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季-无数生死轮回过后,我爱你如初。- 长空寥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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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4
司瞳似乎并不很受且曳第一实验室的欢迎。他刚接近这里,霓虹灯光就一亮一暗闪个不停。扑面而来陈旧腐臭的气息,不知是在讽刺什么,叹息什么,还是再悲愤什么。不过这与司瞳没有太大关系,他驾轻就熟地通过一楼地指纹鉴定,二楼地视网膜鉴定,三楼地DNA鉴定,走进这里最隐秘的实验室。
以一百年为单位,能发生很多事,比如这里,这项实验已经进行了将近一百年了,似乎这两年内就可以结束。几个白衣工作人员正死死盯着电脑上不断变换的数据图,手指在键盘上飞舞,输入一个又一个指令。实验室中央静置着一个直达天花板的巨大的DNA培养容器,容器中盛满淡蓝色的液体,如果仔细观察,会发现这些液体其实被包裹在一个一个大小不一的球体中流淌,在电脑输入指令的作用下不断运动工作。被这些液体包裹的,是一个双眼紧闭的男人,他被白色的无菌长布裹住全身,长期的药物作用使他肌肤白皙,身体比例匀称,呈黄金分割,五官富有立体和深邃之感,最重要的是,与司瞳一模一样 。
“真是稀客,不好好做你的守护者,怎么有空跑来这?”清脆地一声响,是手杖叩击地面的声音。礼帽,手杖,燕尾服,来人俨然一副金发绅士的打扮,“难道是想念你的本体了?放心吧,我们会好好待他的。君临者四号标本体堪称迄今为止神创作的最完美的杰作了!”金发绅士略显兴奋地说。
“鬼殷,看在你们赋予我生命的份上,我好心给你一个建议。”司瞳抬手覆上双眼,眼球周围的血管扑通扑通地骚动:“尝试是好的,只是别太过大胆了,你这样,简直是在渎神啊。偶尔已经能感觉到了,他大脑和内心的涌动,在这双眼睛里咆哮。”他望着容器里本体平静的面容,并没有发现鬼殷越变越差的脸色,说:“我是迟早要消失的,当年鬼宣把司瞳的双眼植入我的躯体,赐予我生命,思想,力量,但当他睁开眼的那一刹那,就是我支离破碎的时候,司瞳的力量太强……”
“是不是鬼宣赋予你的东西太多,反倒放任你来质疑我们了?”鬼殷突兀地打断他,大手一挥,表示不屑一顾:“你只要老老实实做你的守护者就行了,别妄自揣测,你不过就是个替代品而已。”
“我心里清楚,用不着你提醒。”司瞳并不在意,随口应付着,准备离开。刚转身,鬼殷的问题就紧随其后,是反反复复纠结了很多次,终于决定问出口的问题:“她还好吗?”
