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归来思去2
    狐疑地瞅着他，低头用下巴顶了顶茶盏，把他神智顶回来，我道：“发甚么呆。”
    柳端肃回神过来，连忙把茶盏斜过来，尴尬地辩解道：“没发呆。”
    我咕哝道：“尽说瞎话。”便不再费那口舌，细细将茶水啄干净。
    进了些水，我觉着舒畅了些，砸吧砸吧嘴巴，我道：“水里放了蜜，怪不得这样甜，水还是温的呢。”
    柳端肃将茶盏放回桌上，道：“大夫说你醒来喝些蜜水对身子好，我便备着了。”
    “我昏睡了几日？”
    “唔，七天半。”
    “哦。蜜水都是谁冲好了的？”
    “我哪里敢再让外人碰你丝毫，这些东西都是我自个备的，没膳房冲得好，你、你别嫌难喝。”柳端肃道。
    我垂下头，低低应了声。
    昏睡那么些日子，要一直备好温热蜜水，倒不是说有多难，总归是需要一直留心。
    “这几日是谁伺候的我？”我明知故问，但听见他亲口说出总是很高兴的。
    “我不放心别人，自己卸了琐事来伺候，拈玉，你要再不醒，我当真疯了。”
    我看着他略带疲倦但透亮的眼眸，下巴上的青色胡子都冒出来几分，衣衫不整的模样，心里有些胀满的暖意与心疼，嘴里却是相反的利索：“把自己弄得这样脏，连那乞丐都比你好几分，还不快去洗洗睡一觉，不然不许你进房间，连伺候的机会都不给你。”
    柳端肃立马装委屈道：“拈玉你嫌弃我。”
    我好笑地道：“再不滚去沐浴睡觉，我真嫌弃你。”
    他咕咕哝哝地起身，帮我掖好被子，又依依不舍地盯着我看了一会儿，直到我快忍无可忍开口赶人的时候，才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依稀听见他出门对守在门口的侍童道：“俞公子刚醒，正是虚弱时候，你小心伺候着，本王回来时若见俞公子有半点不舒畅……唯你是问。”
    又装，又吓唬人。
    我淡淡地看着窗外他的剪影渐渐远去，无奈又好笑地摇摇头。
    睡了六七天，还真一点也不困，连回笼觉也睡不成。
    门轻轻被推开，门外侍童露进来半个脑袋，恭谨问道：“俞公子可要奴才进来伺候？”
    “你将桌案上《史记》给本公子拿来。”总要找些事情做，看看书倒是解闷。
    小侍童把书拿来，放到床边，又看了看我，犹豫道：“公子，您手不好动，可要奴才帮忙翻页？”
    我这才发觉，摇摇头道：“不用，书放这儿便是。你去小厨房要些粥来，本公子这些天不曾进食，虽吃不得大荤大肉的，总归不能饿着。”
    小侍童领命走了。
    我却提不起再看书的兴致。
    在柳端肃面前假装出来的淡然无忧一点点崩塌，露出内心的残垣一片，满目荒凉。
    他担心我，我便越要让他安心。
    但是总不能否认，我的内心是那样脆弱。
    身为男子，却被迫当成女子遭人蹂躏，我的心里承受不了这样的屈辱。
    或许有些人遇上这样的事，会本着家丑不可外扬，忍气吞声而过；有些人会拼命找到那个禽兽，杀之后快；有些人会报官，但官府办案拖沓不说，自己名誉却要受损一辈子。
    每个人碰上一件事，都有自己不同的反应，而我，不曾经历大风大浪，没有在坎坷道路上磨练意志，其实，我不过就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
    不想起来面对这般残忍的事实，用昏睡来逃避一天又一天，但终究要醒来，要面对。
    没有什么是可以真正逃避掉的。
    心里总像是有个很大的洞，空空的，什么都没有，好像永远都填不满。
    总想说一些话给谁听，但很多时候似乎都只是在说给自己听。
    为何在他面前，我也要装作坚强？
    昏睡七天，不是不能起来，而是不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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