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四章 自古青蝇白璧,天已早安排就(4)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39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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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至此处所遇诸事,都让慕容珮心弦紧绷,长那么大,还是头一遭亲历如此凶险之事。王二赵武虽被人绑走,但一时半会儿也无性命之忧。只要寻得草药,郝掌柜也不会有什么大的闪失。这会儿举着火把,与薛寒一前一后上山采药,慕容珮终于也放松了下来。他便顺嘴说起了白及,只是身后的薛寒依旧一言不发,让慕容珮有种自言自语的错觉。寥寥数语后,他也默默地住了嘴。
    “明日一早,你我继续上路。”
    两人之间顷刻无言后,薛寒竟发了话。
    “薛兄之意,可是要撇下郝掌柜一行?!”
    慕容珮甚为惊讶,不觉停下了脚步,转身望着身后的薛寒问道。
    “是。”
    “当日郝掌柜好意搭载你我二人,如今他受了伤,伙计又遭人掳去,怎可在此时弃之不顾?!”
    “有何不可?”
    “薛兄!你!”薛寒那事不关己冷若冰霜的语气,让慕容珮竟也一时气血上涌,失了态,最终他长吁了一口气,转身背对着薛寒,下定决心般的说道:“薛兄若执意要走,在下也无意勉强。只是明日,在下不仅不能与薛兄一道上路,反是要代替郝掌柜,上山赎人,毕竟他有伤在身,断不能再有什么闪失。”
    “……”
    身后的薛寒再未接话,这也是慕容珮意料之中的事,于是他再次迈开步子,欲往山林更深处走去。
    “且慢,这可是白及?”
    慕容珮闻声望去,薛寒手中一束刚采下的草本植物正迎风摇曳,叶片翠绿,相互套叠成茎状,花葶上缀以淡红色花朵,花轴不分枝,这…正是白及。
    “正是。原来方才薛兄有听在下说话呀。”
    慕容珮顿觉心中阴霾少去大半,薛寒不言,收起草药,往回走去。
    “薛兄留步,”慕容珮也不知自己哪来的勇气,一时冲动叫住了薛寒。
    慕容珮继言道:“方才是在下失礼了,还望薛兄海涵。依在下之见,薛兄仅凭与媚娘的情义,便甘愿不求回报地长途护送在下,定不会是无情无义之人。薛兄要我撇下郝掌柜独自上路,不知其中是否有隐情?”
    原本闻声站住了脚步的薛寒,听完慕容珮所言后,头也没回,再次缓缓的走了起来,一袭黑衣渐渐隐于夜色之中,正当慕容珮以为又不会得到答复的时候,一阵泠风裹挟着一句低语吹过耳际,“明日,我也同去。”
    夜晚,一行人便凑合在山神庙中歇了脚。
    众人都扯来了一些干草,勉强作铺,卧于地上。慕容珮找了个角落,亦早早睡下,只是…这还是他第一次露宿荒野,根本就无法入睡。冰冷的地板,加上店伙计的呼噜声,更是让他毫无睡意。
    但他此行瑶池,寻访仙瑶派,山长水远,这还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思及仙瑶派,亦是神秘莫测。这门派偏居瑶池一隅,不问江湖纷争,不入武林世道,乃当今世上修仙问道的名门正派。仙瑶派的存在,是当今世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之事实。但怎奈,世人皆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只闻其名,不见其所。
    仙瑶派素来与世隔绝,隐于瑶池。而那瑶池,虽名为池,但实际上却是南海中的一座孤岛,孤岛四周均是高耸入云的群山,传言只有一条水路可通至岛上,但这条水路之隐匿,就连常年在南海打渔的渔夫也从未发现过。
    但江湖没有一日是风平浪静的,这仙瑶派越是神秘莫测,江湖中关于它的传言便越是天花乱坠。或言仙瑶派的长老均已得道成仙,修为仙身,不老不死;或言仙瑶派秘藏长生不老与起死回生之术;或言仙瑶派掌门博古通今,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三界之内,无所不知…
    正是这些夸张又无从考证的传闻,吸引着世间芸芸众生,络绎不绝地去寻访仙瑶派。寻常人想要上岛,就只得一个办法,那便是前往临海而建的百慕渔村。在那里的渔港处,常年驻守着两名仙瑶派的接引弟子,他们镇守着一座名为紫檀门的鸟居。求访之人,需向接引弟子说明来意,若是有缘便能由他们护送上岛。但若心生歹意,想硬闯鸟居,顷刻便会落得个灰飞烟灭的下场。
    说是有缘,才能求得一见,但何为有缘,无人知晓。
    仙瑶派凭何拒绝来人所求,又是为何接受来人所求,全是未解之谜。世人只知真正上过岛的人,其实寥寥无几。因而求访仙瑶派,说到底,全是碰运气。
    而如今慕容珮,也不得不尽量避人耳目地踏上这寻访修仙门派的险途。
    次日,慕容珮果真代替刚醒来不久的郝掌柜上了山,而薛寒亦不发一言地尾随其后。
    两人还未行至山腰凉亭,便远远听得从前方蜿蜒曲折的山道上,传来一阵随性而哼的小曲,有曲无词,声线清脆,竟难辨雌雄。峰回路转处,一座凉亭映入眼底,临崖而建,傍水依山。亭中只一少年,背负弓箭,架腿而坐,和着拍子晃着跷起的右脚,一脸笑意的看着慕容珮二人行至跟前。
    “啊——还真是慢啊——”少年故意拖长着声音,伸了个舒展全身的懒腰,缓缓地站了起来。
    若不是亲眼所见,慕容珮怎么也想象不到眼前这个身形小巧、眉清目秀的少年竟会是山贼,怎地与书中那虎背熊腰、满脸横肉的形象全然相反,只有那玩世不恭、欠缺礼数的态度,以及腰间缠绕着的一条虎皮腰带,还稍微沾了几许匪气。
    “不知被掳去的那二人现在何处?是否无恙?”