她?司瞳闻声停步,并未回头,讪笑:“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怎么, 一步步走到现在,怕她知道了?你问我她现在怎么样,我可答不出来。当初你为了少一个情敌让我少去招惹她,你的话,我怎么敢不听呢?“说完,他头也不回地离开。如果司瞳现在回头,一定会心满意足地看见鬼殷铁青色的脸,青筋都快爆裂了,垂在身体一侧那一只空闲的手死死攒起,指甲掐进肉里,恼羞成怒。可司瞳根本不在乎,他加快脚步离开实验室,门口的霓虹灯仍然闪烁不停。随后几朵电火花伴随着刺耳的声响转瞬即逝,一声轻微的爆炸之后,霓虹灯终于寿终正寝。街道两旁依旧灯红酒绿,实验室门口的一片漆黑无法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就像是一片不起眼的阴影,静静躲在角落里不敢出声。
且曳城北部繁华都市的夜晚,纸醉金迷,夜夜笙歌,像是笼罩在且曳城上空的浮华糜烂,香气扑鼻,花团锦簇的虚假的未来。沿途的KTV和LOVE HOTEL早已招摇得胜过酒吧,一个比一个更自豪于自身的存在,打着巨大闪耀的光照,门口的迎宾小姐,整齐地站成一排,莺莺燕燕,粉妆玉砌,搔首弄姿,劣质化妆品的化学药剂味道混入四处挥洒的酒精味和烟味中,男男女女吞吐着污浊的空气,脸上浮现着病态的笑容。
且曳第一实验室的一名工作人员抱着一整天各个楼层的实验成果照例敲着鬼殷办公室的门。几分钟,鬼殷带着一脸不耐烦,衣衫不整地开门,办公室里没有开灯,否则他凌乱的衣衫中香艳的吻痕一定清晰可见。鬼殷接过报告,随意丢弃在办公桌上。长沙发上衣衫半合的娇艳女子发出了不满的娇嗔。鬼殷笑着走过去,俯身抱住她,送给她一个法式深吻,手上也不闲着,一点一点剥开她的衣服。办公室里春色旖旎,在女人温柔的唇吐出一次一次求爱,一次一次娇柔呢喃下,鬼殷用尽无数温柔,念出一个名字,然后,一口咬断了她的脖子。
窗外灯火辉煌,人们沉静在夜的保护色中无限欢愉,办公室里血腥弥漫女人脸上的笑容未逝,甚至没有时间露出惊恐的表情,就这样停止呼吸,断送性命。脖子上的鲜血不断喷涌,鬼殷吻着她的脖子,不断吸食着鲜血,后来干脆抱着女人温香软玉的身体,静静地看着鲜血流道地板上,无限延伸。他拭去嘴角地血迹,内心疯狂地杀戮欲望终于暂时被抑制。他又一次低声念出那个名字,温柔地,满含歉意地。
“君祀,对不起。”
两天后,司瞳返校,带回凝辉草四十四棵,提交报告:
原三年级学生西凉与本校其他两位学生串通盗取珍贵药材凝辉草,用精湛的幻术迷惑泠心镜,借西凉被开除之际将凝辉草施以幻术,混入普通药草中偷运出校。共搜查出四十四棵,另一棵据悉已用于治疗西凉母亲的重病,并且颇有成效。已与当地警局联系,拘留三十天,不予追诉,其他两人建议停课禁闭三十天,毕业成绩降等……
司瞳走进准备室打算将凝辉草放回原位时意外地看到了君祀,她穿着笔挺的白衬衫站在白色的聚光灯下,仿佛下一秒就要消失在空气里无法捉摸。知道司瞳念出一声“阿祀”,她才注意到身后有人,转过身解释道:“我只是突然想到要来更新这里的泠心镜,没想到你提早回来了。还有别叫我阿祀。”她补充抗议,看着司瞳把凝辉草放回原位。
“你身上有股化学药剂的味道,”就在司瞳准备离开时,她突然说:“你去过鬼殷那里了?他还好吗?”
