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九章 检讨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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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微光透进教室,蓝白相间的校服干净的澄澈无比,我看了看身后都在埋头奋斗的身影。又回过头来看看布告栏里的成绩单。
最顶端的名字,都是我最熟悉的名字。我下意识碰了碰自己的眼眶,干干净净,没有丝毫潮湿的痕迹。
两天考试外加三天的课程,五天的时间我甚至都没来得及过分伤感。领唱外加代理班长,我每天都是看着五十张平淡干净的面孔度过的。
我没有把《保卫黄河》领唱成韩剧主题曲那种腔调,也没有在喊起立老师好的时候莫名流下揪心的泪水。
我想,生活大概没有给我调节的本领,它赐予我的就只有适应。从一年前就是了。
大体扫了成绩单一眼,我皱了皱眉,转过身看了看忙着借信纸的同学,我知道我也要加入他们的队伍了。
写检讨书,一千五百字的检讨书。
原因就是,你可以看看成绩单,张弦第一,刘宽第二,我第三……十。
当然,是年级名次,如果是班级名次三十的话,我连写检讨书的机会都没有,我会直接往右走十六步打开窗户做自由落体运动,即便是那样也比回家被我妈拿着电熨斗追着跑强。
我坐回到座位上。习惯性地看了看身边的位置,空空荡荡,一本书也没有,就好像班里从来没有人坐过这里。同样的情况还出现在我侧后方的位置上。
我们年级的第一二名,一直处在一种神秘失踪的状态,除了有幸和他们坐过一个考场的人们,就再也没有人能见到他们。这样的局面直接导致了许多怀春的少男少女忧郁无比,成绩一落千丈。
我看着桌子上属于自己的成绩条子,太阳穴直跳,我掏出一张卫生纸,擦了擦自己的鼻子,到底怎么能让我妈在一种和我很和谐状态下,面不改色在这张纸上签上自己的名字,签完之后还能保证到我的人身安全。这真是他娘的,比我考第一还难。
“上课!”数学老师洪亮的声音从正前方传来回荡在整个教室,吓得我把条子掉到了地上。
靠,都五天了,不知道班长没了。
我暗咒着,我不可能替他喊起立了,排练再加上突然而至的流感,我的嗓子早就废了,邵达呢,快起来。
“起立。”
我刚这么想着,一道清亮的声音就从门口传来。
我心里一怔抬起头来,就看到,张弦穿着整洁的校服,走了进来,边走边抱歉地一笑,对老师道:“不好意思老师,我迟到了。”
老师摆摆手示意他赶紧入座。
他的头发剪短了一些,脸庞棱角分明,剑眉有的弧度刚刚好,配合上深深的眼窝,营出些许陌生的气息,我瞥了他一眼就再也不想继续看下去,因为我没法担保我们俩四目相对的时候我的心里饕餮而出的无力感会不会被点燃成一片幽蓝的火海。
我侧过头,就发现所有人都目不转睛看着他,很显然一时间不能接受神秘的梦中情人突然出现的事实。
短短一个走廊,被他走成了T台,五十双眼睛就是聚光灯,根本就没人搭理数学老师这个司仪。
他修长的腿不紧不慢迈着,走到我的座位前停顿了一下,我腰背挺直,没有侧脸。余光瞥见他弯下腰,捡起了什么东西,顿了顿,接着大手把它放到了我桌子上,就离开了。
是我的成绩单。
我揉了揉眉毛,我现在没有必要分神想别的事情,什么天怒人怨都不如自己的性命来的珍贵。
所以我对着三张信纸看了一节课,没有落下一个字,老师的讲课,我也一句都没有听进去。
我该怎么写?我被宿敌偷袭了,然后伙伴身受重伤照顾了他一个月?不对,我没有伙伴了现在。那么,我救了我的宿敌,结果被新仇人误会,吵了一架,劳情伤神费眼泪,影响了我的考试心情?这个是不是有点三角恋?要不感冒了坚持在合唱员的岗位上,直接导致我虚脱在了考场上?
我靠,手不由自主捏紧了笔,我这几天都是经历了什么,当我是写小说的么。
“这几天辛苦了。”张弦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我的身边,修长的手指握过了我手里的笔。
我没有侧头,只是淡淡道:“我现在有点忙。”手拉了拉笔,结果,没拉动,他白白净净的手指好像是黏在了我的笔上。
我侧头看他,他歪着头看了我一眼,长长的睫毛茸茸的,清爽的额头看得我一阵不适应,他道:“对人对事不能只是一个想法到底,那样没用。”
我一下子把笔松开,转过脸道:“刘宽要是没有吵够,有种就自己来,派你做代表是怎么回事。”
“哦?”他也松开了笔,黑眸一派平静,淡淡道:“这是吵架了?关系不是很好么?”
