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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的初秋比不得南方,早晚时更是有些凉意。恰逢十五,一轮圆月高悬天空,给原本黑逡逡的夜染上了一层清辉。
安静了多时的宸王府,今夜格外的热闹。
琴瑟笙箫,丝竹之声透过高高的院墙传的很远,很远。临水而建的亭阁上,通明的灯火给池水渡上了一层金光,秋风吹皱水面,一圈圈的涟漪朝远处荡去,打破了原本映在水面上广袖飞舞的曼妙身姿。
凤允扬独坐在暖榻上,微挑的凤眼半阖着,眼底已是有了几分醉意。手中的酒樽里盛着新酿的梨落白,正是由菡萏苑那棵老梨树新秋结的梨子酿成,果子青涩,酿出的酒亦带着几分苦涩。
凤允扬晃着酒樽,澄澈的液体打着旋,忽的一仰头,整盏的梨落白火辣辣的顺着喉咙落了下去,嘴角翘起,手一扬,酒盏轻飘飘的落入水中,眨眼消失不见。
“王爷,夜深露中,可要歇着?”徐管家看凤允扬似乎有些不太对劲,出声道。
凤允扬瞥了他一眼,用手支着头,身子一歪,侧躺在暖榻上,微醉的眼睛半眯起,随后懒洋洋的开口:“叫她们都停了,上前一点儿。”
徐管家疑惑的抬头看了凤允扬一眼,对上他敛起来的眼睛,赶紧从一侧走出,拍了拍手道:“都停了吧,赶紧上前伺候着。”
悠扬的丝竹声止,一干妙龄女子款款上前,在阶前盈盈下拜,秋风携着湖水的湿气吹来,一时间衣袂翩飞,裙飘袖舞。凤允扬嘴角噙着笑,目光扫了一圈,直盯着其中一个不放。
“过来。”薄唇微启,淡然出声。
著宝蓝色百蝶穿花裙的女子受宠若惊的抬起头,花容雪肤,染上一层红晕更显的妖娆多情,娇怯怯的提着裙摆,楚腰款摆一步步挪到凤允扬身边。
“叫什么名字?”凤允扬坐起来,挑起她的下巴。
“珠儿。”美人儿看着那双能好似夺人心魄的凤眼正满眼笑意的凝视着自己,一时纤纤玉指搅成一团,眼底因羞涩蒙上了一层水雾。
“呵,月下看美人,如此怎么辜负一片良辰美景。”清冷的嗓音沾了酒气,显得慵慵懒懒。
第二天一早,阳光透过窗棂洒在脸上,凤允扬有些不适的翻了个身,触手碰上一具温热的身体,弯起嘴角,伸手把人揽在怀中,朝着后颈深深一嗅,忽然,惊醒般的弹起。身边的人动了动,幽幽的睁开眼睛,看着凤允扬正看着自己,娇怯的开口:“王爷••••••”
凤允扬双眸一眯,手挑开她垂下来的额发,微凉的指尖来到她的眼角,用力一擦,瞳孔骤缩,凉凉的开口:“醒了,就赶紧离开。”
珠儿不敢相信的睁大眼睛,她不明白凤允扬的突如其来的凛冽是为何而来,为何一睁开眼睛昨夜的旖旎就消失不见。
昨夜得了宸王的恩宠,正想着就算封不了侧妃,凭着自己的姿色也定能收做姬妾,也算是一朝麻雀变凤凰,没成想……
“怎么,你聋了?”看见美人楚楚可怜的样子,换做从前定不会如此冷情,可是现在凤允扬只有满心的烦躁。
“王爷恕罪,奴婢这就离开。”珠儿花容失色,不敢看那张彻底沉下来的脸,哆嗦着披上衣裳,仓皇退了出去。
凤允扬面无表情的看着珠儿离开:醒来的那一刻,他还以为还是倾城,好似他从未离开,好似这几个月的空白只是他做的一个梦。
可是••••••
凤允扬捻了捻指尖,脸上浮上厌恶,这个女子眼角也有颗痣,只不过是一个褐色的桃花痣,只此一条,就触动了凤允扬心底的禁忌。自倾城离开后,凤允扬不喜欢身边的人眼下有痣,不喜欢听人唱曲儿,不喜欢有人穿红衣•••••
凤允扬似笑非笑,醉卧美人膝原本对他再平常不过,可是他突然明白了一个道理,倾城就是倾城,那个人就是那个人,透过一个影子来慰藉自己的心,哪怕是一颗小小的痣,都是对他的辱没。