“不好。”司瞳说,他期待着君祀的反应,可是大多数时候她的反应就是没有反应。鬼殷的事,似乎无论如何都与她没有太大关系。往事,她已决定忘记,如果忘记历史等于背叛,那就毫无顾忌地背叛吧,反正对他们来讲,背叛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司瞳看着君祀无动于衷,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说:“他很想你,想见你。可能这几天就会来。”他决定赌一把,赌他对面前这个女人的了解程度。赌她对鬼殷能有多少感情。
“那就来好了,以前也不是没来过,难道还要我亲自下山迎接他吗?”君祀漫不经心地说,“反正我一步也不会离开学校,这里已经是唯一一个我能够安心生活的地方了,你难道不懂吗?司瞳,你不懂的吧。”以一声淡淡的叹息作为结尾,君祀失去了于司瞳说话的兴致,转身离去。司瞳一人孤独地站立着,实在不清楚,这一赌,自己到底是输了,还是赢了。
黄昏前后的天空有让人心醉的颜色 ,白云稀释的浅色天空下有飞鸟嘶鸣着掠过长空。君祀站在冰堡顶层,细碎的雪花像从天上洒落的棉花糖。山间游荡着被撕碎的云彩,找不到回家的路。君祀裹了一件纯白的人工皮草——受母亲的影响,她对皮草也很有好感,同时母亲也教导过她不能随意杀害动物——城堡低下传来细碎的人声,欢愉的。雪下的越发大了,很快在君祀的肩头积起薄薄一层。归弥雪山和长瀛火山之间只隔了一所学校,两座山上的气候条件却完全不同,从古至今都没有人能解释这一奇特现象,也引得大批游人前来观赏,但极少有人能登上山顶,饱览山下风光。君祀依稀记得上一批风尘仆仆的旅人光顾城堡,已经是四十多年前的事了。来者是客,自然受到很好的款待,也被安全遣送下山,只是除此之外,再无人来访。岁月蹉跎,城堡里的仆从一批又一批地更换,伴随她时间最久的璃珠实际年龄也有七十岁了,只是风韵犹存,大概是年年日日待在冰天雪地里,姣好的容颜也被冻起来了。
君祀轻轻一叹,翩然转身,却不想身后早已有人看得痴迷,一动不动。君祀也没料到有人会不顾严寒直接跑道天台上来,愣怔片刻,继而温柔了眉眼。雪花纷飞,她像极了翩跹下凡的仙女,那个无时无刻不在想念的人,一路走来始终无怨无悔,始终魂牵梦萦的人。
My angle.
我的天使。
“好久不见,鬼殷。”
太多的话,如鲠在喉,满满地溢在嘴边,不知从何说起。这么多年,她还是从前年少的模样。想知道她过的好不好,想知道长夜漫漫她是否寂寞难耐,想知道自己在她心中,到底是什么……最终,只是缓缓吐出七个字,组成一句再客套不过的话,只是能跟她说上话以是万幸,毕竟这么多年,他一直认定,他,欠她的。
“好久不见,还好吗?”
“还好。”君祀走近他,眼里抑制不住的怜惜,仿佛一眼看尽了他所有的情绪,“可是你怎么变成这样了?这下连凝辉草也治不了你了,怎么这样……”她没有半点不自然地握住他的手,指尖苍白,骨节分明。她盯着地面地头不语,鬼殷看不到她的表情(因为她一般都没有表情……),有些慌乱,连忙反手握住他,安慰道:“没事,我不是在这吗,好好的。”
青春这样容易让人产生美好联想的词语离他们太远了,尽管两个人的青春相互交叠,可是什么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什么把酒高歌**添香,两人之间从没存在过。君祀单薄的身上落了不少雪,给人以弱不禁风的假象。鬼殷正想劝君祀回到室内,她却抢先开口,眼里透着极度的厌恶,像是见到什么恶心的东西:“我说是谁呢,鬼殷你怎么领了这么肮脏的生物来玷污冰堡?”
