳沂南的热血。
渫思言只觉这一出大戏峰回路转,柳暗花明,唱的实在是好极、妙哉!!
让人大开眼界!
恰在此时,那将渫思言逼下地宫的两人猝然发难,一人挥手冲向皇甫炎、闻人贺两人,一人抬手将面前茶盏杯子悉数灌注真气抛向对面的墨夷三人,那靳老庄主更是毫不留情一章直奔赤非殇灵台奔去。
渫思言再不犹豫,上前抬手与那靳老庄主连对数掌,赤非殇一手抓着靳惠南右手,一手拎着靳沂南快速的退出了两人交手的地方。两人眨眼间凭借内力对了数掌,各自退开几步,闻人贺皇甫炎两人没有功夫在身,惊变之下,竟被那人抓了个正着。
空气中的凝滞带着沉闷与不堪。凤十玥气急交加,懊恼自己居然慢了一步。
渫思言朝赤非殇看去,赤非殇淡笑示意自己无碍。
面前两方对峙,颇有几分你抓住我把柄,我抓住你把柄,互相都动弹不得的意思。渫思言暗暗好笑,就这个样子就开始都束手束脚起来,不知是该说些什么才好。
渫思言与凤十玥互相对视一眼,凤十玥微微点头,几不可见。
赤非殇单手解开靳沂南身上的绳子,另一只手将靳惠南带到自己身前。镇定开口:“靳老庄主,不知你这是何意?”言辞间颇有几分咄咄气势。
“哼,放开我女儿,我便看在名医山庄的面子上放你离去。”
赤非殇怒极反笑:“名医山庄不敢承靳老庄主如此大情!”
又成僵持之势,凤十玥的笑声在此时显得极为突兀,清脆中带着如铃铛般的悦耳:“靳老庄主如今连自己唯一的血脉也不要了吗?”
眉宇间厉色尽显,靳老庄主抓过闻人贺,就欲动手伤人。显然是打算做挟持之用。
渫思言面上不动声色,一双黑色的眼眸却在此时慢慢变了颜色,由漆黑如墨慢慢转换成灰色再慢慢变成与发色相同的银白。
就是这一刻,空气中温度连连下降,众人只觉体内真气竟是不受控制的冻住了一般,凤十玥手自腰际抽出一条紫色长鞭,上前半步,唰唰两声。抓着皇甫炎的人与靳老庄主居然就这样毫无反抗的被抽了开,长鞭在空中挽出漂亮的花色,缠住了皇甫炎与闻人贺退了回来。
整个过程不过两息,端的是干净利落,渫思言的双眸同时又恢复了耀眼的黑色。
面前诸人皆是骇然心惊,刚刚那一刹那,体内真气分明受到了一股无形力量的牵引,无论众人如何运转皆是停在丹田半分不动。
众人也不见渫思言身形是如何动的,只见人影一晃,渫思言袖中三条白练成破空之势将面前三人紧紧缚住,任是如何挣扎竟也撼动不了半分。
凤十玥笑眯眯的道:“没用的,这白练取自金蝉所吐之丝,刀枪不入,你们的内力根本破坏不了。”
言罢伸出舌头做了个鬼脸,原本肃穆的氛围顿时被打破了,众人皆是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