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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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束了和大伟的“密谈”回到家已是中午,见到二爷神色淡定,钟老爷下令开饭,坐定后,钟老爷小心翼翼地问:“殷彰啊,上哪去忙了半天呀,能不能说说?”
爹的神情和口气让二爷摸不着头脑,便不解地问:“爹您这是怎么了?是不是被我气糊涂了?”
老太太“咯咯”笑着抢话:“你爹一夜没睡踏实,今天上午你哥出去打听了,把你昨晚在‘享春堂’发生的事详细跟我们说了,你爹觉得错怪你了,你确实没有做辱没门庭、有损先人的事。”
“兰翠,你不生气?”二爷转脸问。
兰翠倒是高兴不起来:“我不生气,二爷做得虽然有点‘浑’,但却是给钟家长脸挣名声的善事,是爷们所为!我只是担心阎秀姑娘。”
“我‘浑’吗?你敢说我‘浑’?是浑水的浑还是混蛋的混啊?”二爷瞪着眼睛,故意吓唬兰翠,不料自己倒是先笑起来了:“先不说这些,吃了饭兰翠和嫂子去请镇上的徐大夫,就说爹被二少爷气病了,让他赶紧来瞧瞧,遇着别人问也这么说。爹,你吃了饭就躺炕上睡一觉,正好把一夜的觉补回来,徐大夫来了,你就装着被我气坏了,你和娘就当我昨晚干了你们想象的事。等徐大夫开了方子,大哥你就去‘享春堂’旁的药铺抓药,熟人要问,你也这么说。对不起啊!给你们都安排了活了,我下午也补个觉,我不能出来,我把我爹都气病了,被我娘责罚在家反省。。。。。。”
一家人被二爷安排得傻愣愣的,端着碗拿着筷子就是不知道吃,一起用疑惑的眼神看着二爷。
“你们别这样盯着我,我也是没办法才想出这么一出。”二爷甩开了吃了两口饭菜,异常严肃地又开口了:“爹、大哥,眼下时局动荡,战事一触即发,明天阎老西的军需官要召集征粮认捐,这个军需官可是赵子瑞的熟人,要是明天爹去了,我怕他们勾结好了给咱钟家下套,好在你正好被我气病了,自然去不了,赵子瑞也就找不出茬,所以明天还是我去,我去装孙子,唉。。。。。。此一时彼一时啊,赵子瑞父子和咱钟家结的死疙瘩,眼下又有当兵的撑腰,咱犯不着梗着脖子硬顶,当兵的手里可有枪啊,好汉不吃眼前亏,咱就随大流图个清静吧。”
“殷彰啊,你能这么想事考虑问题,说明你慢慢成熟稳健了,爹就放心啦!”你考虑得挺细,就按你说的办!”老爷无限宽慰地说到。
大少爷殷秋接着感慨说:“二弟能懂得识时务,谨慎处事,真是难得!我看今天的事都要做得逼真才行,不能让赵子瑞在那个杜长官看出破绽再找咱家的麻烦。”。。。。。。
年迈的徐大夫煞有介事地给躺在炕上的钟老爷号了脉,起身对一边焦急守候着的老太太和两个儿媳妇交待说:“钟老爷这是急火攻心、阴虚阳亏导致气滞神伤,我开个方子调补数日即无大碍,但是一定要让他心静气平,千万不能再受气伤神了。”。。。。。。
徐大夫走了没多久,镇长便“虔诚”地登门问候钟老爷,在钟老爷榻前说了几句宽慰话便示意愁眉不展的老太太退到大堂:“太太,你们也不要太责怪二少爷了,就当是个历练,这次把老当家的气成这样,想必二少爷也会接受教训、规矩言行,明天的征粮认捐恳谈会还是让二少爷代劳吧。”老太太无奈地叹息:“还能有什么其他法子呢?大少爷是个书呆子,这二少爷是个没脑子的‘愣头青’,真怕他再做出要了老爷子命的事来,唉。。。。。。就这样吧!”。。。。。。
次日清晨,烈日尚未爬高,‘享春堂’二楼的酒席宴厅里便已经布置好了主次席位,主席台后挂着“军民合作,认捐征粮”的大字横幅,趁着早凉,各乡绅和商会代表稀稀拉拉地陆续在主席台前就座,一向仪表讲究,做派夸张的二爷今天穿了件粗布短褂,脚蹬老布鞋,没精打采、灰头土脸地上楼找了个角落,翘起二郎腿坐下。。。。。。
坐在主席台上的赵子瑞看见二爷这副“蔫样”,掩饰不住内心的得意,起身对二爷招收:“钟家二少爷,快请前排就坐,您现在可是钟大当家的,今儿你是重头主角,快快快,上前来坐!”二爷故意装聋作哑,眼睛看着窗外只当没看见没听见。
赵子瑞见自己咋呼半天没人迎合理睬,心里非常不快,正要上前去拽二爷,就听楼道理“咚咚咚咚”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只见四个挎着长枪的士兵上了楼,一边两个笔直地站在主席台左右,随即陪着笑脸的镇长和表情淡漠冷峻的杜长官上楼入座。。。。。。
赵子瑞哈着腰对杜长官和镇长说:“人都到了,是不是请杜长官或镇长先。。。。。。?”