鬼殷错愕,未及反应君祀已经甩手离开(这是什么神展开0u0)。鬼殷忙随她挤进即将闭合的电梯。君祀神色微凛,眼底有极力的不耐烦 和忍耐,与先前温柔的模样判若两人。不知又怎么惹了她。鬼殷皱皱眉,电梯停在一楼大厅,两名戴着手铐的男子正与璃珠僵持着,剑拔弩张的气氛,尽管有手铐制约,两个男人还是明显占上风,把璃珠逼到墙角。
“璃珠,我教你的东西,可不是只用来强身健体的。”君祀朗声说。
璃珠一听,嘴角的笑意似是有些无奈,她对面前的两人道了声歉,右手中突然幻出一把长剑。剑身通体银白。寒光一闪,只三招,一人的尸首已然分家,另一人惊恐万分,连连讨饶,还是被璃珠干脆利落地斩于剑下。偌大的客厅血腥味肆意弥漫,浓重而刺鼻。喷洒的鲜血泼脏了洁白的墙壁。墙角默默生长的蝶萝立刻窜出,缠住尸体,顺便清洗了墙壁,不一会儿,地上只剩下两滩血脂。璃珠收起光剑,让人清理了作案现场,不留一丝痕迹。她向一旁观战的君祀和鬼殷盈盈一笑,退到一边。
鬼殷不禁失笑,果真是深得君祀真传,下手干净利落,不给对方半点反击的余力,连负隅顽抗的机会也没有。他假意怒道:“君祀小姐,这两个人是我奉命带进学校的,并不是什么肮脏的生物。就算有冒犯,怎么能就这样杀了,连尸体也不留?还请你给我一个交代吧。”
“两个死囚而已,我想杀就杀了。你什么时候也和死囚为伍了?”君祀不屑一顾,偶尔,她也颇具贵族的傲慢自大。“莫非你也一心求死?拜托别在冰堡求死,我可担不起这个责任。”
你死了,我可担不起这个责任,所以千万别在我面前死……是这样的意思吗?我死了你会难过吗?可是你也对我说过,如果司瞳死了,你一定会跟他一起死。我终究……还是比不上他啊。
璃珠端了新煮的苦茶,用的是雪山上最清的水,君祀所拥有的最好的茶叶,最好的茶具,只是茶汤的确苦得过份,像是在挑衅人的底线,这种茶使很多人望而却步,君祀早已习惯了这样的苦涩,保持着基本的品茶礼仪,一杯接着一杯。
“说起来,你这次到底来干什么的?”
“想见你,正好又有死囚要带到学院地下室,我就自告奋勇了。”鬼殷老实交代。
“……你可以走了。”
鬼殷以为她在开玩笑,正想再逗逗她,却发现君祀的脸一下子连最后一点红润都消失了,纸一样惨白,像是忍耐着极大的痛苦,咬牙道:“走开!不要看我!”鬼殷哪里愿意,扣住她冰凉的手不放。豆大的冷汗划过君祀的脸庞,“璃珠,送客!”她叫了一身,同时嘴角渗出一缕妖冶的红,滴落在皮草上,星星点点,宛如旷古荒原盛开的红玫瑰,带着诱人的芳香和危险的刺。鬼殷瞬间心跳加快,喉咙干涩。一道剑光闪过,璃珠又一次幻出光剑,逼迫鬼殷松手。君祀连忙趁着空隙奔里大厅。璃珠剑下的招式不断变化,速度越来越快,只有许多灼人眼球的白影在眼前晃动,鬼殷连躲避都很勉强,没有时间举起手杖抵抗,连连败退,自知不将他赶出城堡璃珠是不会罢休的,远望着君祀仓惶的背影,鬼殷也只得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纵身一跃,跳出城堡的大门。果然,门内的璃珠立刻收起剑,向鬼殷深深鞠了一躬,青铜大门缓缓闭合,沉重的声响让整座雪山为之肃穆。鬼殷在雪地里站了一会儿,没有任何危险的动植物出来阻挠他。这样庄严复古的城堡足以隔绝一切存在。山河如画,红颜姣好;江山更迭,容颜依旧。冰封在山巅的人啊,你一直满足的寂静时光,终究要被不可抗拒的力量打破,而你无比向往的新生,我定当倾尽全力,只为搏红颜一笑。