    “昨夜——是你杀的马吧?”少年全然不理会慕容珮的问话,顾自轻快地朝薛寒走去,行至跟前,微偏着头,嬉皮笑脸地对上薛寒冰冷的视线,继续说道,“你用流星镖?功夫不错嘛,叫什么名字?”少年依旧故意拉长着声线,显得无礼而挑衅。几近高出对方整整一个头的薛寒,那原本就冷漠的眼神,在这种视角下,完全就是睥睨。薛寒不语,一个斜眼,移开了视线。
    “哟呵!还真傲啊!”
    少年迅速从箭筒中抽出一支箭矢,作势就冲着薛寒刺了过来,哪知薛寒竟未闪躲,箭头锐利的锋刃划破了脖颈的皮肤,一缕鲜血沿着纤长的伤口顺流而下。少年见状,会心而笑,“竟不闪躲,当真不怕我杀了你?看你武功不错,咱俩又都用的投掷兵器,不如来比试一场?”
    说话间,少年手中的箭矢也不曾放下,依旧停于薛寒的脖颈一侧,随时随地都能取他性命。薛寒自是面不改色,但一旁的慕容珮看得可是心惊肉跳,这少年一再挑衅,薛寒均不理睬,万一对方真的怒了,岂非节外生枝。
    “这位兄台,既是留下字条,拿钱换人,如今我们已将银票带来,可否按约放了那二人?”
    “呵呵,可笑!你居然还跟我论起理来了!按约?什么约?我告诉你,我的规矩就是这里的规矩!今天,你们要赎人,就必须得让他——”话至此处,少年一边浅笑着看着慕容珮,一边随意地用箭杆轻佻的敲击着薛寒的脖颈,粘稠的血液附于箭杆之上,来回扯出了几缕猩红的丝线,“让他和我比试一场。”
    “可这……”
    “我说你这书生烦不烦!什么这这那那的!你以为你有资格和我讨价还价吗!不让你吃点苦头…!!”眼看这少年越说越怒,箭头一转,直指慕容珮,但他话都还未说完,箭杆却被人生生折断,掉落在地。少年先是一愣,而后放声大笑,“你终于认真起来了,没想到这书生除了会冒点酸水外,还算有点用处。”
    语毕,少年将手中断箭随手一扔,拇指与食指熟练地放入唇下,一声哨鸣响彻整片山谷。片刻后,王二和赵武便由四个精壮的山贼羁押着,出现在了十丈开外的山道上,两人均被绑缚住了双手,堵着嘴,两把刀背先后砍中二人的膝关节,两人双双跪倒在地,上身却被身后的山贼强硬的扶直。
    “射箭投镖都讲究个快准狠,看见左边跪着的那个没?我们一齐发力,射他的心脏,谁先射中就算谁赢,如果你赢了,一人一尸,分文不取,全让你带走。如果我赢了嘛…你就得花钱买两具尸首,如何?”
    少年一边说着,一边张开了弓。
    “可,速决。”
    薛寒今日首次开了口,但声应允却让慕容珮吓掉了半个魂,“且慢!”哪知慕容珮刚唤了一句,便听得一声更为着急的疾呼由远至近,“二当家!二当家!”
    只见一个山贼行色匆匆的从山上一路狂奔而来,少年见状,一直浮于脸上那游戏般的神色,骤然消息,双眉紧蹙,一脸严肃,“莫非是寨子里又有人…?”
    “正是!大当家的让您快点回去!”
    “知道了,你们几个立刻回去,我马上跟来!”
    “是!”在场的山贼应声答道,撇下王二赵武往山上疾行而去。
    “酸书生!银票拿来!人还你们!”
    慕容珮慌忙从袖中拿出一叠不知价值几许的银票,那少年赶得急,无心细数,一把抓过银票,匆忙离开。一边跑,还一边大吼道:“那个用流星镖的,下次见面,我吕月一定要和你比一场,输了就乖乖报上名来!”
    “薛兄,请用这个,先止住血,稍后在下帮你处理伤口。”
    慕容珮将随身带着的手帕,塞给了薛寒,便速去替王二赵武二人松绑,在得知二人并未受什么皮肉之苦后,便将郝掌柜的状况尽数告知。
    “总之,先回山神庙吧。”面对二人的千恩万谢,慕容珮自觉愧不敢当,便提议下山。
    “不,我们上路。”
    “薛兄,这…”慕容珮虽是担心郝掌柜的状况,但这时耳边却响起了薛寒昨夜的那句话,想必薛兄定有难以言明的要事在身,既然如此…“王二赵武,就请你们代为照顾郝掌柜了,在下和薛兄还有要事在身,不便在此多做耽搁,望请转告郝掌柜,他日慕容珮定登门拜会。”
    王二赵武走后,慕容珮这才想起需给薛寒治伤,抬头一看…薛寒脖颈上根本没有任何伤痕!适才的血迹也似被尽数擦去,刚才的一切竟像是从未发生过一般。
    “薛兄,你的伤…?”
    薛寒不答,径自向前迈开了步。慕容珮像是为了确认似的,回头望了望被扔在地上的断箭。没错,不是幻觉,箭杆上早已干涸的暗红血痕,让慕容珮稍微安了一点心,但迅疾又变得更加迷惑起来。
    他微微蹙着眉,魂不守舍地缓步跟上了薛寒,竟将手帕一事,忘得一干二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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