凤允扬沉默许久,一声苦笑,如果当初能想的这般通透,一心想着林卿承,可能就遇不上倾城了,又或者早想通几个月就能早点好好对他,还真是应了那句天意弄人••••••
“我若是能找到你,一定会好好待你。”凤允扬在晨曦里轻轻开口。
当初买下小院时,还附带了半山腰上的几亩茶园,倾城的手好了之后,霍凌舒几乎天天往那跑,不到吃饭点就不回来。
倾城一睁开眼,随手一摸,身边的被窝早就凉了,淡淡一笑,翻了个身,虽说睡不着了,但还是想赖在被窝,不想起。
自从那晚开始,霍凌舒总是腆着脸,找各种借口和倾城挤在一起睡,什么冷了,靠着灶房太热了,篱笆院外的鹅叫得声太大,吵得他睡不着啦••••••其实倾城明白,那是凌舒怕他再做噩梦。
还是能经常梦到凤允扬,可是到最害怕的时候,霍凌舒总会及时的把他叫醒,带着心疼,带着后悔,还有一闪而逝的落寞。
时间久了,再从噩梦中醒来的时候,梦中凤允扬的脸就变得逐渐模糊,往霍凌舒被窝一拱,凤允扬的脸就成了一个黑色的影子,连模糊的轮廓都看不清。
倾城想总有一天,凤允扬这个名字,这个人,会淡出他的梦,他的生活,直到淡出他的心底。
这样想着,心里一慌,不知是庆幸还是害怕……
又懒了一会,倾城才起床,一阵湿寒扑面而来,叫他下意识的拢了拢袖口,窗外淅沥沥的雨声,雨点落在金银花叶上,发出一声声闷响。
“下雨了,这个凌舒也不知道回来。”
一场秋雨一场寒,虽说江南的这个时候还说不上冷,但沾了秋雨,还是有几丝凉气,倾城想了想,推开了院门。
“小春,小春。”倾城把手挡在眼前,站在李大娘的院里喊。
“凌霜,怎么站在院儿里淋雨,快进来啊。”小春敞开房门,有些惊讶的道。
“不用,我不进去了,我想跟你借把伞。”
“啥?”
“借把伞,凌舒他,他在茶园,我怕他淋着。”
“哎,我就给你拿。”
倾城看着小春塞进自己手中那把梅红色的竹伞,微微红了脸:这个颜色,这个颜色还真是娇气。
可是眼看着雨越来越大,倾城一咬牙,撑起那把梅红色的伞就朝半山腰上的茶园走去。
搬到望水庄好久了,不过这还是倾城第一次走了这么远的路,一条不是很宽的河从庄子上穿过,一条拱形石桥连接着河两岸。
倾城撑着伞从桥上走过,沿着曲曲折折的山路,来到茶园。
细密的秋雨把碧油油的茶园笼在一片迷蒙的水汽里,倾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刹那间,泥土,茶香裹着略寒的秋雨气息冲进了倾城的鼻尖心底,一瞬间,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像是脱胎换骨一般,整个人都被这股气息冲刷的干净,一切的不堪回首的过去都好似成了上辈子的事,那股清新的气息冲的他眼眶发热。
霍凌舒从茶树里抬起头,看见了叫他一辈子忘不了的美景。
一身浅绿长衫的倾城,撑着一把梅红色的竹伞,纤细的站在烟雨水汽里,脸上挂着发自真心的解脱般的笑,霍凌舒看呆了,什么青山绿水烟雨蒙蒙他都看不见,他的眼里心里只装得下梅红色竹伞下朝着他笑的人。
“还不快过来?淋傻了?”
“哦,这就过去。”霍凌舒回了神,从倾城手里接过伞,满眼的笑意即将溢出。
“家里茶园真香,一股子茉莉味,怪不得你总爱往这跑。”
“种的就是茉莉花茶,可不就是有股茉莉味。”
“这么说,来年春天我们就发财了。”
“是,不过春茶没赶上,但这几茬秋茶定能卖个好价,到时我们就成了着望水庄的土财主。”
雨点敲在伞上,倾城看着霍凌舒眉飞色舞的样子,笑出声来,在空旷的山腰上回荡,霍凌舒看着倾城笑,也跟着笑出了声,收了伞,拉着倾城往山下飞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