夜幕低垂,无星无月,合拢在黑暗里的万物生灵似乎找到了庇佑,隐藏起来。失散在寒风里的血腥味早已分不清源自何处。鬼殷长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去的那一刹那,整座城堡亮起银白色的灯火,霎时整座城堡金壁辉煌,灯火通明,直照出百米开外的路。鬼殷惊喜回头,那个帷幔厚重的房间里,灯光背后一动不动的人影正注视着他。鬼殷撤出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笑意。君祀,到现在,我还是猜不出你的心思,一点也猜不出。
彻夜火光冲天的长瀛火山上,炎堡仿佛火架上将要祭天的牺牲品。司瞳眺望远处灿若星辰的冰堡,轻声笑起来,金色的双眸燃烧着热情的火焰。
“山河如画,红颜姣好;江山更迭,容颜依旧。阿祀……”
A5
周六下午厉野一直泡在图书馆里。樱珞早已不知遛到哪里逍遥去了。历史老师Nina留下了几千字的论文要求论述红临帝国政治体制发展。下发的参考资料只能用来当草稿纸,常识至极。樱珞每次都在最后关头把厉野的论文抢走——美其名曰为借鉴——第二天早晨再睡眼惺忪地还给他,可是最后下发时的评分永远比他的高!甚至有两次被当作范文宣读!天杀的天才!问题是厉野每每经不住她的软磨硬泡撒娇打滚,还是老老实实地完成论文上交樱珞(……)。他找了图书馆一处舒服的角落,这样有利于种蘑菇(大误!)。管理员曾经热泪盈眶地握住他的手,说现在愿意进入大部头的书库照书的人真是寥寥无几,大部分书都落上厚厚的灰尘。纸质书已不符合当代的流行趋势,越来越成为稀有品种,搜索引擎搜罗的几百万条信息比书籍方便了不知多少倍,文学宝库们都在哭泣啊TAT
厉野扶着黑框眼镜,一笑就能迷死万千少男少女。他的视线停留在书中一段对溟流族的介绍,自动开启回忆模式(泥垢!)。
十岁,他在彧霜城流域被一个溟流族老巫女捡到,成为此地溟流族聚居处的一员。他不知道自己十岁以前的事,谁都不知道,连老巫女都看不透他。可厉野是完全的溟流族人,毫无疑问。种族的选择是在婴儿脱离母体的那一刻由婴儿未长成的潜意识自主决定的。如果父母是同族人那就只有一个选择,如果是不同种族,那就只能听天由命,所以很多大家族为了保持血统纯正,不允许异族通婚。好在那和厉野没有多大关系,可是周围有很多人不认可他,认为这个来历不明的小鬼很可疑。他们尊敬老巫女,却不尊敬厉野,甚至有人恶毒地诅咒他,因为巫女的身体渐渐衰弱,他们便说是厉野身上的不详之气太重。厉野还有个姐姐,也是巫女收养的溟流族孤儿,名叫水鲤。与厉野不同,水鲤很受人欢迎,她美丽善良温婉动人,对万物生灵也怜悯慈悲。厉野戏称她是普渡众生的佛,水鲤甜甜地笑着,说她怎么敢与佛祖相提并论,回遭报应的。
在老巫女的教导下,厉野精通咒术和冷兵器,顺利通过咒术师考核。水鲤被传授了预言术,通晓过去和未来,学会话水网分布图,对许多山川河流都了如指掌。他们像亲人一样生活了十年,十年之后老巫女的生命力耗尽,留下水鲤和厉野相依为命。家里很清贫,但糊口足以。水鲤成为当地新一任的巫女,得到许多人爱慕追求的同时,也无意中引来不少麻烦。总有人垂涎水鲤的美貌,或是她高超的预言术,妄图把她据为己有。每每此时,厉野用他单薄的身躯挡住一个又一个心怀鬼胎的人,凯旋而归也有,遍体鳞伤也有,他总是义无反顾地保护着水鲤和他们的家。水鲤总是耐心地帮他上药,恬静地笑。