我心里一窒,刚被压退没多久的心情又浮上来,几乎是立刻的,就沉声道:“我知道我心地不善良,你们俩不用轮番羞辱我,该忙什么就忙吧。”
上课铃响了。
他却没有离开。
我吸了口气,侧头有些恼怒地看他,他看着我用颇有威严的声音喊了声“起立”,然后在所有人好奇的目光下一起附和着叫了声“老师好”,接着推了我一把,轻声说:“坐到里面去,我要坐这里。”
他倒是知道我的软肋,我一向没法在超过五双眼睛的炙烤下做出情绪化的事情,我坐到了刘宽的位置上。
他手摆正了我的信纸,“给我英语课本。”我低声道。
“不用。”他摆摆手,没有看我“这节课,我给你讲。我教你怎么对人对事。”
我的脖颈,就好像被滚烫的热水炙烤了一下,几乎是立刻的,我就僵直了脊背。抬手就把信纸摔到了地上。
我现在坐的,就是那天刘宽把我推倒的位置,左臂的淤青,到现在也没有完全消退。我看着张弦平淡的目光,四目相对里,我一句话都没说,但是我知道,我的眼眶红了。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巾,递给我。
我没有接,只是开口道:“别自己找着掺合麻烦,如果你愿意,就还是和以前一样,不愿意下课我就辞去学习委员的职务,不碍你的工作。”
“我不想让别人多想。”他把纸巾放到我的面前,低声道“所以你要么用它擦眼泪,要么就别哭,我看不得那么肿的眼睛再肿一圈。或许,我会立马给你擦。”
我没有回应,抬手用手指抹去了眼里的泪水,道:“你不用学他,他没告诉你?威胁对于我来说不管用。你回你自己的座位上,我不想坐这。”
“很好。”他弯下腰来捡起信纸,摆到我们俩的中间,沉声道“虽然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意思,但是我还是要做我的工作。我来教你怎么写检讨书。”
我心里一震,怔了怔,侧头看他。
他看了我一眼,黑亮的瞳仁微微转了一下,流转出淡淡的责备,随即拿过一只笔来,修长的手轻轻下笔,就出现了好看的仿宋。
内容我有些看不进去,大体就是状态不佳多请原谅考试感想日后计划。
“有些事情,不看得太重,想得太多,它自然也就什么都不是了。”他停下笔来。侧头看着我道:“学会了么。”
我没有看他,只是愣愣看着那些漂亮的字,一阵刺目,就像夏天最炽热的阳光,直叫人烫出泪来。
半饷,我侧头,点了点。
他薄唇勾起一个浅浅的笑容,转过头看着黑板,做起了笔记。
我拿过信纸,用一节课的时间认认真真写了三张纸。
下了课,我起身,他停下手里的笔记,仰头看我道:“去哪?”
“交检讨书。”我没有看他,低了低头。
“哦。”他拉了我一下,我直直地坐了下来,疑惑中就听他道:“交给我就行了。”
我心里的疑惑还没问出,就看他伸手拿过我的信纸,翻看着,淡淡道:“忘了告诉你了。我已经和班主任说了,你成绩不好是身体不佳做代理班长的缘故,他同意你不写检讨书了。”
我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他依旧认真看着检讨书,鼻梁高挺秀气,薄唇弯了弯道:“学的很快,还好教。”
我一时间接不上话来,心里有个地方,一个包裹了重重利刃的地方,斗志昂扬了半天时间,在这一刻倒戈下来,因为对方根本没有丝毫的破绽可以给我。
接下来的时间里,我们俩和和气气地过了六节课,期间有一搭没一搭说了几句话,可是生活并不是温情剧,天灾人祸几乎时时刻刻都在发生。
所以,到了最后一节自习课,他对我说了一句话,然后起身在众目睽睽之下又消失了。
我愣了愣,有些失神地坐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他说的并不是刘宽要回来了,他说的是:
“出事了,我要去医院一趟。班里你再多费心一下。”
他平静低沉的声音里有刻意掩饰的着急,一直回荡在我的脑海,久久驱散不开。
如此简单的一句话,我很长时间都无法理解。
到底是什么事情?不是说接近她是为了将计就计,事情结束了,为什么还要这样?她到底怎么了?
还有,难道今天所有的一切,都是变相的辛苦费么,还是他对人对事,一向如此。清清淡淡,好似一滩沉静的湖水,直叫人看不穿,更叫人难堪。
我觉得,我再难控制自己的生活。
并且这个认知,在我回到家后又清清晰晰在心里出现了一次。
其中原因,当然并不只归功于我妈难搞的签名。