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王朝初创 第二十七章 一朝天子一朝臣(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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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武臣如此,对待文士们,赵匡胤更加客气,但凡是能满足的要求,他都会尽量满足,军心不可动摇,人心也未可轻易撼动。
在这些不可或缺的人中,最关键人物要数范质,只要能安抚此人,其他的人就好办了。
宋代周,范质的职位没有丝毫的变化,作了皇帝的赵匡胤还要仰仗他的威望,特别是在建隆年间,他发挥了巨大的作用。
范质生于后梁乾化元年(911年),此人脑瓜子不笨,后唐时考中进士,自从踏入官场的那一刻起,他就卷入了这场毫无休止的争斗。经历过整个五代的战乱,几十年的光景,他侍奉过好几任皇帝。看了好几代的兴衰荣辱,他也从一个一心报国的年轻人变成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长期的恐吓和工作的不稳定,让一个不满四十岁的人看起来更像六十多岁的老翁。
950年,郭威由邺城攻入京城,虽说已经经历过了几次政变,可范质还是被吓坏了。他穿着单薄的衣服冒着严寒跑到民间藏匿了起来,接二连三的政变说明,身处乱世官不好做。他的好多同事已经死在了政变上,有的被莫名其妙的杀掉,做了无辜的冤魂,有的为报国恩自杀身亡,还有像他这种依然活着,苟且的活着,他受够了这种日子。借着这次变故,他刚好可以远离朝堂,抛却一切终老山林。
可是,事情远远没有他想的那么简单,因为一个人一直“惦记着”他,郭威早就听说了范质的名声,当他在清理“战场”时却没有发现范质的身影。于是吩咐大批的人去找,不知道是郭威运气好,还是范质藏的太暴露了,人很容易被找到了。手下的人带着范质来见郭威,范质见到郭威,寒冷加上恐惧,他不停的在打哆嗦。看着眼前这个读书人,郭威一句话也没说,解下自己的袍子披在范质身上,而后拉着他的手步入大帐,范质被彻底感动了,他看到了希望,太平盛世的希望。
他相信跟随郭威,可以施展他平生的抱负,郭威、柴荣确实都是难得的明主,可是老天就像是在特意捉弄人一样,让这两人早早的离世。范质在好长一段时间相当迷茫,他接连两次失掉了追随的目标,不过,他必须打起精神,他受到柴荣所托辅佐小皇帝。平心而论,他在辅政大臣这一职位上做的很不尽人意。
960年由于他决策失误,一个武将赶走了他辅佐的小皇帝登上了皇帝的宝座,范质对此悔恨不已。在当时的情况下,隔几年换一个皇帝,本来是最稀松平常的事了,大家早已习惯,至少他的同事王溥很习惯。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种低头的事他已做过好几次,不是他有意要失节,实在是形势所迫,但愿是人能理解他的难处。
作为经历了六朝的“老江湖”而言,他很清楚他对赵匡胤的作用,他更清楚自古以来的定律——一朝天子一朝臣。
同年二月,他给新皇帝上书要求免掉宰相坐议,赵匡胤很高兴,很爽快的答应了,客套话也免了。
从此以后,范质很少参与朝廷的重大决策,把最后的热情全部投入到清查户口和案情诉讼上,刑事诉讼可是范质的特长。
乾德元年(963年)十一月份,范质为赵匡胤做了最后一件事,充任大礼使主持南郊祭天。祭天祭祖是一个王朝的大事,不敢有丝毫的马虎,五代的皇帝都太忙了,没工夫向老天和祖宗汇报工作,也可能是他们想彻底做好来一次总汇报,结果没几年就去见祖宗了,刚好做一个总结性的汇报。武将本身就不注重礼节,对于这种大型的祭祀活动,赵匡胤全然不懂,到底该怎么祭祀?在哪里祭祀?先从哪里开始祭祀?天地与祖宗合祭还是分开祭祀?赵匡胤是一头雾水,他命范质考察典籍,一切都交由范质操办。
乾德二年(964年)正月,范质、王溥、魏仁浦联名上表请退,赵匡胤同意他们致仕,三人都被免去宰相之职。接替他们职位的是赵普,只有他一个人,这既是信任也是考验。
范质曾有一句名言:“鼻吸三斗醋就能做宰相”,不知道范宰相是不是练过这种特异功能,听起来有点恶心,没有了饮如长鲸吸百川的豪情,有的只是一股酸酸的味道。三斗醋吗?我们看到的是一个满腹酸楚的人,几十年的时间他吸入的恐怕不止三斗,他的酸楚又能说与何人?谁又能理解?
临死之前,他把儿子叫到身边,一再的嘱咐,千万不要请谥。他自认为自己有愧,愧对天下百姓,到他死之日户口土地依然不清不楚;愧对信任他的皇帝,蒸蒸日上的王朝葬送于他之手;愧对天下读书人,一朝失节终世耻辱;愧对范氏列祖列宗,自己不是范氏好男儿。
按照以前的规矩,朝中重臣死后(够资格的只有朝中尚书级别以上的高官),皇帝都会送一个谥号,一般都是一两个字,可别小看了这一两个字,这是最有价值的盖棺定论,一般人可是求之不得的。
不过,这个谥号不是皇帝主动给予的,要死者的家人给皇帝上书,请求朝廷给死者一个谥号。几十年的勤勤恳恳尽在这两个字里,对死者的一生做一个总结,表彰他对朝廷的贡献。
与墓志铭、神道碑不同的是,这是皇帝的结论,几乎可以代表天下公论。
对范质而言,怎么给他做个总结?表彰他对哪个朝廷的贡献?身为孔门中人,他内心深深的受着乱世的煎熬,他的仁义忠孝,又有谁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