厉野收到且曳学院的录取通知书的那天,他与水鲤爆发了第一次冷战。他不愿意离开水鲤去那么远的地方上学,如果在他离开之际水鲤遇到危险出事,他一定会后悔一生。而水鲤却希望厉野不要止步于彧霜城这个小地方,去更远的地方磨炼,开拓视野,获得更多知识取得更多成就,而不是一直被她和这个狭窄的空间束缚着。最终冷战以厉野的妥协而告终,离家前,他七天七夜不眠不休,施展溟流族的分支,巫族的禁术,任何心怀不轨的人接近这个家和水鲤,都会霎那间灰飞烟灭,并且每个月寄一把携带咒术的刀具,加固这个禁术。水鲤虽然不喜欢这种方式,但在厉野的坚持下,还是无可奈何地接受了。
而上周水鲤的来信中说,他身边的女孩,是他命中的劫数。
追忆似水年华完毕,厉野也大体完成了论文,只剩最后一步润色,锁骨却隐隐痛起来,四芒星发出黯淡的光。夜幕早已落下,厉野向透明的窗玻璃望去,浓稠的蓝黑色夜空中,一束纯净的白光穿透墨色的云朵。今夜月圆。
几个小时之前:
录音室里,蓝面对着麦克风,向樱珞莞尔。她轻咳一声,嗓音迷离。
呐,看见了吗?过山车和逆流的眼泪,摩天轮与失落的项链,天空沉溺在血色中浸染成红。
曲终,余音袅袅。蓝微笑着望着樱珞。“那天游乐场的是,你知道什么?”樱珞轻描淡写地说,仿佛在询问她喜欢什么口味地冰激凌。“你很快就会明白了。”蓝说,她碧蓝色的眼睛里倒映着一条悲伤的河流,以一种决绝的姿态流淌着。“这时我们无法改变和逆转的过程。”
更深露重,波光粼粼的湖面被银白色的月光敲碎,几尾玻璃鱼跃出水面。祈愿河临近且曳学院,上方正对祈愿星。传说祈愿星出现的时候,许下的愿望就会实现。可惜这样美好的夜景,恐怕要被她们白白糟蹋了。樱珞这样戏谑地笑着,布下一个简单地阵法。被当作活祭品的死囚已被施下散魂咒,不过躯壳一具,眼神涣散,仅靠本能跟着蓝走到阵中间。樱珞走到死囚的面前,犹豫了一下,似乎还有些许的不忍心。她缓慢地念动咒语,手中的猫眼石被立体六芒星的光环包围着,飘浮上升,深深嵌入死囚的眉心消失不见。樱珞从袖中催出蝶萝,左手接过蓝递给她的美工刀朝右手上十公分左右的蝶萝狠狠地切下去,一朵盛开的粉红色蝶萝花瞬间凋谢,密密的花蕾排成整齐的锯齿形,宛如锋利的獠牙,发出类似指甲摩擦黑板这样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叫声。蓝立刻催动噤声咒,再看樱珞,不知是否由于月光照射的原因,脸色发白。她第一次出于主动意愿伤害体内生长的蝶萝,后果比她想象得更严重些。
“樱珞?你还好吗?”蓝试探着叫了一声。
“我没事。”她慢慢地说,脸色恢复平常,继续念起冗长的咒语,蓝上午才给她的咒语,樱珞下午就被出来了,那一截断裂的蝶萝如同泛着绿光的毒箭,向死囚的眉心飞去。
仿佛听到了脑浆滚动的声音,或许是错觉吧。蝶萝在咒语作用下径直穿过坚硬的脑壳,穿透了死囚的头颅,携带猫眼石和大量红黑色的血液,以及灰白色的脑,死囚的脑子被穿了一个动,那真不是多么好看的场景。樱珞忍住胃里一阵翻腾,很快,在樱珞的指挥下,血淋淋的蝶萝“刺啦”一声,挖出了死囚的心脏,连着血管的,还在微弱地跳动的心脏,暴露在空气中,鲜血滴落在脚下的草丛中,血腥扑鼻。蓝及时撑开隔离墙,防止血腥味呼啸着肆意蔓延。红通通的心脏“扑通”一声沉闷地落在草地上,死囚的眼神顷刻间涣散如烟,失去了生命源泉的人软软地倒在他的心脏旁。
“蓝,你准备好了吗?”
