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 梦生卷(下) 【六】蛇蝎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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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什么药?”柳宿看着没有半点反应的韩亦昕。
鬼女灿然一笑,在这明灭的火光中,竟然让人脊背生寒:“柳苑主有心想试?”
柳宿皱眉,鬼女嘴角一勾,瞥了一眼药童,就他们进来的这一段时间里,药童已换了两次药汁,这是第三遍了。
侧头,鬼女吩咐身后的人:“我的针。”
鬼女的针能救人,亦能让人尝到世界上最噬心腐骨的痛处,配以她调制出来的药物,效果更佳。
柳宿是第一次看鬼女施针,只见鬼女坐在玉床的一角,神情严肃地施着针,一丝不苟的样子让周围的人都跟着紧张起来。
韩亦昕只觉得一阵尖锐的疼直刺脑神经,也就这一瞬,他挣脱了云团,挣脱云团的他睁开双眼,本以为摆脱云团就能摆脱全身上下传来的刺痛,却发现那些疼痛不但没有消失,反而越来越强烈。他大口喘息着,一张苍白的脸挣得通红,有汗如雨一般从每个毛孔中涌出,他想呼喊什么以缓解这全身的疼痛,可什么都喊不出来,他想握紧双拳或者咬住下唇来抵挡这来势汹涌的痛感,可什么也做不了。
乍一看到韩亦昕睁开的眼变成血红,柳宿也是一惊,再看着那如瀑布一样流出的汗水和涨红的脸,柳宿不忍多看了一眼运指如飞的鬼女。
好在这鬼女也不知道什么原因不能习武,若这人有那么一星半点的武功,那……将是多么恐怖的一个存在啊?
“有什么话儿柳苑主可以和他说,他能听得到。”鬼女收了针,依旧用鬼女式说话的腔调道,不温不火,甚至带了点柔软,语速缓慢,一个字一个字咬得极准、极慢。
韩亦昕因听到了声音稍稍回过了神,那声音有些熟悉,他向着声音传来的地方看去,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女人,那女人看他看着自己,微微地一笑,纯净而美丽。
柳宿看着鬼女在面对韩亦昕时还能笑得那么不关己事,嘴角抽了抽。
“寒姑娘,”柳宿上前两步,看着鬼女道,“这位是刑屋鬼嬷嬷。嬷嬷体谅你初犯,小施了些惩戒,若是还有下次,嬷嬷定当不会手下留情的。”
鬼女不说话,随柳宿爱怎么说怎么说去。
原来……这看起来柔柔弱弱的美人竟然是梅园人人谈而色变的鬼嬷嬷,韩亦昕心下冰凉,蛇蝎美人么?
一边忍受着身体自内而外的疼痛,韩亦昕一边腹诽着坐在自己身边笑靥如花的白衣姑娘。
“因为你是殿下的人,嬷嬷是不会让你的身体留下任何伤痕的,梅园里的刑罚不可怕,你若想都试一遍的话,同嬷嬷说一声,嬷嬷一定会抽出时间奉陪的,保证不会留下任何伤疤。”柳宿的声音平板得没有一丝起伏。
“过誉了,”鬼女插口道:“伤痕还是偶尔会留下的,只是事后处理妥当了,就不会留疤。”说着,双眉微蹙地看着韩亦昕全身上下的丑陋疤痕,有鞭伤,有刀痕,有烫伤,还有圆圆的针状伤疤,在本来姣好的皮肤上刻下斑驳的痕迹。
“贱……贱婢……谢……谢谢……谢谢嬷嬷……手下……留情……”韩亦昕睁着血红的眼睛吃力地道。
鬼女微感吃惊,在中了“同苦”的毒后,竟然还能说话,是当初他受的痛苦不够深么?
所谓“同苦”,其实是一种精神摧残的毒药,让人能重新感受到这辈子中自己经历过的最痛苦的感觉。
知道柳宿一定会来试她,鬼女才会选择这种对于韩亦昕来说绝对是苦难却不会致命的毒药,还以为韩亦昕会在重历生死时崩溃呢,没想,那所谓的重历生死也不过这般。
看来,秦殇对这人可真是仁至义尽,温柔得不能再温柔了。
鬼女只想着当初秦殇没有下重手,却不知道此时的韩亦昕是将吃奶的力气都用上了,才说出这么几个字,也不知道是要说他意志力惊人呢,还是要说他咽不下那口怨气,拼着命也要在口头上逞逞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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菊寒忐忑不安地在屋内踱着步,昨夜去厨房取晚膳时听到几个嘴碎的丫头在后面非议韩亦昕,以他本来软弱的性子是不会去多管闲事的,许是韩亦昕对他太过特别,听不得别人这么说他,一个没忍住便与那些丫头们争辩起来,最后自然是闹到了冰嬷嬷那儿去了。
他们是杂役,不必大错小错都要往刑屋走一遭,因为嘴碎而起争执也不是大错,便没有将他们送去刑屋受罚,所有人就地被赏了几个嘴巴后就被人遣散了。
菊寒想碰又不敢碰地用手虚虚地掩着脸颊,连晚膳都忘了拿了。
一边怕少爷又要为自己担心,一边暗自懊恼着自己沉不住气,等回来看到空空荡荡的屋子,惊慌得不知如何是好。
去告诉嬷嬷么?万一少爷走得不远,下一刻就回来了,自己去和嬷嬷说,不是不打自招少爷擅离住所么?到时肯定是一顿好罚。
最怕的就是少爷被嬷嬷们叫走了。
这天都黑了,被叫去定是没有好事的!
菊寒心惊肉跳地过了一宿,天微亮的时候,就见柳苑主领着一群人过来,也不问他什么话,让人搜了屋子,确定韩亦昕不在后就带着人风风火火地走了,自始至终没有看他一眼。
看着那些来去匆匆的人的背影,菊寒内心的不安更是达到了顶峰。
在不知不觉中,只要看到那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少年身受重伤、痛苦不堪,他也会跟着心揪得厉害,虽不能感同身受,却也好不到哪里去。
快午时的时候,有沉重的脚步声向这边靠近,全身心都处于戒备状态的菊寒自然是听到了,立时向门外跑去,扶着门框,就看到一个粗壮的汉子迈着沉稳的步子向这边走来,汉子手里横抱着他担心了一夜的人,那人头发散乱,已是昏迷了过去,身上只有一块白色的粗布遮体,面无血色,看上去毫无生机。
菊寒颤抖地从汉子手里接过韩亦昕,把韩亦昕放到床上。
菊寒一直等到汉子走后,才颤抖着手将裹着韩亦昕的白布掀开。
谢天谢地,这副不能再被残害的躯体没再受伤。
想起以往每回掀开这人衣襟看到的鲜血、淤青,菊寒竟又忍不住热泪盈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