杜长官随即朝赵子瑞挥挥手,意思是就你主持、就你先说。
受杜长官如此抬举,赵子瑞心里特别满足,表示谦虚地嬉笑了两声,便急不可耐地转身,挺直腰板对着众人,装模作样地清了两声嗓子:“诸位乡绅、诸位商界同仁,多年来,承蒙国民政府和阎锡山阎总司令的厚爱和庇护,方有咱龙游镇的风调雨顺和长治久安,就是战乱之年,龙游镇也能躲避炮火、免受摧残。如今,天下大定,百废待兴,阎总司令为确保一方平安,急需补充军需粮饷,特委派杜长官亲自督办。阎总司令为体恤民众,制定了‘以征代税’的政策,凡我镇乡绅同仁踊跃认捐者,皆可免除税收并获得政府通报表彰,望各位‘饮水思源’,支持政府拥戴军队,以拳拳报国之心慷慨认捐!”
此时,危襟正坐的杜长突然官带头使劲鼓掌。。。。。。:“说得好!”
随着大伙礼节性地跟着杜长官拍了两巴掌后,受宠若惊的赵子瑞内心的表现欲望摁不住地往上窜:“经过镇长和杜长官的了解以及我和商会各位代表还有乡绅地主的初步合计,定了一个保底数;商会筹集大洋一万元,各乡绅地主捐粮二十万斤,当然喽,这只是保底数字,各位多多益善啊。。。。。。”
台下一片窃窃私语表示不满,但是没有人敢提出来。
赵子瑞知道钟家在龙游镇的影响力,好多商户和地主都等着钟家的态度,他要刺激二爷第一个出头,逼着在座的忍痛舍财:“钟家二爷,不好意思啊,没事先和你爹通气,不是我做事不周全,是你爹今天病了,我还在想呢,是不是你爹知道今天要捐军粮,心疼得生病了吧?呵呵。。。。。。”赵子瑞自信自己的这些话一定能把二爷惹急了,以自己对二爷的了解,二爷的火一上来,为了要面子,满不在乎的豪气谁都摁不住,准会报出个能吓着大家的认捐数字。台下的众人也能听明白,都在心里祈祷二爷千万不能冲动啊,你二少爷家大业大,我们可就难办了呀!
今天的二爷可要让赵子瑞失望了,一如既往地往窗外看着街景,一点没有要上心生气的意思,你说你的,我看我的,还不时抖动着二郎腿。。。。。。
见赵子瑞想不明白地戳那冷了场子,杜长官及时为赵子瑞“撑腰”,他“咚咚”地重敲了几下桌子,台下立马吓得安静下来,他指着二爷说:“钟家的二少爷今儿是怎么啦?和昨晚认识你的样子不一样啊!赵子瑞可告诉我了,你们家事龙游镇的大户,怎么样?带头报个数吧!”
听见杜长官喊自己,二爷赶紧放下二郎腿站起来,哈着腰:“长官,为国家分忧、为军队出力,小民义不容辞,在龙游镇,我们钟家比在座的大伙强些,但是比赵子瑞赵东家弱多了,不是小民不敢带这个头,小民实在是‘癞蛤蟆跳上八仙桌,口气大个不大啊’要说带头这样的事,当首推赵大东家,他可是口气大个也大,你看啊,他们赵家地不比我们钟家少,生意呢,您看看这么气派的酒楼就明白了,另外青州城,济南府太原府都有他们赵家的大买卖,大家伙说,是不是啊!”二爷一鼓动,大伙一下子炸了窝一样的点头议论,气氛立即热闹混乱。。。。。。等大家稍稍消静下来,二爷接着说:“杜长官,今天或者以后,只要赵东家带头,您的事就肯定能办成,我也表个态,赵东家不管认多少,我钟家跟一半,然后不管还差多少,再由在座的均摊,大伙说,行不行!”大伙一致鼓掌赞同。。。。。。
赵子瑞此时脑子又有点乱,他娘的怎么都冲着我来了呢?自己刚受到杜长官的器重,这会儿大伙的意见一边倒,连杜长官肯定也不方便再为自己“撑腰”,鈡殷彰这混蛋又是蛤蟆又是口气的,存心当着杜长官的面骂我,老子要不镇住他,在杜长官面前丢面子事小,坏了他的事我可担当不起啊!可我认多少合适呢?认少了,让杜长官瞧不起,钟家也就更少,认多了,自己也就太冤了,对!就认八万斤,应该能应付面子了,再说一下子钟家认下四万斤,还不把他老爷子气吐血喽啊。。。。。。
容不得赵子瑞多合计,因为杜长官殷切期望的眼神一直在看着赵子瑞。。。。。。那意思好像是在对赵子瑞说;子瑞兄啊,今天这事从头到尾都是依你的意思操办的,你也给我拍胸脯子打过包票的,成不成的就看你的了。。。。。。
赵子瑞一咬牙,大声喊道:“静一静,都他妈的吵吵什么?叫你们出点血,看你们抠得那副怂样,不是要看我的吗?那我就给大伙大个头,我认。。。。。。”
赵子瑞的数字没出口,二爷及时抱拳打住:“赵大东家,你可谨慎着点,数字别太大,别叫殷彰我接不住,我爹可还卧病在床呢!”
