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七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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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观他的生命与爱恨,却永远的,无能为力。——题记
一世惊尘:你是以工笔美人闻名的画师,他是点尘不惊的谪仙。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上元佳节,灯会将尽,市集开始寥落,红尘微凉,大戏散场的怅惘。热闹之后宛如烟花凋零,心口微微地疼。正兴致阑珊间,一盏灯盈盈而来。
是一男子,披发,白衣如风,袍袖翩然,清峻风流,点尘不沾。手执一盏荷花灯,花瓣层叠,中心一点烛光跳跃。花灯宛若一片胭脂晕染,缓缓随步流走。星点灯火中,他仿佛谪仙,欲乘风归去。你不禁“啊”了一声,痴在了当场。男子眼波流转,瞥了一眼,而已。然只觉目光含温,可触可感,清朗慰藉,似曾相识。
错愕间,惊鸿已逝,在街角白衣一闪,消失于暗夜。
众里寻他千百度,莫然回首……你以工笔美人自傲,而之后的余生,你所能画的,只是那个背影。
二世行刑:你是无力回天的监斩官,他是稚气未脱的书童
清明时节雨纷纷。
菜市口,午时已到。你手里的那枚“斩”的令牌,却扔不下去。
法场上的是何大人满门。明知冤案,却奈何皇上昏庸不闻。唯一的恩准是:年未满十四者,免死。
一个小小少年,瘦弱不堪,不胜其衣。让你已经沉郁的心,更加尖锐地疼。你下了座位,朝向他去。
“你与何大人什么关系?”
“我是何大人家中书童。”少年抬头,面目略显稚气,却不惧不怵,不卑不亢,风清月朗,仪态天然
“你年龄还小,你说自己未满十四岁,我便放你。”你心怀不忍,如此幼龄,何遭株连?便欲与之松绑。
“大人,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书童冷眼瞧向,不肯受惠。“我刚满十四岁,又岂可为了小命而欺世?昔日何府有恩,救我母子,又怎能难中相弃?大人明察之!”书童所言掷地有声,闻者无不动容。
你心中酸楚,欲离开时少年轻声道:“大人,你的好心我们领啦!只求您吩咐让我与母亲埋得近些吧……”说毕靠向母亲身旁,静静偎依,终究泫然而欲泣。
行刑。
你所能做的,不过是于夜色里,微服而出,亲自给小书童装殓。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
三世倾湖:你是隐居山水的诗人,他是厌恶人世的公子
端午前夕,你竹杖芒鞋,临水吊古。晚风微醺,脉脉黄昏。离你不远,立着一位公子
残阳如血,映着他一身淡淡绯色。他神情悲戚,负手而立。仰头叹息,心中无限事,难以向人言。风吹鬓发,柳叶拂身,良辰美景,他却似染血白鹤,哀哀而鸣。你走近,看清面有血痕,似钧瓷开片;华裳染污,如玉陷泥淖。刚听得一句:孑然一身,吾厌世人!扑通声响,他跃入碧波。你徒然惊声,却救不得。
坊间流传:公子家世清正,父亲为佞臣所害,株连九族。唯公子在外,得以逃生。辗转报仇之后却终效屈原,投水自了。你泛舟湖上,不动声色,但年年端午,你都携酒于此,倾入湖中。
未泯生前恨,而追没后踪。沅湘碧潭水,应自照千峰。
四世求佛:你是庙中的和尚,他是佛前许愿的相公。
鬼节之前,山上庙宇。络绎不绝的香客,皆为善男信女,为死者求渡,为生者求安。
你被安排陪同一位相公进香。他在燃香祷祝,你则立于一旁。
相公一身青衣,面色沉郁,面容深邃而显憔悴,气象肃然,应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而此刻,他卸下全部装备,无异于任何善男信女,现出无力与虚弱,笼罩于佛光中,寻求庇护。“内人玉卿患疾难愈,然我二人情真意切,望携手白头……愿佛祖佑之,如若不允,我愿折寿补之,但求生同欢,死同穴,不离不弃!“佛曰太上忘情,而你,面对如此深情,依旧无法淡然。
他起身出殿之前,忽然问你:“佛祖是会允我要求,会允的,是吧?“他也惘极,双目空洞,瞬间的软弱,一行清泪自右眼流出。殿中香烟袅袅,远处钟声余响,相公脸上的泪,“嗒”地滴在青砖上,晕了开去。
“失礼了,师傅莫怪。”他理装,重整坚定与沉毅,任那一行泪在脸上风干,下山。他要以这姿态,去见玉卿。
之后的每日,你都为那不曾谋面的女子进香,求他与她,生同欢,死同穴,不离,不弃。
五世夭逝:你是悬壶济世的名医,他是染病早夭的少年。
你家学渊源,弱冠之年已独自行医,名满京华。中秋将至,丹桂飘香,惹人乡思。你急于诊治最后一位病人,明日将回乡团聚。
一顶轿子直抬入屋内,置于眼前。你讶然间轿帘拉开,当中端坐一位少年。面似青玉,双颊飞赤,隐现筋络,凄然宛致。全身裹于狐裘之中,仍似不胜寒冷。你心下一惊,手指搭于脉上,脉象阴寒奇诡,绵弱无比,俨然不治。你敛了心神,不露痕迹,再看少年的脸,他却也正打量着你,目光灼灼,似蜡烛燃尽前的光亮,犹带笑意,似自知天命而宽容世人。你讶异于何以一个少年竟满目慈悲,少年清声道:“多谢大夫牵挂,此乃命定,非大夫之失也。”突然咳血,鲜红透过手巾,流于指缝,宛若点点桃花,无主飘零。他强忍着放下轿帘,仆从抬轿起身。你呆呆目送远去。
八月十五,你未归家,却去看一场出殡。你看见那满目慈悲,透过棺木,像桂花清芬,氲染满城。
六世坠楼:你是豪门座上的西宾,他是不肯就范的娈童
又是重阳,却是他席他乡送客杯。科举不利,怀才不遇,踟蹰京城,觅了这份西宾之职,本图清闲,可还得打起精神,陪东家在此觥筹交错。
高楼上对着如此秋色,虽同席人面目可憎,尚可忍受。一位晚来的客人,大笑而入:“今日让众人见识一个尤物!”却是一个少年被引入,俊秀清雅,面目如画,十分容华。虽怯然而自有格调,与身上孪宠华服格格不入。少年被命斟酒,席上轻薄子百般胡闹调戏,少年眉蹙而隐忍不发。至西宾跟前,你正襟危坐,颔首道:“多谢!”少年本垂目而忽抬眼,吃惊而复淡然,两相错目,微微颔首。少年微微一笑,似微风掠湖面,涟漪点点晕。
少年复被命吹笛助兴,手持玉笛,一曲《天净沙》悠然美妙,余音不绝。众不解其美而以轻薄少年为乐。后竟要求少年脱衣,主人欲挥笔题词于其肩背。少年拒不从,主人怒斥:“下贱奴才,如何不可?”宾客狂笑而撕其衣。
少年自护不得,倚栏道:“我虽卖身葬父,却非身心一并卖给了主子!宁可坠楼,不受此辱!”你惊呼“不可”,而少年翻栏坠落,如折翅白鹤。血染红一地,那支玉笛,犹在唇边,碎裂成片。
再重阳登高,不为遍插**,只是为他吹那一曲《天净沙》。
七世未知:你会是谁?又会如何与他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