“没问题。” 蓝走到正中央——原先死囚站立的位置,咽了口唾沫。蝶萝势头不减,往蓝的手腕方向猛冲。
“啊啊啊啊啊啊——”蓝撕心裂肺的尖叫在透明密封的隔离墙内来疯狂碰撞着,经久不散。蝶萝冲破了她又手腕那个未完成的“死”字,与此同时,蝶萝尾部卷起的猫眼石被嵌入手腕中,代替了脉搏的位置。新的血肉向泉眼里的泉水一样咕嘟咕嘟冒出来。
“——裂!”樱珞暴喝出最后一句咒语,悬空的,血脂沾连的蝶萝发出不轻不响的爆炸声,自爆成粉末。方才猫眼石嵌入的地方泛出幽蓝的光芒,似乎手腕处裂开一条缝,蓝却并没有感觉到再一次的疼痛。忽然,一双毛茸茸的耳朵竖起来,动了动,接着是头,身体,尾巴。一只黑猫的灵体轻巧地从蓝的手腕中跳出,落在草地上,悄无声息。它轻轻叫唤了一声,奔向那颗终于停止跳动的心脏,小心翼翼地掉起它,转身奔向碧蓝的祈愿河,一头扎进河水中。水面溅起几朵小水花,再也不见灵体的踪迹,只有两尾玻璃鱼跃出水面,划过两道心形的弧。蓝收起隔离墙,若有所思地凝视着右手腕。樱珞再也忍不住,俯身剧烈地呕吐起来。右手袖中的蝶萝受到血腥味的吸引,缠绕上死囚干涸的尸体。
隐约听到有脚步声,樱珞警觉地抬起头,脚下却一软,支持不住地身体狼狈地倒下去。失去意识的前一秒,她还想着,千万不要倒在自己的呕吐物上啊><。
我感觉,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样睡过了,安详地,自由地,没有噩梦缠身地,一直在想,要是永远这样睡下去该多好,逃离所有羁绊,逃离所有所爱所恨所得所失,逃离时间,逃离永恒。
我想逃离,但是去哪里呢?
在此睁眼时天已经大亮,周围没有一个人,眼前一片干净的白色,应该在校医务室。手上连着针管,正在输液。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各种药的味道。被单的手感不是很好,但是很暖和。樱珞往被窝里缩了缩,艰难地偏转了头。床头柜放着闹钟,七点十五分,显示的日期已经过去两天了吗?樱珞渐渐苏醒的大脑运转着,自从解开蓝的诅咒已经过去两天了,或许是布阵施咒耗费了太多体力,而且本来身体就不是很强壮不知道蓝和厉野怎么样,这次出院大概会被厉野骂死的吧她这样杂乱无章地想着,不知不觉抿嘴笑了。
医务室的门被推开,蓝提着一个纸袋走进来,把早餐放在床头柜上,是樱珞百吃不厌的白吐司和牛奶,眨着蓝眼睛笑了:“厉野对我说今天你应该会醒过来,让我给你带早餐。他本来也想来看你,可惜半路被老师叫走了。”
“是嘛。”樱珞装出不咸不淡的样子,“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了?”
蓝抬头看了看吊瓶:“再半个小时吧,反正你的第一节课在九点,不急。厉野说他在图书馆等你。”蓝意味深长地拖长了语调,“真好啊,有这么一个搭档。”
樱珞拒绝蓝的帮忙,艰难地坐起来,明白蓝这样说并不是单纯的八卦心理,下意识地咬住下唇:“你到底想表达什么?”