“鈡殷彰!”杜长官梦拍下桌子怒喝:“我看你是存心捣乱啊,小心我把你抓起来,不管赵东家认多少,你都给我减一半接着,你要是敢不认账,小心我对你不客气!”
杜长官又当着众人力挺了赵子瑞一把,赵子瑞心里感激得无法形容,不知怎么的,随口就大声喊出:“赵家认十万斤!”
这个数字一出,杜长官、镇长还有在座的都报以掌声,在座的一盘算,加上钟家的五万斤,他们只需均摊五万斤便能应付,自然开心。
唯独二爷不吭气了,一屁股坐在凳子上,二郎腿也不翘了,也不看街景了。。。。。。
受到大伙和长官的掌声,尤其看见二爷那“怂样”,赵子瑞不由得豪气冲天:“怎么样啊,钟家少爷?我是不是请个大夫跟你一起回家呀?别等你爹知道了再气出个好歹来,你要是反悔也行,只要你跪地上给我磕一个,你那五万斤我也认了。”
不出大伙意料,赵子瑞的话真把二爷“点着了”,二爷这回绷不住了,“嗖”地挺身:“你大爷的赵子瑞,鈡殷彰除了磕父母磕祖宗,就是老天爷也不敢叫我磕一个,你算什么东西你,你‘啦蛤蟆砸脚面,不吓人你恶心人’,不就五万斤粮食吗?你敢跟我倒着叫吗?我认多少数你加一倍往上认,你敢吗?我是不是得请个女郎中跟你回去,别把你那几个小娘气出个好歹来。”
大伙一阵哄笑。。。。。。
赵子瑞脸色有点发白,嗓子好像被二爷的话给堵住了,他手指着二爷,结巴地说:“你。。。。。。你。。。。。。你当真!?”他开始后悔自己刚才的话了,自己为什么这么贱呐,为什么非要和这位“活祖宗”争个高低呢?把他惹急了,他命都豁得出,自己行吗?自己明知斗不过他,可就是太想赢他一局,这不!又玩砸了,现在怎么办?只能硬着头皮上了呀。。。。。。”
“放你小娘的屁,二爷一口吐沫能订个棺材板,啥时候说话不当真啦?我认十万斤!你怎么着?”二爷死死地盯着赵子瑞。
大伙儿又是一阵过瘾的掌声和嘲讽赵子瑞的哄笑。。。。。。
赵子瑞脑子里都成浆糊了,闭着眼睛、伸长脖子扯出凄惨的一句:“那认二十万斤!”
二爷对杜长官说:“杜长官,我算支持你们了吧?我说话算数,愿当堂和赵子瑞立字据画押。镇长,有劳您差人拟个字据。”。。。。。。
过了半月,正逢中秋,有快马投信到钟家,和上次一样,信封上写着;鈡殷彰亲启。
钟家院子里,全家聚坐宴请下人过中秋节,二爷接过信,先在信封里抽出一张银票递给刘管家,然后在信封里取出信展开:殷彰弟,甚念!赵家出大洋一万抵粮,为免他人猜疑,兄换回太原银票送达,潭边所议之事,需谨慎速办!愚兄大伟。
二爷看都不看就递过来的银票,刘管家反复仔细看了几篇,确定是一万大洋,见二爷根本不理会自己的惊讶,只顾着烧手里的信,刘管家看看钟老爷又看看大少爷:“一万大洋?二爷,这。。。。。。”
二爷抬头,淡淡地吩咐刘管家:“这是二十万斤粮食的购粮款,你先入了帐,等来人和你联系,把粮食让他们运走,别的你啥都别问!”
钟老爷见到了银票,心里明白是怎么回事,但是不能明说,可又按捺不住心里的高兴,只能一个劲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