“你们两个,不能共存哦。”
扑面而来的书香气让习惯了消毒水味道的樱珞神清气爽,她驾轻就熟地往图书室最北面的角落走。那个在其他人看来似乎有些阴森的地方是一些书虫种蘑菇的据点。厉野也是其中之一,作为全校帅哥排行榜Top10,他架起一副黑框眼镜就能迷死一群女生,最匪夷所思的是上次竟然有个男生偷偷给厉野塞了一封情书,厉野随手丢给经常在图书馆遇到的另一个书呆子,据说后来促成一段美好的姻缘(深藏功与名……)。
厉野看着樱珞在他面前坐下,从容不迫地像是没有半点愧疚。好在她坐下来的第一句话没有让他失望,不然厉野真要甩开温文尔雅的表皮开始骂人了。她说:“对不起,让你担心了,请原谅我吧。”
他挑了挑眉毛,伸出手按在樱珞头上,叹了一口气:“真是让人不省心的家伙,你知道那条祈愿河是用来做什么的吗?”他的掌心温暖干燥,仿佛可以包容一切。樱珞闭上眼睛,懒洋洋地问:“做什么的?”厉野的手没有移开,也没有允许她睁开眼睛,“每当月圆,祈愿河通往异界的门就会打开,死神会带走死者的魂魄,渡他们往彼岸转身,或是成为祈愿星的一点光芒——”
“死神……到底属于神还是魔?”樱珞突然问。
一个让人摸不着头脑的问题,厉野也愣了,极为不确定地回回答:“大概……是神吧,你看,死神嘛,名字里就有个‘神’字——怎么又被你扯开去了真是……我刚刚说的不是传说或是神话故事。确有其事,如果当时你们失败了,三个人都会被死神带走,尸骨无存。虽然我不知道这里和异界比起来哪一个比较好,但当我看到你在我面前倒下的时候,我觉得像自己被人摘去了整颗心脏一样——对了,你们是不是就是这样对那个死囚的,蓝都告诉我了——你可不能死啊,你的命是我的,忘记了吗?”
樱珞终于挪开他的手,微微一笑,温柔了眉眼:“你也是。”
水鲤说,他是她最重要的家人呢。这样相依为命的事,其实在整个国家中也不是很多吧,到处都有死人,到处都有让人感到悲哀的血腥暴力事件。穷人总是比富人多,可怜的人总是比幸福的人多;因为不是人人都有好的资历好的运气,也不是人人都这么容易满足以前水鲤总会做好简单却美味的晚饭等厉野在外打工回家,尽管有人拖水鲤办事会送一些礼物,但人人都活的不容易,水鲤决不会多收,家里的主要经济来源还是厉野起早贪黑的打工费和老巫女的遗产,很拮据,却很幸福。现在厉野出去读书,也会找一些兼职来做,每个月都寄钱回家,水鲤很会省钱,一个人生活也不困难。她有一头天生的蓝发和绿宝石一样的双眸,纯粹无垢,笑起来嘴角有浅浅的梨涡,总是好脾气的模样,每次厉野因为各种事生气的时候,水鲤总是按住他的眼睛,说没关系,都会过去的。然后揉揉他的头发。临走之前,水鲤抑制住所有的不舍,笑着说你可不能死啊,我在这里等你。
“又在想你女神一般的姐姐啊。”樱珞一看厉野的眼神就一清二楚,立即调侃:“真过分,居然当着一个女生的面想另一个女生,吃锅望盆。啊,居然还想的这么入神,我好伤心啊。”樱珞作出伤心欲绝的样子,捧着心口,笑得狡黠。
“你居然也讲得出这种话,自己难道不是三番五次在我面前想你那位名草有主的准新郎吗?彼此彼此吧。”
果然樱珞的眼神黯淡下去,喜帖和签证已经躺在床头柜的抽屉里鬼知道他们用什么方法即使樱珞不露面也可以完成繁琐的程序办理签证。喜帖设计得很精致,但她一点也不想翻出来,一点也不想看。喜帖上的两个人男才女貌郎情妾意。樱珞不愿意当小三,但她就是放不下,自己喜欢了这么久的人,最终还是要做她人的枕边人吗?
“喂!别发呆了!”厉野及时把她往旁边一拽,一颗滚烫的子弹擦过她的胳膊,磨破了衣服。樱珞立即跳起来,甩出袖中的蝶萝,追踪火药的气息,绕过一排书柜,找到了袭击者,是前几天被厉野和樱珞轮番殴打的那个悲催的男生和他的同伙。樱珞立即丢过去一个巨大白眼:“怎么又是你们啊,都第七次了,不嫌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